肌肉一阵痉挛，神经的痛觉让贺茗茗有了反应了。
她微微睁开眼，入眼便是风行洲痛苦扭曲的面容。
瞬间的功夫，她的眼神就变得清明。
“你怎么了？”
她说话的声音极其沙哑，想从锯子锯木头发出来的一样。
风行洲见她醒了，却没有开口说话，牙关咬得紧紧的，使了狠劲把她悬空抱起，不让她落到地上。
她后背传来的刺痛已经预告着地板有问题，而风行洲此时以跪姿抱着她，说明他的膝盖肯定被什么刺伤了。
她不知道他的情况严不严重，但他若是固执下去，情况只会更加糟糕。
“风行洲，把我放下来。”她紧紧扣着他的手臂开口道，男人不为所动，贺茗茗着急了，指甲扣进了他的皮肉，紧接着开口：“我可以自己走。”
听了她这话，风行洲的眼睛动了动，动作缓慢地把她放到了一旁没有地毯的地面上。
铺了地毯的地面上有掉落的玻璃，刚才他被狠狠扎了一下，整个人差点趴到了地上，还连累了贺茗茗。
贺茗茗站定之后，想去扶风行洲，可他却阻止了她，一个人扶着墙壁，试图站起来。
他只成功起来了一半，当他想用自己的关节使力，收回墙壁给他的支撑力量时，整个人又如同破布娃娃，重重跌回了地面上。
风行洲的手紧握成拳，脸色极其难看，贺茗茗则是一脸惊惧地看着他。
他不信这个邪，再次尝试站起来。
再次的失败让他产生了惶意，越想是想证明什么，他就越要去做什么。
第三次的尝试，他的动作仓惶又急促，比前两次跌得都狠，膝盖处传来刺痛感遍布全身。
他狠狠捶了捶自己的腿，一脸的震惊。
他的腿还有知觉，为什么站不起来。
贺茗茗看他的动作，脸色大变，扑到他的身上，死死压住他自虐性捶打自己双腿的手。
“风行洲，我扶你走，离开这个地方先。”
她的声音嘶哑，却又充满对他状况的紧张。
风行洲听不进她的话，满脑子是自己站不起来的事情。
如果他的腿了，下半生就只能依靠轮椅……
这个可能性摧毁了他的骄傲，脸色也阴鸷不已。
他直接推开贺茗茗，低吼道：“滚，你自己走。”
过早意识到这个问题，风行洲生出了逃避的念头。
活着出去，他要靠轮椅过下半辈子，可他如果死了，死在这场大火中，没人知道他的事情，沈灵也会永远记得他。
还是死了好……
贺茗茗如何不懂风行洲的想法，她紧紧抓着他的手臂，想把他从地上扯上来。
男人与女人的力量有不小的悬殊，贺茗茗根本就没把拽起坐在地上，如同一滩烂泥的男人。
他自己准备放弃自己了。
“风行洲，你给我起来，跟我走。”
贺茗茗使出了吃奶的劲，才把他拖离原地，可她也没有太大的力气延续，气喘吁吁地停下来。
风行洲狠狠甩开她的手，自己又挪回了原味，沉默而又抗拒。
贺茗茗气愤至极，狠狠逼退到了眼眶的泪意，她大步走到他的面前，对着他那张足以让女人痴迷的脸，狠狠就是一巴掌。
“啪”的一声，极其清脆。
贺茗茗用了多大的力道，她自己知道，打风行洲的巴掌火辣辣地疼，更别说风行洲脸上承受的那一巴掌。
“贺茗茗！”
下一秒，风行洲的铁钳扣上了她脆弱的脖颈，盯着他的目光出奇愤怒而残忍。
愤怒燃烧了他的理智，他只想掐死面前的女人。
从来没有人给他甩过巴掌，贺茗茗是第一个。
他半边脸都是麻的。
贺茗茗想说话，可风行洲不给她说话的机会，脖颈的疼痛与窒息感快要将她淹没。
索性，她也不挣扎了。
风行洲想死，她就陪着他一块。
谁让他也是她的命呢！
忍了半天的眼泪，她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流下。
她的眼泪无声又汹涌，从她半合的眼内不断留出，划过眼角，滴滴落到风行洲的手背上，滚烫而灼热。
风行洲愣住了。
面前的女人无声崩溃，泪水模糊了整张脸，绝望而又狼狈。
他的手不自觉松了松，手背的水渍越来越多，到了最后，他猛的把自己的手收回来，放到身后攥成了拳头。
他的手一收，大量的空气涌入喉腔，贺茗茗就低头剧烈咳嗽起来，如同剧风中的弱柳，想要把心肺全都咳出来。
她仰起头，白皙的脖颈处那道暗红色的掐纹格外清晰，风行洲觉得眼睛一刺，下意识避开了视线。
“对不起”挂在嘴边，转了个弯又回到了肚子内。
她打了他一巴掌，他刚刚那么对她，并没有错。
他只是给她一个教训。
咬了咬牙，他硬是别过脸，一言不发。
贺茗茗缓过来之后，不怕死地靠近他，咬牙切齿地道：“风行洲，你跟不跟我走？”
她的眼眶红红的，眼眶充血，哭过后的瞳孔特别亮，但妆容却花了，眼线晕开，鼻子红红的，脸上的肤色不均，嘴角的口红也没了一半。
风行洲盯着这样的她，不肯点头，也不愿摇头。
“不就是一双腿吗？大不了我以后照顾你。”
触及腿的问题，风行洲敏感地绷紧神经，恶狠狠地吐出一个“滚”字。
贺茗茗死死抓着他的衣服，“你都还没出去检查，怎么就知道自己以后都不能再站起来了呢？”
“我看你就是一个懦夫！”
他的无动于衷让贺茗茗气得开骂，可风行洲依旧稳如泰山，对她的话语至若惘闻。
“风行洲，我最后问你一遍，你走不走？”
他不回答，她就猜到了谜底。
也罢！
她已经口干舌燥，身体与心里的无力感齐齐涌上来，浑身的力气被抽走，似乎到达了极限。
她也想放弃了。
贺茗茗坐了下来，坐姿毫无形象可言，穿着短裙的她把腿盘了起来，紧紧靠着风行洲。
她慢慢地吞吐气息，让自己静下心来。
风行洲为她突然的安静而感到恐慌，她不会又……
他面容还是冷的，但他用力推了推贺茗茗，贺茗茗因他的动作而贴得越紧，像拼命汲取温暖的动物。
过了一会，他听到她轻轻说：“风行洲，就算你死，你也别想甩开我，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孤独地离开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