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桐躺在窗前的睡椅上,能远远望见街道上西北生物的苜蓿草广告牌,光鲜耀眼,张天寿不愧是从美国华尔街回来的高材生,对于广告炒作有点想法。徐桐拿起电话:“今天的报纸都已经报道了,你现在要给报道来个锦上添花。记住,掌握火候。”
“我听说证监会星期一就要派人到江陵市来调查常为民,万一证监会将目标转向西北生物怎么办?”对方的问话小心而又谨慎。“西北生物的股改是由副市长高登科亲自带头抓,证监会的人不是猪脑子,不会因为常为民一点点问题去影响一个边区上市公司的股改,这就是考验你智慧的时候了,说话做事一定要用脑子。现在张天寿找高登科去了,具体怎么做你跟你老板商量。”挂断了电话,徐桐眯起眼睛琢磨问题,不到两分钟,李枭阳的电话就进来了:“徐董,香港的问题解决了,不过我还是担心西周市那边有人要故意搞我,一旦天狼国际被他们盯上,我的根基就被动摇了,再完美的计划都不能彻底转身,还有可能前功尽弃。”
“你的担心我知道了,放手去做你应该做的事,不要什么大事小事都找我。之前我就跟你说过,大丈夫要分得出轻重缓急,做事要切忌鲁莽,现在的商场要用脑子去打拼,那些下三烂的手段还是收敛收敛,别以为大老粗就是大哥,那是没文化没素质,对你不好。”徐桐语重心长,“做事一定要有章法。对了,西周市这边高登科忙着跟张天寿商量应付常为民的事情,晚上我会跟你联系。”
张天寿坐在沙发上,望着偌大的客厅,高登科一边穿着衬衣一边朝张天寿走来,“张总,又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看你心急火燎的?”说着朝阁楼上叫了一声,“王妈,倒两杯水,把雪梨削了端出来。”
“高市长,不是我想心急火燎,这一次看来西北生物要出事,今天的报纸不知道你看了没有,我们的第一大流通股东涉嫌内幕交易,我听说星期一证监会的调查小组就要下来。”张天寿端起茶水吹了吹,还是很烫,又将杯子放下。高登科朝着王妈喊道:“王妈,换两杯冰水。”
“你说什么?内幕交易?”高登科心里一怔,顿时回过神来,“报纸没有看到,说具体一点。”“著名的散户常为民的账户在昨天收盘前全仓买入西北生物,今天报纸报道说常为民这种反常行为,肯定是得到内部消息,否则不可能全仓买入西北生物,也就是说常为民涉嫌内幕交易。证监会的调查小组要查常为民,肯定就会查西北生物的内幕人。”张天寿看了看一脸凝重的高登科。高登科轻轻地摸了摸下巴的字瘤,“你说常为民可能进行内幕交易吗?会不会影响到西北生物的股改?”
“这个问题还需要进一步观察,现在最关键的是证监会的人插手的话,对西北生物来说是件很糟糕的事情,我们必须有一个万全之策应对。”张天寿心里一直在琢磨徐桐这个人,“高市长,你说这件事背后,会不会是徐桐那个老东西在捣鬼?”
高登科突然站起来走到窗前,“我跟徐桐是多年的同事了,他现在已经是人约黄昏后,翻不起什么大浪。我昨天问了医院,这个老家伙的确肠胃出了问题,他现在住进医院,对你来说不正是梦寐以求的事吗?有了他反而碍手碍脚的。”高登科慢慢地转过身望着张天寿,目光瞬间冷峻下来,“常为民这个人我听说过,内幕交易是不可能的事情,这背后肯定是有人在故意捣鬼。你前几天就在说西北生物有庄家进入,现在查得怎样?有没有头绪?”高登科盯着张天寿,“你现在就回去,徐桐虽是过气之人,还是要防着,你马上去查清楚什么人在收集西北生物的筹码。”
张天寿摇了摇头,“这段时间股东人数越来越少,我查了西北生物的流通股东名单,全是散户,前面的200名散户的持仓都在10万股以上,一看就是有人在坐庄,但是要查出这些散户背后到底是谁难度很大。我倒觉得我们暂时不用查,放长线钓大鱼。”
“怎么讲?”
“常为民的事情我也觉得很蹊跷,现在我们都的送股方案说实话是比较低的,常为民可能会站出来反对,依常为民的号召力,西北生物的股改通过的难度很大,那么如果真有人操纵常为民,肯定会在股改的期间露出尾巴。”张天寿顿了顿继续说,“现在他们之所以控制常为民,肯定是手中的筹码不够彻底否决西北生物的股改,我们现在可以以逸待劳,抓住庄家的尾巴,既然他们用的常为民,我们为什么还要手软呢?”
高登科半响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静静地听张天寿分析。张天寿说完之后,高登科又摸了摸下巴的字瘤,“你说得很有道理,但是有一点你要切忌,不要将火烧到西周市,烧到西北生物来,否则就是引火自焚。”
下午三点,江陵市区被烈日与潮湿的海水蒸气包裹着。
常为民在公安局大门口下了出租车,飞翟领着他走进了经侦大队办公室。办公室里还有两名警察,面无表情地坐在办公桌前。飞翟示意常为民坐到自己对面,旁边一个警察起身给常为民倒了一杯冰水,常为民看了看身后的警察,空气在炎热中凝固。飞翟的脸色很难看,右手边还放着一副锃亮的手铐。
常百万的左眼不经意间跳动了两下,心跳也有点失去了规律,想着还在绑匪手上生死未卜的儿子,和躺在病床上的杨雪,常百万突然感到自己的心脏有点痉挛。上午飞翟都还是一副很有信心的样子,现在却是一脸严肃,难道出了什么状况?
“常百万,叫你到经侦大队来,是希望再给你一个机会。你给我说实话,你今天这样做到底是为什么?你到底还隐瞒了什么?我现在是给你说的机会。”飞翟喝了一口水,两眼火辣辣地盯着常为民。
常为民的心里七上八下,难道飞翟怀疑自己账户中的西北生物是内幕消息购买的?“飞警官,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来报案是希望警方能给我一个真相。”
飞翟将今天的证券报从抽屉拿出来推到常为民的面前,指着西北生物的股改公告以及新闻报道,“作为你私人的股票账户,除了掌握密码的人可以操作你的账户之外,没有人可以买卖你的股票。你告诉我只有你一个人知道现在的密码,也就是说只有你自己能买卖股票,你又说你星期五下午两点半之后送你老婆去医院,这些都可能是事实,但是我分析了你的交易明细,很显然抛售的其他股票都是非常低价位,买入西北生物都是高价位,只要挂出低卖单与高买单,这样很容易成交,也就不需要即时买卖。”飞翟盯着额头已冒出细密汗珠的常百万继续说,“报纸上说你内幕交易,从交易明细看的确存在这样的嫌疑,更重要的是我们警方接到举报,是来至西北生物内部的,现在我们不得不怀疑你主动报案的动机与目的。”
常为民瞪大眼珠子,腾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抓起桌子上的水杯,猛喝了一口,拼命压制着自己的怒火说:“飞警官,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明明是我遭他人暗算,现在我倒成了嫌疑犯。内幕交易操纵股价,现在还有人给你们举报,看来这个连环套早已经让人设计好了。内幕交易?有种举报就站出来指正我呀。我常为民光明磊落,十多年一直靠自己的能力炒股。飞警官,我相信稍有常识的人都明白,这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局,有人要整我,往死里整我。”
“常为民,你口口声声说别人暗算你,有人要整死你,我们现在是法制社会,无论是警察破案,还是法院审理案件,都要讲究证据,而现有的证据能证明的只有你涉嫌操纵股价以及内幕交易。”飞翟眼珠子转了转,“我觉得很蹊跷,但是有一个简单的逻辑让我不得不注意举报人说的事实,那就是你老婆在这个关键时刻病危。你是有名的散户,你的一举一动牵动着市场的波动,但是你可能涉嫌知道内幕消息,而疯狂买入西北生物,这样一不小心买成了十大流通股东,只是太过招人眼球,唯一的办法就是你自己先报案,这样的报案让我们警方最终也是不了了之,而你却可以在你自己掀起风波之后,安心套现。”
“飞警官,这就是你们办案的逻辑,所谓的讲究证据?你这是阴谋论,现在我倒成了一个工于心计,自导自演了一出洗脱违法犯罪的戏码。我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股票被人暗算,报了案反将自己推入一个泥潭。”想着赎儿子的200万还没有着落,想着杨雪还躺在医院等着自己拿钱去换肾,常为民情绪非常激动,在桌子上不断地敲打着,“我十多年炒股,今天有病要自己送自己进监狱?这样的逻辑你们为什么不考虑呢?你们为什么不站在我的立场考虑问题呢?”
飞翟狠狠地盯了常百万一眼,厉声道:“常为民,这里是公安局,有什么问题你可以好好说,谁规定警察就不能推理?谁跟你说我们办案一定要根据报案人的思路去分析?我们考虑到你是股市散户的名人,我们江陵市的名人,加上你老婆生病住院,我们才对你宽大一些,但恰恰是你老婆生病让我们更加怀疑你的报案动机。常百万,你炒股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你老婆的手术费都会要等到抛售股票呢?你一定对我们隐瞒了什么重要情况,我叫你到经侦大队,就是希望给你一个交代的机会,可是到现在你都还不愿意讲。你不讲可以,我有的是时间跟耐心等你开口。”
常为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自言自语地说道:“我他妈的这辈子倒了血霉,十多年了第一次在阴沟里翻船,什么倒霉的事情都冲着我来了。”常为民看着面无表情的飞翟,不断在心里告诫自己,一定要控制自己的情绪,儿子跟老婆都等着自己去筹钱,常为民慢慢地平和下来,很歉疚地说:“飞警官,刚才是我太激动了,对不起,这一件事实在太不可思议,暗算我的人不知道为什么要盯着我不放,他们这样一步步逼我,到底要做什么?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出证据证明我的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