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
美好的清晨从闹钟的喧闹中开始。
一只手不情不愿地从温暖的被窝中伸出来,一巴掌拍在闹钟上,屋内瞬间安静了下来,冰冷的空气让手臂起了一排鸡皮疙瘩,微微一抖便迅速缩回了被窝里。
过了几分钟,街边早餐铺子的叫卖声,勾动了肚中的饿虫,床上的那一坨捂着被子,轻轻掀开一道缝隙,飞快地从床边的椅子上抓起衣物缩回被窝内。
五分钟后,穿戴整齐的南昭站在卧室的穿衣镜前,上下打量着自己。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梳着学校统一要求的板寸,鼻梁上架了一副半框眼镜,一双黑眸在在镜片后面,透过镜片散发着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成熟眼神。身上穿着淡蓝色的校服,眼下正值冬日,里面额外套了一件羊毛衫御寒。
南昭扶了一下眼镜,提了一下袖口,转身去了洗手间洗漱。
在五谷轮回之所解决了肠道问题后,南昭一边刷着牙,一边走到客厅的窗户旁,冬日的清晨总是来得晚一些,这个时候天边刚刚泛起微光,街上却已是车水马龙,楼下的生煎早早地开了门,从楼上看下去,店里坐满了人,十分红火。
摸了摸肚子,南昭昨晚吃得很少,此时看着楼下的生煎铺子,五脏庙已经开始翻滚了。
拿起杯子漱了漱口,将牙刷冲洗干净,南昭提起书包便出了门,先拉上铁栅栏锁好,再关好门。
南昭住的房子不小,两室一厅一卫一厨房,外加一个阳台摆放杂物,房子位于铁路局修建的南铁家园内,小区门口便是公交站点,听说在建的地铁一号线也会经过这里,交通十分便利。
南昭的爷爷是路局的老员工了,小区建成后便分到了这一套房子,不过老两口在南昭小时候便相继过世了,南昭的印象只停留在被爷爷抱起亲自己的脸,胡子异常地扎人。
生煎铺子很简陋,就是路边随处可见的苍蝇馆子的形象,门口一个大大的铁锅,一位穿得厚实的老大爷带着口罩,站在门口炸着油条,白色的小面片扔到油锅内翻滚,两三分钟的工夫便鼓成金黄色的长条状,老爷子用筷子轻轻一夹,一根油条便出了锅。
南昭掀起帘子,腾腾的白气从屋内喷涌而出,里面坐满了人,多数都是家长带着要上学的小孩子,相比早起做早饭同时还要伺候孩子穿衣吃饭这一选择,多数的人们都会选择出来吃,这样便省去了不少的时间,可以多睡一会养足精神。
南昭打量了一番室内的环境,在店里的角落找到了一个座位,将书包放在座位上,歉意地对坐在旁边的一家三口笑笑,说:“我可以坐在这里嘛?”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后,南昭礼貌地道了声谢,掏出钱包准备去点餐,今天想吃生煎加一份豆浆。
摸到钱包,南昭愣了一下,摸起来鼓鼓的,打开一看,里面厚厚地塞了一沓钱,钱币印刷得很是鲜丽,一看便是崭新出厂的纸币。
南昭有些失神,旁边座位上的一家三口中的男人诧异地看了看他,会意笑道:“小伙子没带钱吧,要不一起吃点?我们点得有点多,你回家取钱再来吃饭怕是要迟到了。”
南昭回过神来,尴尬地笑了笑:“谢谢叔叔,我带钱了,您太客气了。”
那男子笑容一滞,自嘲说:“那是我想多了,快去吧!”
南昭礼貌地点点头,去柜台那边拿了一两生煎和一杯加了糖的豆浆。
排队付钱的时候南昭听到那一家三口的男女在窃窃私语,店内吵闹,有些断断续续听不清晰。
那家女人轻声嘲笑:“那孩子钱包鼓鼓的,哪里会没钱,净会多事,昨晚上夜班眼睛上花了?”
男人尴尬笑笑道:“昨晚调度给的任务太重,盯了一晚上屏幕,是有点花……”悄悄瞥了一眼南昭,又小声道:“那孩子我有点眼熟,好像是我师傅的孙子,这才在意了一点。”
女人诧异:“你师傅不是去世好几年了吗,我记得他那儿子儿媳挺不是东西的……诶你打我手干嘛。”
男人瞪了一下妻子,转头瞧了一眼南昭,说:“小点声,孩子还在呢。”见南昭没注意这里,把闺女面前的鸡蛋拿过来握在手里,叹气道:“师傅老两口太严厉,南老弟性子就有点懦弱,又碰上这么个不着调的女人,唉!”
女人将鸡蛋夺过来,放在桌上那么一滚,鸡蛋壳上出现密密麻麻的裂纹,轻轻一剥,蛋壳连着内里的表皮就被撕了下来,女人将剥好的鸡蛋用筷子夹成两半,放进自家闺女的碗里,看着闺女笨拙地用着筷子,一点点啃着鸡蛋,不耐烦道:“你那个南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一天天地游手好闲,南老爷子安排的工作不好好干,在你的班里愣是搞出事故来,害得你也受了牵连,不然你这岁数早就是调度员了,哪用得着在车站点灯熬油的。”
看着闺女将鸡蛋吃完,女人帮着孩子擦了擦嘴巴,推了一把男人,小声道:“走吧!你刚下夜班累坏了,回去睡觉!我送闺女上幼儿园,咱们也不欠你师傅什么,老爷子又没了,少和这家人扯上关系!”
男人诶了一声,还没说话就被女人拽了一把,看着自家媳妇拽着姑娘出了门,无奈摇摇头,站起身,路过南昭的身边对他笑了笑,便出了门。
南昭托着生煎和豆浆,对那男人礼貌一笑,回到座位上坐下,夹起一个生煎咬了一口,再喝一口豆浆,满意地点点头,前世今生就是好这一口,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唯美食与爱不可辜负!
爱这种稀罕玩意两辈子都没感受过,印象中爷爷是很喜欢自己的,就是爷爷去世得太早,印象太模糊。
美食便成了自己的最爱。
那一家三口自己并不认识,但是那家女人有些印象,前世父亲的葬礼上那个女人来了,依稀还和自己说了些什么,可惜的自己并没听清。
说起来,明年自己的父亲就要死了吧,南昭喝了一口豆浆,眼神很冷。
昏暗的灯光,躺在地上抽搐的父亲,颈动脉中喷出的血雾,染红的白墙,歇斯底里抱头痛哭的母亲,手里攥着一把滴血的水果刀。
以及,趴着门缝偷偷瞧到这一切的自己,眼睛里满是惊恐。
南昭一口吃下一个生煎,嘴里用力咀嚼着,抓住筷子的手微微颤抖。
那个女人痛哭过后,瞪着血红的眼睛看了过来,抓着血红的水果刀,颤颤悠悠地扑了过来,嘴里念叨着“都别过了”等言语,一刀刺向自己。
被吓傻的南昭一动不动,被一刀在胸膛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如果不是那女人在疯狂中没能站稳,那一刀便直接刺进了心脏。
剧痛让自己清醒了过来,十二岁的小伙子已经有了不小的力量,一脚将那个疯女人踢出了门外,关上门反锁起来,只听得门外是女人尖利的哭喊声以及刀子划门的刺耳声音。
屋内的喧闹吵醒了楼内的邻居,敲门许久未果的邻居选择了报警,随后便是警方破门而入,以及被抬上担架的自己。
那个整日里游手好闲的父亲在警方到来的时候便断了气,而那个自己要叫妈的女人被判了无期徒刑。
至于南昭,他的伤不重,刀锋仅仅划开了表皮,造成了一些失血,在医院调养了一段时间便出院了。
出院后的南昭自己成了难题,举目无亲的自己在法律上成为了孤儿,只留下一个空荡荡的房子和自己相伴。
经过警方和街道办等机构的协调,南昭被一家福利院所收纳,此后的数年便浑浑噩噩地在那座大院子度过,高考之后,南昭考了一所专科,此后就脱离了福利院。
至于那个容纳了血腥回忆的房子,在成年后便交给了中介,委托卖了出去,也还真有人买,南昭拿到了一笔不菲的钱款,那个房子被用作什么自然也无人关注了。
上了大学的南昭,以为自己将和普通人一样,上课、考试、毕业、工作,一生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度过,然而就在他大学毕业,找到一份相对不错的工作后不久,一个普通的午后,吃完午饭的南昭被一个跳楼轻生的人砸倒在地,当场去世。
再醒来的时候,便是十几年前了。
南昭喝掉杯中最后一口豆浆,擦了擦嘴,背上书包走出门。
抬头朝东边看去,朝阳已经升起,晨光洒满天地,虽是冬日,但阳光照耀在身上仍能驱散身上的寒意。
前尘往事已是过去,活在当下,放眼未来才不负重活一次的际遇。
南昭伸手挡住脸,阳光透过手指间的缝隙,在脸上留下斑驳的光痕,他微微眯起眼,嘴里喃喃道:
“前世种种已是过去,活在当下才是要事,不求此生大富大贵,只求安稳自在不负重来一场。”
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南昭回过头来,一个年纪相仿的小姑娘俏生生地站在自己后面,背着双手,笑颜如花。
“公交来了,还不快走,要迟到了!”女孩微微歪着头笑道。
南昭展颜一笑。
“早啊,江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