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澈盯着坐在轮椅上仰头与他对视的池冉秋。
池冉秋端庄地坐着,身上穿着中式的暗红色的唐服,上面绣着金丝花纹,无一不透露着喜庆与隆重。
她这身衣服就是为参加沈灵的生日宴而穿。
“妈,谢谢你!”
迟澈语气十分感激与诚恳。
沈灵看不懂母子之间的互动,在一旁没有说话,池冉秋的目光从迟澈身上移到了沈灵身上。
她果然性子纯良,还不知道她的朋友为了她冲入了火海。
“别急着谢我,你现在该想想怎样让你的朋友安全离开火区。”
池冉秋话锋一转,就算迟澈想阻止她开口也来不及,沈灵已经开始追问:“妈?难道还有人在酒店里面吗?”
池冉秋瞥了一眼脸色难看的迟澈,沉重地点了点头。
“他们是谁?”
“风家夫妇。”
池冉秋回答地很快。
风行洲和贺茗茗?
沈灵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会是他们。在她离开酒店回家取白玉板戒的时候,他们都还没有过来。
为什么所有的宾客疏散了,唯独他们还在里面?
沈灵几乎是瞬间把矛头指向,她不是怀疑迟澈,而是责怪和不理解,“迟澈,为什么其他的宾客都不在了,洲洲哥和茗茗姐却还在里面?”
迟澈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很害怕沈灵会因为风行洲和贺茗茗为她奋不顾身而起疑心。
以好朋友的身份来解释他们为她豁出命的行为似乎有些牵强,迟澈不知道她会不会完全相信这个说辞。
以迟澈个人而言,他自己是不相信的。
除非是过命的兄弟,可过命的兄弟也有可能有背叛的一天……
在沈灵如今的记忆里,她只知道自己与风行洲和贺茗茗是好朋友,他们之间并没有遇险的经历,就连共同的经历也因迟澈温柔的束缚而几乎等于无。
他们这三年来共同的回忆少之又少……
迟澈思索着该如何作答,池冉秋却替他做了回答:“他们之所以还在里面,是因为他们都以为你还在酒店里面。”
一句话就把所有错怪在了沈灵的头上,而她自己也自动自觉地揽下了罪责。
迟澈看着沈灵煞白的脸,心口涌上窒息感。
“妈,你别说了!”
面对迟澈蛮横的打断,池冉秋冷哼了一声,态度尽显专制与霸道:“我不过是实话实话。”
“要不是因为她的人找不到,电话还打不通,风家夫妇会不顾危险跑进去?还有你,如果不是因为我在现场拦着你,指不定你现在也跟他们冲进去没出来了。”
池冉秋毫不避讳自己阻拦迟澈进酒店的事情,哪怕沈灵真的在酒店内,她也不会让他进去。
她态度坚决又强势,沈灵听后,身体抖了抖。
她打心底里尊敬池冉秋,在嫁给迟澈的三年里,在池冉秋还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日子里,她时常会用到自己跟医生学习按摩技巧,去疗养院给池冉秋按摩。
在她醒来之后,她还亲自为她熬汤煮饭,制作药膳给她调理身体。
因着她是迟澈的母亲,她的婆婆,她视她为家人为长辈,好好爱着敬着。
她以为池冉秋把象征迟家儿媳身份的白玉板戒交给她,是认可了她的身份。
为此,她还暗自开心了好久。
可如今看来,池冉秋对自己似乎颇有不满。
“妈!”
迟澈看沈灵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忍不住提高了声音。
这些年,沈灵对池冉秋所做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根本就容不得,也听不得池冉秋对沈灵说这样的重话。
池冉秋没有再说话,只是那一双带着威压的眼眸仍旧落在沈灵身上。原以为她会躲在迟澈的背后,又或者会缩在迟澈的怀里诉说委屈,但她没想到沈灵直接推开了迟澈。
她的动作仍旧轻轻柔柔的,但其中的坚定却让所有人惊讶。
“沈灵!”
被人推开,迟澈心底没来由地慌张,大手毫不犹豫地扣上她纤细的手腕。
“我想去看看消防队都救援进度。”
她给了迟澈一个安心的笑容,随后把脸转向池冉秋,“妈,我没想到我会惹出这么多的麻烦,对不起!”
她的语气诚恳却不卑不亢,池冉秋却仍旧板着一张脸。
迟澈看她往前走,毫不犹豫跟了过去。
等他们离开之后,池冉秋脸上的面具才慢慢龟裂,最后一抹赞许浮上眼底。
在火烧的建筑中待久了,贺茗茗有些呼吸不顺畅,但她强忍着不适,紧紧跟上风行洲。
他们已经听到了手机铃声,此刻往铃声传来的方向赶。
风行洲一心只想把沈灵找到,同时把她救出去,头也不曾回过,也没发现贺茗茗的异样。
铃声一停,贺茗茗就拨打电话,到了最后,她点击屏幕的手都开始颤抖,头越来越沉,可她深知她现在不能倒下。
她如果倒下,只会成为风行洲的拖累。
他们还没看到沈灵,也没有把沈灵救出去。
就这样死在里面,贺茗茗不甘心。
“铃铃——”
紧促的铃声越来越近,他们判断着声音,脚步渐渐放慢。
“在这里!”
风行洲停在了一个房间面前,贺茗茗一时不察,直接撞了上去,疼得她立马低下了头。
这一撞让她晕乎乎的脑袋更加眩晕,风行洲因此回了头,却也只看到她低下的脑袋。
他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开口,转身去开房门。
“沈灵!”
伴随着他的叫声,贺茗茗努力让自己清醒,抬起头来看着面前这个疯狂扭动门锁,惊慌喊着沈灵名字的男人。
他的眉目这么着急,却不是为了她。
里面没有任何的回应,门外的人更是着急。
沈灵肯定已经晕倒在里面了。
风行洲急红了眼,对着房门的门锁又打又砸,又踢又踹,然而结实的实木房门纹丝不动。
贺茗茗紧紧握着手机,手指的关节已经泛白。
她有点撑不下去了。
靠着墙壁,她大口大口地喘气,想把遮盖在眼前的迷雾挥开。
她盯着风行洲舍不得移开眼,里面的男人越来越模糊,多重影像重合,渐渐糊成一团黑色的墨团。
撑着最后一丝意识,她最后一次按下沈灵的号码,余光看到号码播出,她的手指才脱力般地松开。
房间内的手机铃声响了几声之后停了下来了,最后一直陷入沉静,没有再次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