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险者公会后厨包间，乔伊和格斯，威尔两兄弟，加上之前在一起的蓝塔，一共四人正享受着美味的宵夜。
“赛里斯人的食物真不错啊，不过就是餐具太不方便了。”蓝塔一边说着，费力地操作着筷子想要夹起一个饺子。
格斯看到这一幕，轻巧地夹起一粒豌豆，展示般地往上一抛，直接丢进嘴里，然后得意地说道：“以我们战士职业者对自己身体的掌握，这应该是很简单的啊！你看乔伊才第二次用，都很熟练了呢！”
“咳咳！论起对身体的掌控，我比你哥哥差远了，刚才我可被他打惨了！好不容易晋升五级不老老实实去睡觉，大晚上的特意跑出来挨了顿揍！我真是个……，咳咳！”
乔伊此时肺部还是有些发痒，说话带着些许咳嗽，显得非常狼狈。
威尔的攻击方式确实诡异，这种透过表面直接杀伤内部的手段，乔伊前世也听说过，不过当时他身为念力操控者，基本都是靠远程战斗吃饭，没有去仔细研究过。
“哪有打的多惨，我的实力也就比你强一点点。”威尔谦虚的说着，不过眼中还是闪过一丝得意。
格斯看到威尔这副表情很是不爽，不由地愤愤说道：“乔伊，你可别被我哥骗了！刚才的比斗他占了你的大便宜了！”
“哦？怎么回事？咳咳！”格斯的说法倒是让乔伊很意外，明明是公平战斗，而且自己的手腕和肺部也确实受到了伤害，威尔却是毫发无损。
“对，怎么回事，说给我们听听！”蓝塔也有些好奇。
威尔倒是很淡定，看着格斯笑而不语。
格斯见众人目光都聚集了过来，喝了口汤润了润嗓子，随后得意说道：“很简单，我哥那套无视表面防御的攻击手段叫做‘震’，以他的掌握程度，只能用双手施展，拿起武器以后就用不出来了！”
“另外，他扭曲身体骨头从特殊角度攻击的手段则叫做‘柔’，穿上盔甲以后更是直接不能用了！”
“乔伊需要配合盔甲和长剑才能发挥全部实力，你们两边都披挂整齐正面战斗的话，威尔两种手段都用不出来。”
“但是威尔这个家伙却和乔伊用拳脚对决，太狡猾了！我是看不过眼才说给你们听的！”
乔伊这才恍然大悟！
确实！
威尔使用‘震’的时候，手上发出的劲力可以轻易穿透肌肉和骨骼，伤到敌人的内脏。但是如果使用武器，就需要让这种特殊的劲力贯穿武器以后再作用到敌人的身上，多了一道阻隔自然会弱很多。
至于‘柔’这一招。
骨头随意扭曲变形确实可以做到从不可思议的角度攻击敌人，但是人体骨骼可以变形，盔甲却不能跟着变形，真实战斗中想要使用这种手段就必须放弃盔甲，天生比别人少一重防御。
这下所有人都把质疑的目光投向了威尔。
威尔无奈笑了笑，然后说道：“关于这两种手段，格斯说的确实没错，但是我火系法术方面的实力也只用了很小一部分，乔伊除了没有武器和盔甲以外所有手段都用上了吧？因此刚才我说实力比乔伊强一点点也是实话啊！”
乔伊点了点头，威尔确实比自己强，也确实只强一点点，既没有夸大，也没有谦虚，这是彻头彻尾的实话！
但是威尔说出这话时的表情和语气，明显是故意想让人误解，来建立起他实力又强又谦逊的高大形象，果然狡猾！
搞明白一切的众人自然不会被威尔简单的一句话打发掉，纷纷放下筷子盯着他。
威尔见众人还是不依不饶的样子，只得又说道：“我这么做其实是为你们好，想让你们提前见识一下高级战士的战斗啊！‘震’这一招算是高级战士的常见手段，他们的掌握程度比我高的多，可以使用武器完美传递‘震’的劲力，因此高端战斗中，双方通常都是不穿盔甲的。”
乔伊听见这话，不由得想起了之前的涅特主教和华莱士骑士，他们战斗时可都是穿着很好的盔甲的，于是问道：“威尔，你说的高级战士，高端战斗，具体是有多高级，多高端？”
威尔闻言，淡淡的回答道：“大骑士以上的对战差不多都能勉强算是高端吧！”
大骑士、差不多、勉强。
简单的几个词语，又把乔伊和蓝塔两个见识短浅的农民震得说不出话来。
“大骑士？也就是11级以上？可是我记得你两年前就不用盔甲了吧。难道你已经……”格斯双眼睁得老大，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呵！”威尔嗤笑一声，说道：“我愚蠢的弟弟啊，你在想什么呢？我只不过是在‘柔’这一方面走的比较远，又正好有点别的防御手段，综合考量下就舍弃盔甲了。其实现在的我还是很需要盔甲那点防御的。”
“才五级战士就开始涉足大骑士的手段了，这天赋……”在场众人中年纪最大的蓝塔受到的打击最大，小声问道：“之前不是一直说格斯少爷才是冒险者公会第一天才吗？”
威尔点点头，说道：“格斯确实是冒险者公会第一天才……”
本来有些低落的格斯听了这话，眼珠一亮。
威尔略微勾起了嘴角，又继续说道：“因为我现在是法师协会的人啊！”
好了，这下格斯彻底自闭了。
威尔见格斯和蓝塔都不说话，又把目光投向了乔伊。
乔伊不禁心道：“这是又要来迫害我了吗？不过我的心灵才没有他们那么脆弱。”
没想到威尔却是表情严肃，很认真地问道：“乔伊，有一点我很不明白，刚才我向你提出比斗，你一开始没表现出什么兴趣，但是围观的人议论起来以后，你马上就同意了，这是为什么呢？”
格斯听了这个问题，一下就活了过来，兴奋地说道：“这还用问，当然是为了出风头啊！乔伊啊，没想到你是个虚荣心这么重的人呢！哈哈！”
“出风头？虚荣？也算是吧！”乔伊对格斯的嘲笑并不感到生气，只是笑着反问道：“小格斯，你喜欢战斗吗？”
“那还用说，当然喜欢！可是，乔伊，你到底想说什么？”格斯对这个问题有些不明所以。
乔伊继续问道：“那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喜欢战斗吗？”
“为什么？你让我想想……”这个问题让格斯有些蒙圈，用手挠着头。
乔伊虽说是问着格斯，但是也微笑着用目光扫视着蓝塔和威尔，果然两人也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你不用想了，我先来告诉你，战斗的快乐是什么！”乔伊眼中的笑容更盛。
“乔伊你别神秘兮兮的了，快说来听听吧！”很意外，比较稳重的蓝塔竟然先催促道。
“对啊，快说，乔伊你怎么学我哥那套啊！”格斯也很不耐烦地抱怨道。
威尔虽然没有说话，不过也双眼注视着乔伊。
见此乔伊也就不再卖关子，直接说道：
“所谓战斗的快乐，第一，是战斗本身的乐趣。这很好理解，一般来说实力越接近，乐趣越大，反之则越小。比如之前我和格斯战斗，他每次都带铁手套和我打，然后被我一剑砸到地上爬不起来，这就毫无乐趣可言。而威尔与我实力非常接近，打起来就有趣得多，当然仅仅是这点乐趣还不足以打动我。”
“乔伊，你太可恶了吧，我把你当兄弟，你竟然这样说！”格斯直接气歪了嘴巴，把筷子往桌上一拍。
“哈哈哈！”威尔则开行的笑着，说道：“这挺有道理的，不过有第一，肯定也应该有第二吧！是什么呢？”
乔伊不慌不忙地喝了一口碗里的汤汤，继续说道：
“第二就是战斗的刺激感。这虽然可以解释为很多种，但是仔细归纳出来基本就一条——战斗之前的人心理一般都很复杂，对取胜后收益的渴望和对失败后果的恐惧，这两种矛盾的心理交错在一起可以给人带来强烈的刺激感，对一些赌徒来说这种感觉是无与伦比的。不过我不是赌徒对这种快乐有一些兴趣，但也不算太大。”
“说的不错！”蓝塔对此起了共鸣，感慨道：“我有个朋友就是这样，喜欢寻求生死之间的刺激感，长期流连荒野，不过他已经死了！”
格斯和威尔也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显然他们认识的冒险者中也并不缺少这样的人。
乔伊等蓝塔说完，才咳嗽了两声，随后继续笑着说道：
“第三就是战斗真正吸引我的地方——荣耀！也就是格斯你说的出风头，虚荣。因为战斗可以让我获得荣耀，所以我喜欢战斗！对我来说，在公开场合进行的战斗，要比在阴暗角落里展开的战斗更有吸引力，相信你们也有一样的感觉吧！”
三人都点着头，表示同意，在众人瞩目之下的比拼确实令人振奋，湖畔城的各种竞技大会总是那样火爆，就是因为具有这种吸引力。
乔伊扫视了一圈众人的表情，声调略微提高，继续说道：“几十个人的呼喊就能让我兴奋起来，上万人的呼喊就能让我陶醉，如果是千万人，亿万人的呼喊，那么，我可以一直战斗到地老天荒都不会厌倦！！”
说到这里，乔伊有些激动，兴奋地挥舞着手臂。
在场的三人也都听得有些热血沸腾，眼睛直直的盯着一处，放着光，仿佛看到了自己在千万人的呼喊中战斗的场面。尤其是威尔虽然最喜欢装出高深莫测的样子，可到底正是热血的年纪，平时只是藏得太深罢了。
乔伊此时更是兴奋的有些颤抖，一把推开身后的椅子，站了起来，继续说道：
“你们别急着陶醉，这只不过是个人的荣耀！在这之上才是我真正想说的，最让我陶醉，甚至可以说是渴望的东西——族群的荣耀！”
这话一出口，格斯和威尔瞬间就从之前的战斗想象中退了出来，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讶。蓝塔也朝着乔伊忘了过来，目光闪烁着，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乔伊对三人的反应早有预料。
他马上就要离开湖畔城了，乡下也有敌人和挑战在等着他，下一次来冒险者公会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因此，已经没有时间用来慢慢培养信任了，索性现在就对冒险者公会这个潜在盟友表明自己的立场。
想到这里，乔伊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尽量清晰缓慢地，一句一句地认真说道：“三位不必惊讶，也不必怀疑我的目的。我今天不是信口胡说，我知道你们都是亲身经历过的！”
“蓝塔！你发瞳异色，身为别人眼中的异端，难道没有遭受过别人的冷眼？难道没有经历过本该属于自己的机会被别人在眼前抢走？你有没有想过向他们复仇？有没有想过夺回本就该属于自己的东西？”
蓝塔闻言，顿时握紧了拳头，竟然将筷子折断在手心里。
“格斯！威尔！想想你们的名字，想想借赛里斯人的名义来遮掩自己身份时的不甘，你们会不懂吗？我知道你们两个比我更懂族群的荣耀！”
“我懂！我当然懂！”格斯脸涨得通红，一巴掌拍在桌上，汤汁溅了自己一身。
威尔虽然没有说话，但是抖动的眼皮和睫毛却昭示出了他内心的激荡。
乔伊本来只是想表明自己的立场，但是说着说着，竟然把自己的情绪也挑动了起来，他索性伸手扫开眼前的碗筷，直接跳上了桌子，双眼激动得通红，闪烁着狂热的光芒。
这一刻他想起了前世地球人族的艰难求存，想起了之前被绑在火刑架立柱上的天才同胞伊丽丝，想起了冒险者公会那个宁愿做无名氏也不愿使用这个世界名字的高傲会长！
他几乎是在怒吼，用近乎咆哮的声音高喊道：
“族群的荣耀就是我的一切！对这份荣耀的渴望让我的心和热血燃烧！”
“我渴望贯彻族群的意志！我渴望听见族人的呼喊！我渴望率领族人的军队，把那曾经攻击我的，背弃我的，侮辱我的，全部碾得粉碎！”
“然后我和我的族人们幸福的圈坐在一起！一起倾听！倾听那叛徒的忏悔，倾听那仇人的哀嚎，倾听那敌人的悲鸣！直到将他们的绝望和悔恨做成勋章，悬挂我族荣耀的殿堂上！”
“这即是我的追求！这即是我的道路！哪怕是众神也不能迫使我偏离方向，我此生只会在这条道路上前进，永远前进下去，前进到我的死亡！！！”
这个夜晚，少年们内心的光荣和梦想在小小的隔音包间内激荡着，酝酿着，虽然暂时只是涓涓的细流，但是终有一天会化作滔天的洪水，将整个世界搅得天翻地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