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自习的尴尬只是小插曲,事实上是否尴尬也只有南昭自己知道,在同学们的眼里自己一向古怪,不合群、成绩好、和老师关系好、家长都喜欢等等之类的,让这群自诩已经长大的小孩子们怎么看自己都不爽。
早自习的时间就在练字帖中度过,期间班主任路过,没收了一本武侠小说,并赏了沉迷棋道的两个兄弟一人一个脑瓜崩,见南昭一个人沉迷练字,没作理会,悄然而去,深藏功与名。
早自习下课铃声一响,随着班主任老师优雅的步伐迈出教室大门,班级里寂静的气氛瞬间告破,喧闹声差点让南昭以为这是菜市场。
今天是星期一,周末的放松劲还没过,个别同学可能是昨晚没睡好,趴在桌子上补眠,而更多的同学则是在聊天玩闹。
有人抱怨周末两天的假期太短。
有人分享这两天去哪玩了,或者在城市的哪个地方发现了什么好吃的。
几个早上起晚没能吃早饭的同学掏出面包香肠,或者是家中做好的包子豆浆,哥几个凑在一起众筹吃饭,边吃边谈笑,一顿早餐让他们吃得像是出去改善伙食。
南昭一直觉得吃饭是一件很神圣的事情,民以食为天嘛,所以南昭永远会给自己留出一个专门吃饭的时间,牺牲十几分钟的睡眠时间换来享用食物的幸福感,南昭觉得这笔买卖赚翻了。
右前方的两个女生叽叽喳喳,大清早的非常有活力,在争吵着什么。
“我觉得永琪最帅,小燕子配不上永琪!”
“永琪那个圆脸我看着就不爽,我喜欢福尔泰!”
“我不管!永琪最帅,永琪应该配金锁!”
“尔康最丑!”
“附议!”
喧闹的教室和南昭没有关系,并没有人来找南昭说话闲聊,他一个人坐在后排角落里显得有些孤单,所以看了一会南昭便收回了目光,从书包掏出了一叠试卷,上面写着黄冈的字样。
小学当然用不上这东西,这是初三的数学试卷,南昭无聊,做做初三的试题娱乐娱乐,同时也免得自己显得孤单而产生落寞的情绪。
自己前世是专科的水平,想来也不会让初三的数学题给秒杀了把。
一般FLAG立了起来,被打脸也就不远了,只是南昭没想到打脸来得如此之快,一道几何的大题就让自己懵了圈。
就在南昭拿着三角尺咬牙切齿做着辅助线的时候,上课铃响了,文娱委员起了个头,班里唱起了歌。
“让我们荡起双桨~”
“小船儿推开波浪~”
数学老师迈着有节奏的步伐踏上了讲台,开始了今天的课程。
小学六年级的日子挺无聊的,至少在南昭看来是这样的,看着老师们在讲台上卖力地讲课,下面的同学们心不在焉。
男生们想着六年级就是学校的老大哥,等着下课出去和低年级的耀武扬威。
女生们缩在座位上窃窃私语,讨论着哪个女生发育得好,羡慕谁谁谁的腿有多细,或者评价着班里的男生都是歪瓜裂枣,还是外班的男生长得帅气。
只有前两排的同学或主动、或被动地听讲。
对于认真听讲的学生来说,这样的日子过得很快很充实,而对于开小差的学生来讲,一个愣神过去了,怎么还没下课?
很遗憾,一直到中午放学,南昭都没能解决掉那套卷子,演算纸上密密麻麻地字迹十分的刺眼,下意识地摸摸脸,感觉有一种无形的疼痛感。
南昭在学校门口的小推车那买了份盒饭回来吃,付钱的时候想了想还多要了个鸡蛋。
中午的时候班级里人不多,午休只有一个半小时,留在班级里吃午饭的都是家住得比较远的同学。
盒饭挺丰盛的,有荤有素味道还不错,至于外面小贩卖的盒饭不卫生这种话,没有人对南昭讲过,前世也没有。
十一岁的身体正是长个子的时候,一到饭点就饿得慌,南昭虽装了一个二十多岁的灵魂,也顶不住生理上带来的饥饿感。
三下五除二就解决了盒饭,剩下个鸡蛋南昭没吃,拎着吃光的饭盒走到教室门外扔进垃圾桶,路过前排的时候随手将鸡蛋放在了一个同学的桌上。
就着两根咸菜啃馒头的男生嘴里塞满了馒头,一脸诧异地看着南昭。
南昭头也没回,盖上垃圾桶的盖子,双手插在校服裤兜里走出了教室,淡淡道:“吃不下,送你了,老师让我们不要浪费粮食。”
趴在走廊的栏杆上看着操场,一群男生在篮球场上扔着球,学生时代的人在休息的时候总是有着旺盛的精力和健康的体魄。
等到学生时代终结了,有些问题就浮上了水面。
啃馒头的男生叫张建国,是班级里的尖子生,在南昭的记忆里,前世的张建国是江都为数不多考上水木大学的人。
然而就在大学生活开始,美好的人生画卷徐徐展开的时候,学校体检查出了胃癌,没多长时间就离开了人世。
张建国是单亲家庭,和他母亲一起生活,家里很是拮据,经常去南昭后来在的福利院打零工,上高中的时候俩人还偷偷尝了老院长的酒,俩人关系还不错。后来胃癌的消息就是听老院长说的,南昭为之唏嘘许久。
自己那对便宜父母,虽然不在乎自己,但是生活费还是给的,钱包里那厚厚的一沓就是那个前世给自己一刀的母亲给的,想来是最近打麻将手气壮了吧,出手这般大方。
操场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那江澈也不远了。
正满脑子胡思乱想,南昭眼角余光看到右手边的栏杆上放了一双手,回过头,一个马尾辫在风中微微摆动。
“吃过饭了?”南昭转过身来,背靠着栏杆,下意识抹了抹嘴角,还好,没沾上油。
江澈点点头,摸了摸肚子噘嘴道:“吃得有点多,会不会胖丫。”
南昭淡淡道:“吃饱了就开始吧。”
江澈没好气地白了一眼南昭,说:“真不知我爸妈咋想的,让你辅导我功课,上课让老师管,下课让你管,烦死了!”
南昭眉毛一挑,斜着眼睛看着江澈,道:“谁让你当初黏着我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吧——”
“当初本姑娘就不该可怜你!”
“切!谁用你可怜。”
南铁家园修了几个小亭子,里面放了石椅石桌,平时几个老头就在亭子里摆龙门阵,或者放上棋盘来那么几盘。
国庆的时候南昭觉得家里太冷清,拎了本书就去了亭子,那边热闹,石椅肯定是坐不到,但亭子边上有着石板,坐在石板上往柱子上那么一靠,倒也舒坦。
看着看着就碰上了来看爷爷的江澈,身边还跟着她的父母,家长对于自己孩子的朋友是非常在意的,南昭就免不了被一番套话。
江爸江妈拉着南昭唠了好大一会,南青成功地让他们把自己的基本家世和性格特点摸了个透,一个懂事、学习好、性格温和又上进的五好少年形象完美地构建了出来。
就是唠完以后南昭总觉得江爸江妈看自己的眼神有些怪怪的,后背有点发凉。
果不其然,在一旁看着爷爷下棋的江澈莫名其妙被江妈拽过来一通损,然后就被江妈托付给了南昭。
美其名曰辅导功课。
江妈的意思是可以上门辅导,被南昭果断拒绝。
经过协商后,江澈的个人权利被无情剥夺,在校期间的最终解释权归南昭所有,包括放学后写作业的时间。
协商期间江澈试图表示反对的个人态度,被江妈无情驳回,理由是学习太差,考不上南铁家园附近的那所初中。
南昭觉得放学回家后,一个人无聊,每天有个自己不讨厌的小姑娘来陪陪自己也是极好的。
于是这事就这么定了。
南昭与江爸江妈达成共识。
午休的时间就在南昭耐心的讲解声和江澈的不满声度过。
下午临近放学的时候全校广播了一条消息,称最近江都接连发生小孩子失踪的案件,失踪孩子年龄从婴孩到十二岁不等,校方提醒全体学生注意安全,放学结伴而行。
南昭摇摇头,这个时代还是落后了些,犯罪分子的气焰也较为嚣张,不少大案悬案都是在这个时间段发生的,直到十几二十年后才被破获。
南昭整理了一下书包,中午的时候江澈说让南昭放学和她一起回家,她妈妈做了老鸭汤和西湖醋鱼。
南昭嘴角微微翘起,江爸江妈对他倒是很好呢,前后两世第一次在江澈家感受到了家的温暖。
走出校门的时候已经三点多了,阳光在西边的天空摇摇欲坠。
校门口的声音十分嘈杂,私家车和公交车比着哪一个的鸣笛声响亮,数不清的自行车堵在校门口,严重阻碍了交通,让南昭费了好大的劲才挤了出来。
放学就没必要坐公交了,也挤不上去,小小十几平方的公交挤上六七十人的感觉南昭是不想体会的。
当然江澈也不想体会。
于是二人约好了在老地方碰面,一起乘11路回家。
老地方就是江澈特别喜欢吃甜食的人发现的一家糕点铺子,叫徐记,江澈经常去那买一块糕点吃,有时候还讹南昭的钱去买糕点。
铺子也不是很偏,就在学校背面的街上,只是相对于正门口来说有些冷清了,南昭也没想明白为什么铺子要开在那里,可能是店家经济状况不允许吧。
南昭迈着步子没走多久就到了后街,几步路的脚程和前街一比仿佛是两个世界,一个清静一个喧闹。
隔着马路远远望去,江澈果然在里面买着糕点,南昭懒得过马路,就蹲在马路牙子上等着她。
发动机的轰鸣声吸引了南昭的注意力,只见马路斜对面不远处,一辆没挂牌照的面包车缓缓启动。
南昭眉头一皱,站起身环顾四周,后街今天冷清得厉害,大街上除了自己空无一人,心中隐约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面包车缓缓而来,南昭死死地盯着车,右手伸手摸到身后书包的外部口袋,手腕轻轻一抖,一把袖珍的小刀就藏在了手里。
“南昭!我出来啦!”江澈一蹦一跳地跑出了店门。
南昭一惊,连忙大喊。
“别出来!”
急刹车的刺耳声音传遍整条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