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思!”张虔大喝一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拢过去。“你……早就知道!对不对?你……”他的声音越来越弱。他缓缓放下手,慢慢垂下头。没人看见他的表情。
赵欢欢来到张虔身旁挽过他的手:“虔,没事的。”她转过脸来面对着众人:“修士也是人,男欢女爱有什么大不了的。况且了,张虔只发了小愿。这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是这样吗?”沈思缓缓说道,“衣冠禽兽这个词,就是用来形容你这种道貌岸然人面兽心的背信者。十诫之七,七罪之首乃好色奸淫也。如此放荡不堪的你,还有什么颜面继续作为天主教徒。”
“你……你!”张虔无力地垂下手。
“忘了说一句,”沈思的语气意味深长,“前些日子有人带来了一段录像,内容不堪入目。马约神父和我只看了几秒钟就没有办法继续看下去。天主仁慈,愿你好自为之。”沈思把自己的手机丢给张虔。
张虔握住手机,浑身颤抖。
“沈思,你!”赵欢欢惊叫一声,“你竟然偷拍我们!”
张虔看了赵欢欢一眼,随后又愣愣地望着沈思。突然间,他的口中喷出一口鲜血,像触了电一样瘫倒在地上剧烈地痉挛。
“张虔,你怎么了。怎么了?”赵欢欢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不知所措。
“让开,”宁无一下来到张虔身边,努力让他仰起头。但无论她怎么努力,张虔颤抖的身体开始渐渐僵直,最终在一阵剧烈的咳嗽之后停止了呼吸。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教堂顶高高的吊灯。他那失去焦点的眼神中充满了内疚,自责和不甘。
“哈哈哈,”沈思的笑声在远处响起,“张虔其实早就知晓了这段视频的存在。他想杀了马约神父,再杀了我。只有这样,才能把他所做的龌蹉勾当埋藏在永远的黑暗之中。他今天的下场完全是他咎由自取!”
“沈思,好阴毒的手段,”宁无站起来扶了扶眼镜,“你应该也清楚张虔身体的一些病症吧。”她看了一眼瘫倒在地上的赵欢欢:“是这样吗?”
赵欢欢直勾勾地盯着张虔僵直的身体:“他有心脏病和高血压。”她的声音颤抖着,眼泪一滴一滴砸落在张虔的修士服上。
“沈思,凶手就是你!下地狱去吧!”舜夏挥起一拳就向沈思击去。而这凌冽无比的一拳,竟然,竟然被沈思躲过去了。舜夏大吃一惊,就在他这惊讶的一秒钟,沈思一下撩起了舜夏的褐色皮衣。一阵轻响回荡在空旷的教堂里,从舜夏的皮衣里掉落了一个东西。
教堂里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
“怎么会这样,”舜夏拾起地上的东西。那是一个木制的杯垫,清晰的纹理,褐色的咖啡渍依稀可辨。舜夏的太阳穴剧烈地跳动着,而眼前的沈思露出了一丝冷笑。
“拿过来我看看,”宁无一下拿过舜夏手中的杯垫用试纸一试。
那张白色的试纸渐渐变成了深蓝色。宁无直直地看着舜夏,脚步不自觉得向后挪去。她缓缓抬起手指着他:“竟然,真的是你。”
“不是……不是的,怎么会这样,”舜夏的大脑一片空白,“不,不是的。我不是凶手。我也不知道这杯垫怎么会在我身上。真的不是我,不是的……”
“不会真的是舜夏吧?”唐馨吃惊地捂着嘴。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舜夏想起当日在金水村里被人冤枉后自己奔走时的狼狈。
他们不会相信我的,他对自己说。舜夏握了握拳头向教堂紧锁的大门退去。
“你要做什么?”易辰问。舜夏猛地冲开大门。教堂之外,是呼啸的狂风和厚厚的积雪。易辰不顾一切地追赶出去,他奋力一扑与舜夏一同倒在风雪中。耳旁是呼呼的风声。
“易辰,难道连你也要置我于死地?”舜夏朝易辰喊道。易辰站起来和舜夏对峙:“就算你今天能从这里逃走。你躲得过一时,躲得了一世吗?”
舜夏吼道:“你以为我想?我他妈的不是贪生怕死的懦夫。我有必须要做的事。”
“舜夏,信我就跟我回去。凶手的确很狡猾,但是,我易辰以性命担保,如果今天不能找出真正的凶手还你清白,我就算拼了这条命,也会保你离开这里。”
舜夏沉默了,半晌,他低低问道:“易辰,我最后问你一次。你有没有怀疑过我?”
“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易辰的话语斩钉截铁。风雪落在他的黑色大衣上。
“好,”舜夏松开拳头,“有你这句话,够了。”
兰山教堂之内充溢着紧张的气氛。舜夏和易辰回到众人身边。沈思说道:“舜夏,你放弃了吗?明天一早,你就得认罪伏法。还是尽情享受今晚这最后的自由时光吧。”他端起咖啡抿了一口。
易辰笑笑,一挥手就打翻了沈思手中的咖啡。
“易辰,你做什么?”沈思一脸的不悦,起身用桌上的纸巾擦拭手上的咖啡渍。
“也没做什么,”易辰笑笑,拿过沈思用过的纸巾递给宁无,“宁医生,虽然咖啡的颜色很重,但如果把纸巾浸到整杯清水中稀释,应该能进行检测吧。”
“这的确是一个方法,”宁无根据易辰的说法,将纸巾浸渍于清水,又将试纸浸入其中。试纸,变为了浅绿色。
“没有错,”宁无和易辰对视了一眼,“看来,刚才是我多疑了。这和我一开始的推断是一样的。”
沈思的表情开始凝重:“你们到底想说什么?”
“沈思,你的计划很完美。你今天之所以会失败,就是没能估算到我的出现,”易辰的表情开始严肃,“我先来说说你是怎么杀死马约神父的。”
易辰举起桌上的咖啡:“这是一杯普通的咖啡,和沈思端给马约神父的咖啡一模一样。”他又举起了桌上的杯垫:“而这个杯垫上,布满了剧毒。”
“那这杯垫上的毒又是怎么将神父毒死的呢?”唐馨问道。
易辰顺手拿起了桌上的咖啡壶斟了一杯咖啡端到卢德神父面前:“神父,请用。”卢德神父咳嗽了几声,颤抖地端起咖啡,只见他的右手握着咖啡杯的把手,而左手,他的左手不由自主得托住了咖啡杯的杯底。卢德神父刚要抿上一口咖啡,可他的手略略一抖,这一杯满满的咖啡在不经意间就溢了出来,沾污了神父的双手。
“神父,请用,”易辰递过一叠纸巾,“现在的我,就是当时的沈思。”卢德神父接过纸巾一副恍然大悟:“我知道了,你故意将咖啡斟得很满。我在喝咖啡的时候,不得不用左手托着杯底。于是这杯垫上的毒,就到了我的左手。不仅如此,我和马约神父一样,手脚不稳,咖啡就会溢出来。而你现在给我的这纸巾上也有毒,对不对?”
“原来是这样,”唐馨一副恍然大悟。“等等,”唐馨皱了皱眉,“但是,凶手既然在杯垫上下毒,那他一定非常了解神父的习惯。这毒必然会在神父托住咖啡杯的时候转移到他的手上。既然如此,他为什么又要多此一举留下这毒纸巾给神父呢?”
“问得好,”易辰说道,“这也是我一开始的疑惑。大家想一想,神父如果仅仅是用他的左手托住咖啡杯的杯底,那他的右手上又为什么会有毒呢?”
“我想明白了,”唐馨说到,“凶手这么做,一来要让神父的双手都沾满氰化物以确保这毒能被充分地带到十字架上。二来掩人耳目,掩盖剧毒主要来自杯垫的事实。不仅如此,神父双手紧握的时候,左手向着十字架被亲吻的那一面,所以凶手才把分量不小的毒下在了杯垫上。”
“还有一个原因,”宁无补充道,“凶手故意将这咖啡冲得很满,神父在端起咖啡的时候,这溢出的咖啡极有可能顺着神父的手指淌到手腕,一直流到挂在他右手腕上的十字架上。在这种情况下,神父必定会用纸巾去擦拭它。这就大大增加了剧毒扩散到十字架上的可能性。总而言之,杯垫上的毒是一种100%的手段,而那毒纸巾即使只有10%的作用也足以确保神父被毒死,并湮灭证据。”
众人恍然大悟,而沈思的表情渐渐僵硬:“易辰,你不要自作聪明。就算我的手上有氰化物,那也是我搀扶神父出来的时候不小心沾上去的。杯垫分明在舜夏的口袋里,你为什么不怀疑他。你要指认我是凶手,你有种就从我身上搜出你那所谓的毒纸巾呀?”
“沈思,你的内心很强大,思维也敏捷。当张虔抱着神父离开的时候,你就进入忏悔室取走了证据。那毒纸巾在你去卫生间的时候肯定已经处理掉了。”
沈思的表情没有变化:“你这是在夸我,还是在害我?你知不知道,我随时可以告你诬陷。”
“是吗?谁诬陷谁,自己心里清楚,”易辰指着沈思,“在你施毒之后必定已经好好清洗了双手。但你的手上怎么还会有氰化物的残留呢?”易辰拿起了桌上的杯垫:“其实,这毒杯垫早在神父被搀扶出来之前就被你偷偷收入了长袍的口袋里。直到刚才你和舜夏坐着交谈,你才偷偷地把毒杯垫塞到了舜夏的皮衣口袋中。所以,你手上的氰化物就是那个时候第二次沾上去的!”
舜夏上前一步。“沈思,你刚才对我说那些话,说要帮助我逃跑,原来都是为了制造和我贴身的机会,”舜夏的眼中掠过一丝杀气,“你这招真是一石二鸟。一来鼓动我逃跑分散注意力,二来栽赃嫁祸偷天换日。”
“没有错,”易辰接着说,“你从一开始就想将一切推给舜夏。如果他‘畏罪逃跑’,对你来说是最好的结果。所以我才说,你最大的失败,就是没有估算到我们的出现。快说!是谁告诉你,舜夏今天会回兰山教堂?”
沈思安静地放下咖啡杯:“易辰,这一切都是你的推断而已。说了这么多,到头来,你还是拿不出证据。”
“证据还在你身上,”易辰淡淡一笑,指着沈思的长袍,“虽然纸巾被你处理了,但无论是杯垫还是纸巾,在转移之前必定放在了你的身上。我想,只要检测一下你的身上,尤其是衣服口袋里有没有氰化物的残留,一切真相大白。”
一阵狂风由门外侵袭,烛光摇曳,沈思的眼神变幻莫测。他缓缓脱下自己的长袍,慢慢走到宁无面前:“宁医生,请检查吧。”他的嘴角扬起一丝狡黠的弧线,下一秒钟,他一把拉过宁无从桌底下抽出一柄匕首一下抵住了她的喉咙。他对众人冷冷说道:“谁敢上前一步,我就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