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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莫待无花空折枝

第二日一早,相思就接到了回信,但这封信不是来自离开高家的谢氏,而是出自谢家管家的大夫人之手

信里说谢氏病了,下不得床,这信也是找大夫人代的笔。相思放下信,心中不免疑惑,谢氏这是推辞还是真的病了?

她为了照顾高家众人的面子,所以信中没有明说高霜的事,谢氏若是不来,这件事又该怎么办

相思举着下巴跪坐在桌案旁发呆,女人心海底针啊,更何况还是被高家伤害过的女人!谢氏不肯来公主府相见,也是情有可原

看来,想解决此事,她得走一趟谢府了!

下午,相思以探病之名,带着补品登门看望舅父的原配,两个表妹的亲娘,谢氏

谢家的大夫人热情地把她迎了进去,留她在花厅里吃了好一会儿的茶,却只字不提看望谢氏的事

相思吃了半盏茶,大夫人仍旧没有提到谢氏,反而多次提到府里的几个小姑娘,大夫人的主意打的好,自从接了公主的拜帖,她就开始算计

谢家男丁不兴旺,女儿倒生的不少,个个都生的俊俏好容貌,府中六个姑娘,随便哪一个进宫给太子做个侧妃,他们谢家这辈子就有享不完的荣宠

“哎呦,怎生这会子就进来了?”,大夫人装模作样地斥着进来禀报的婆子

“夫人息怒,大姑娘和三姑娘来给您请安,已经在外面候了多时”

大夫人连忙向相思赔不是,“公主,让您见笑了,这几个女儿被我宠坏了,越发的不懂规矩了”

相思想着自己来谢府算是有求于人,别人把算盘打到她身上,她拒绝倒显得没有风度

“夫人莫要这样说,快让小姐们进来吧,大冷天的,别伤了身子”,相思语气柔和,面上带笑。大夫人见此情形,喜的眉开眼笑

公主愿意见,就是给谢家脸面,她怎能不高兴?

说话间,两个容貌俊俏的姑娘进来了,一个着红衣,一个着紫衫,身上穿的倒不是绫罗绸缎,但也是极好的料子

“莲儿,玉儿,快来见过公主”,大夫人坐在主位对两个女儿很是严厉

相思看不清她们的长相,心中苦笑,大夫人安排这一出怕是打错了算盘,她双目失明,纵使这两个女儿长的貌若天仙,她也记不住啊

进来的两个姑娘正值妙龄,虽然都是姨娘所生,但琴棋书画女红算术也无一不精,大夫人在子女教导上向来一碗水端平,不曾厚此薄彼

至于学的好坏,技艺高低,就全在她们个人了。大夫人作为当家主母,能做到这个份上,可以称得上贤淑了

见了两个小姐,大夫人亲自带着相思去看谢氏

刚进谢氏的院子,相思就闻到一股浓重的药味,味道有些冲,丫鬟婆子们都取出帕子掩住口鼻

相思被她们扶进了一间潮湿阴冷的屋子里,谢氏躺在床上,有气无力,面色蜡黄,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两颊凹陷,昔日明亮的眼眸此时陷在眼窝里只剩下憔悴,“公主,你来了,咳咳”,谢氏伸出手想要坐起

立刻有丫鬟取了靠枕给她,听着声音,相思就知道谢氏回了娘家的日子不好过,她这病怕是不轻

想到这里,相思心中一阵阵的心酸,谢氏从前是多么骄傲高贵的一个女子,如今只剩下一副躯壳为病痛折磨

母后出嫁后,织造署就是谢氏一个人在操持,更何况,谢氏待她一向很好,今日不帮谢氏,她心中难安

“夫人,我陪舅母说说话,你们都先出去吧”,相思坐在屋子里唯一的椅子上,吩咐众人离开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后,相思的耳际又安静下来,屋子里只剩下谢氏似有似无的啜泣声

“公主,妾身悔了,咳咳”,谢氏躺在榻上,昔日美丽的面庞如今死气沉沉

她已经心如死灰,却放不下尚在世的两个女儿

相思用帕子拭了拭眼角涌出的泪水,心中悲痛,或许这就是命运,有些时候人不能太强势,不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舅母当初一走了之,母后就极其不赞成,想必她是料到了这些”

房间里一片死寂,随之而来的是谢氏哀哀的哭泣声

相思沉默良久,道,“舅母要好好养病,圆儿和霜儿都在等着你,既然我来了,他们就不敢再慢待你”

谢氏捂着心口无声哭泣,干枯的头发遮住了她大半张脸,看不清她的神色,只是相思提到高圆和高霜时,她忙用手捂住了嘴,似乎是在极力克制什么

可颤抖的双肩还是泄露了她的情绪,半晌,谢氏颤抖着身子,道,“公主,你何要来啊?”

那似乎是她用尽身上全部的力气发出的一句嘶吼,说出这句话,她就号啕大哭起来,似乎刚才那个隐忍哭泣的妇人彻底消失了

在她甘愿坠入深渊之时,有人伸手拉了她一把,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

相思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到了谢氏这步田地,昔日的知交好友都避之不及,家中兄嫂也苛责以待,会来看她的人,也许只有她了吧

相思嘴角泛起一抹苦笑,为什么会来呢?大概只是因为有人曾经温暖过她吧

“舅母,为母则刚,我能做的不多,你要快些好起来,才能让她们两个不被人欺负”,说完,相思就起身唤了人进来

就在相思走出屋子之际,屋内突然传来一句悲鸣,“妾身跪谢公主”,相思迈出的步子陡然一顿,毫无预兆的,眼泪就顺着眼角一颗颗砸下来

相思回头冲着谢氏的方向展颜一笑,迈步出了屋子

回去的马车上,相思默默地坐着,一言不发,红玉知道公主是伤心了,为谢家的那位太太伤心,其实跟在公主身边这些日子,她发现公主这人还是挺好的

“公主,您别伤心了,驸马知道了,会心疼的”,红玉有意逗相思笑,她难过的样子让人看了心疼

“其实,我不是伤心,我只是在为一位故人惋惜”,突如其来的颠簸淹没了相思的话语,颠簸过后,马车里重回安静

晚上陆历回府,就听侍女们说公主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屋子里,谁也不见

他端着一盅红豆粥,推开房门,就看到端端正正跪坐在桌案前的相思,那双眼睛定定地看着前方,那专注的神情唬了陆历一跳

陆历把粥放在相思面前的桌案上,他也跪坐下来,隔着桌案打量着相思的眉眼

好一会儿,相思脸上的表情都没有变化,陆历问道,“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相思眨眨眼,伸出手去触摸陆历的脸,“我没有生气,只是下午去看了舅母,她很不好,真的”

陆历任由相思捧着自己的脸,想了一会儿,道,“我还没见过舅母呢,不如以后有机会,你带我去见一见”

相思感受到陆历说话时生动的表情,她用手扯了扯陆历的脸颊,“我营造的悲伤氛围,被你三言两语就给破坏了”

陆历伸手拉下她作乱的双手,紧紧握在手心,“舅父做的事,我不会做,而且以后也不会做”

陆历突然的一句话给相思带来无穷的力量。天下虽大,可没有人会在意一个女子的伤心和抗争

她身边都是不幸的女子,都是身陷泥潭苦苦挣扎极力保全自身的女子,她眼前这唾手可得的幸福,是不是一样的虚无缥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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