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枭阳将雪茄递给徐桐,徐桐虚着眼睛,李枭阳替他点燃,“徐董,有个叫柳如烟的女人这些天一直在香港盯着我。我查了一下她的资料,跟常为民在同一个营业部开户炒股。”
“柳如烟?”徐桐吐出一口烟雾。
李枭阳点了点头,“据说她跟一个叫泥鳅的人单线联系。现在这个泥鳅她是等不到了,但是我摸不清她是想黑吃黑还是西周市这边的人。”
徐桐从躺椅上坐起来,磕了磕手里的雪茄,“我怎么没有听说过这个人?上次你说的香港的那个小虾米就是她吗?”
“是的,这个女人的出现很蹊跷。你说会不会是高登科他们放出来的探子?”李枭阳小心翼翼地问。
徐桐摇了摇头,“不可能,高登科他自己不要命了?”
徐桐从抽屉里取出一盒录音带递给李枭阳,“这是一盘拷贝的录音带,你拿着。高登科翻不起什么大浪,如果柳如烟真是高登科的探子,那高登科是在自寻死路。”徐桐面无表情地走到窗前,“现在是你转型的机会,错过就很难了,不要留给柳如烟任何机会。”
李枭阳点了点头,“徐董,有个问题我一直很困惑,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徐桐转过身,“你是不是想问这些年我为什么帮你?”
李枭阳点了点头。
李枭阳有一米七五的个头,长得很帅气,看上去非常的精干。他当年从地摊股票起家,但是很快就亏光了第一桶金,妻子跟他离婚了,他则整天借酒浇愁。
90年代中期,一次偶然,李枭阳结识了当时是西周市医药管理局局长的徐桐。徐桐给李枭阳指了一条发财的路子——走私。徐桐负责牵线为李枭阳找销货的国内买家,这些买家其实都是政府官员。李枭阳很快打开了西部市场和中亚市场,并在后来成立了天狼国际公司。
望着眼前的贵人徐桐,李枭阳今天终于决定将心中的疑惑说出来。
“这个问题到该告诉你的时候我会亲自告诉你。现在你最重要的事是处理好天狼国际的转型,至于西北生物这方面,有常为民为你在台前折腾,就先让江陵市经侦大队以及证监会的人调查去吧。张天寿现在应该已经成了热锅上的蚂蚁了。”徐桐冷冷一笑,“聪明的人一定是借助别人的智慧来为自己办大事,你要记住,张天寿是在美国读过书的,他的脑子好使,关键时刻用用他的脑子可以保护自己。”
李枭阳无奈地看了看一脸平静的徐桐,“张天寿有高登科这棵大树,如果柳如烟真是高登科放出来的探子,那么我们要想拿住张天寿恐怕就不会那么容易了。何况我们现在手上的筹码还不够。张天寿这几天没有动静,可能就是在等待机会。”
“欧阳飞雪今天下午去了张天寿的办公室,不用担心张天寿玩什么花招,有常为民压在他心头。现在最担心证监会调查组以及江陵市警方的人应该是张天寿。”徐桐夹着雪茄,嘴角挂着一丝不屑,“柳如烟如果真是探子,就先让她跳出来。上帝要让谁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李枭阳点了点头。
江陵市人民医院急诊科。
飞翟跟程清明认真地翻阅着7月20日下午两点半到三点的出诊情况登记。常为民站在一旁突然指着一行字道:“你们看,杨雪是两点四十五分钟送达医院,我家到医院的距离大约7分钟的车程,一个来回差不多是15分钟,我根本就没有时间抛售股票,也没有时间下单买入西北生物。”
飞翟拿着常为民的账户交易明细,“常为民,现在刘宏参与绑架以及操纵你账户的证据不足,而你儿子安全回来,给我们留下了更多疑团。程组长之前的推理也不无道理。我现在想确认一点的是,你是两点半关闭的电脑吗?”
常为民知道江涛他们现在怀疑绑架案是他自编自导的一出戏,目的是要转移内幕交易,而声明也是为了撇开责任。常为民理了理头绪说:“准确地说应该在两点二十分,卖掉中石化股票后,听到杨雪在卧室叫,我进去见她在床上抽搐,并告诉我儿子被人绑架,需要200万赎金,杨雪受此刺激突然病发,我哪有心思再看股票,就关掉电脑直接拨打了120急救电话。”
程清明想了想问道:“也就是说在两点二十到两点三十八分这段时间,你没有再次开启过电脑?但是你看这个交易明细,你的其余股票的抛售时间都在两点三十八分之前。作为一个十多年的老股民,你完全可能在120急救车来你家之前的短短一两分钟之内挂出西北生物的买单。现在你如何证明在这18分钟时间内,你没有开启电脑?”
常为民迟疑了一下说:“飞警官、程组长,我在打了120之后,也就是大约两点三十五分左右,你们想一个简单的问题,儿子被绑架,老婆病情恶化,我能再次打开电脑抛售股票以及买入西北生物吗?但在等待救护车期间,我接到了秦箫的一个电话,这个电话的时间大约有一分钟,秦箫说听到西北生物可能要停牌股改,问我到底卖不卖,我说这个公司不怎么样,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程清明愣了一下,“秦箫经常给打你电话向你请教股票吗?”
常为民点了点头,“她刚入市没几个月,什么都不懂,买卖都要给我电话。”
飞翟的脑子里突然闪现出一个念头,但还是觉得常为民的话有问题,“杨雪接到绑匪的电话在瞬间晕倒后就开始抽搐,但是你并没有确认儿子已经被绑架对吗?在等待120救护车到来的这段时间,除了秦箫的电话,你是否回拨过绑匪的电话进行确认?我们查了你的电话通话记录,你当时并没有回拨绑匪的电话,而在这期间,你在跟秦箫电话的时候,并不妨碍你买卖股票。我现在想知道的是,谁能证明你在两点二十到两点三十八分这段时间内没有开电脑。”
程清明突然呵呵一笑,“常为民,你既然没有回拨绑匪的电话,也没有向电信局查询,在没有确认绑匪绑架你儿子的情况下,因为确切的内幕消息,在瞬间做出买入西北生物的决定是有可能的。马克思在《资本论》中说过,当利润超过百分之百的时候,人们就容易冒险。”
常为民的脖子上又开始隆起青筋,看来这个证监会派来的调查组长硬是要将屎盆子给自己扣上,所有的推理都是以内幕交易为前提。
现在关于绑匪的情况一点突破都没有,飞翟也越来越怀疑是常为民自己制造了绑架案。他接着程清明的话继续分析道:“常为民是市场知名人士,大股东派人绑架的可能性是存在的,但是别忘了西北制药集团是国有的,我个人认为他们参与绑架的可能性非常小。不过利益人为了达到目的又担心常为民不配合,有可能就绑架了他的儿子,不知情的杨雪接到电话后病发,常为民这个时候不得不迫于压力抛售其他股票买入西北生物。”飞翟抖了抖上手的交易明细,“这几天从营业部的侦查以及常为民的电脑上网记录看,交易地址非常的神秘,谁掌握密码这个问题很关键。常为民,你一直说密码只有你知道,如果你要进行非法内幕交易,打个时间差,完全可以将密码告诉另外一个人,然后由这个人进行操作。只要有一个交易软件,在美国都能买卖西北生物。”
常为民咽了一口气说:“飞警官、程组长,我之前是买过西北生物,但是我知道西北生物不好,至于如何不好,在我没有拿到确实证据之前,现在还不方便说出来。”
程清明又是一愣,“常为民,我怎么都觉得你话里有话。你手上到底有什么料?现在不是我们代表利益集团,也不是我们瞎推理,你儿子绑架了,你的股票账户进行了离奇交易,你发了声明绑匪相反释放了你儿子。你说这都是什么逻辑?抛开绑架案,现在你有什么样的选择?你现在投赞成票,涉嫌内幕交易,你投反对票,可能是内幕交易窝里斗。弃权?你能弃权吗?弃权就证明你有问题,到时候无论是利益集团还是上市公司,都会将你当敌人,你在市场的威信也将会一夜扫地。”
飞翟见两人杠上了,敲了敲桌子,“常为民,你也冷静一下,现在刘宏的绑架嫌疑虽然暂时没有证据,但是秦箫的一举一动均有录像,到底是他人所为,还是你跟秦箫合谋?你刚才说,在两点三十五分左右,秦箫给你拨打过电话,她向你请教西北生物操作的事情?”
“飞警官,秦箫借给我钱我已经说过,我那天晚上是去还钱,而不是去要挟,录像带你们也分析过,那是剪辑伪造的。绑架案发生之后,我在抽屉里找现金以及存折,秦箫电话就来了,因为我并不看好西北生物这只股,所以前几天将它抛售了,秦箫打来电话说她听到这个公司要股改的消息,我就没有建议她拿住还是卖掉。”常为民对于秦箫这个女人也有点捉摸不透,借钱的时候让自己跟杨雪都非常的感动,但是到她家还钱怎么就拍摄了录像带呢?连去医院的录像带也有。难道这个女人背后真有阴谋?
“常为民,现在有太多值得怀疑的地方,我们要从你的账户开始调查,有些问题以及细节,你要好好回忆,比如你的账户密码到底还有谁知道?你在操作的时候,是否有人看到过你输入账户密码?”飞翟再次提醒常为民。常为民还是没有搞明白飞翟的意思,“飞警官,我的账户密码除了我自己,不可能有第二个人知道,这几天我也在想,是不是有人用高科技盗取了我的密码?”常为民曾经听说营业部的人电脑技术都非常的好,但是这些人还达不到电脑黑客的水平,根本不可能用密码破译技术盗取密码。
“常为民,听你刚才的口气你之前买入西北生物后来抛售是发现有什么问题,后来你的账户再次全仓西北生物,如果是被人操纵的话,那么这个人一定懂破译技术。”飞翟拍了拍常为民的肩膀,“如果你真被人操纵了,你投赞成票的话,你的账户可能还将会有更多的麻烦,如果你投反对票的话,你则完全被人成功反向操控了。”
飞翟又盯着程清明说:“程组长,你是专家,你肯定明白我的意思,我有一个想法,西北生物股改的股东大会投票,我们依照常为民的声明,投下反对票。我想,更大的鱼会浮出水面。”
程清明脸上露出了微笑,点了点头,对常为民说:“不是我们胡乱推理,绑架案跟账户操纵没有关系的话,你儿子不可能平安回来,如果有关系,你自己的嫌疑排除之后,我觉得飞警官的方案才可行。那样的话,你可以接收媒体的采访,但是你只能说你对股改对价的不满意,你要继续征集反对票,别的什么都不要说,没有我们的意见,你不能自作主张。”
常为民两手一摊,有些无奈,“程组长,你们为什么不问我当初为什么要卖呢?”程清明呵呵一笑,“现在你账户全仓西北生物,你说是别人操纵的,那么是不是也可以推理这就是内幕交易,而之前的交易不过是为今天的内幕交易埋下的障眼法呢?”
常为民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现在程清明给了自己去投票的机会,只要去了现场,就不难找到一些证据,甚至密信上的证据。常为民目不转睛地看着程清明,“程组长,我现在唯一能说的是,西北生物这个公司有问题。我之所以之前买了西北生物又要在股改前夕抛售,是因为我收到过一封密信,这封信不是内幕交易,而是一首诗。”
飞翟赶紧追问:“什么诗?”
“其中有一句关于股改用了一个很经典的句子,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其余的句子现在还不能说。”常为民说道。
干燥的热风灌进办公室。
西北生物的总经理办公室,张天寿从纸巾盒子里抽出一张吸水纸,在额头上擦了擦。他的右眼皮今天一直跳个不停,这让他的心神有些恍忽不定。他抓起桌子上的的一份材料,是关于萃取项目的发展白皮书。
突然谢秘书敲门进来,递给张天寿一盘录音带,什么也没有说,扭着屁股转身走了出去。是自己在公司内部股改动员会议的长篇讲话,还是在股改路演上的讲话?张天寿很是纳闷。录音带转动起来,张天寿突然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常为民两分钟之内全仓买入西北生物跟大股东送股,我郑重地告诉你,这是我们公司高层考虑的问题。”
张天寿惊呆了,自己什么时候说过常为民买入西北生物跟大股东以及公司高层有关的事情?常为民儿子的绑架案张天寿也听到一点风声,现在江陵市公安局刑侦大队的大队长江涛正在找常为民在西北生物的内幕人,这盘带子足以让自己卷入绑架案以及常为民股票账户离奇交易案之中。张天寿再次抓起桌子上的纸巾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录音带到底从何而来?是什么人要算计自己?张天寿冲到办公室门口,冲着走廊喊:“谢秘书,你给我过来!”
谢秘书蹑手蹑脚地走进张天寿的办公室,只见张天寿将桌子敲得梆梆响,“这个录音带从哪里来的?”张天寿两眼发红,盯着有点微颤的谢秘书,“还有谁听过这个录音带?说话,别跟死人一样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