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野流夏的父亲是日本著名的军阀,中日开战,他有意投入战斗报效国家,正好上海有一个军官退役,正好缺人,便动用手下关系将他安排过去。
去年,牧野甫到上海,那时还没有上任,他到街头随意游转了解情况,刚好看到有一五大三粗的男人在当街调戏女子。
牧野本不欲多管闲事,谁知随意一瞥,刚好看到这个明目皓齿的女子竟和陶醉有三分像。他没有多想,立刻上前将那男人拉开,并且和他厮打起来。牧野的父亲从小让他习武,他的拳脚功夫自然不是普通的混混可比,那男人几招下来便没了招架之力,落荒而逃。
牧野拍拍手,捡起傅初颜刚刚掉落在地的海棠簪花别在她的鬓角,轻柔一笑,“如今上海混乱,小姐以后最好不要自己一个人出来,当心坏人。”
那一笑,便让傅初颜倾了心。
牧野中文说得极好,她刚开始并没辨识出他是日本人,等到军官换任的檄文下来,心已沉沦,为时已晚。
她继续装成汉奸,像对付上一任军官一样,明面上装成他的婢女为他笼络上海革命党的信息,暗中却搜罗日军的机密消息。
许是因为她眉眼之间和陶醉有些想像,所以他待她格外好,甚至有一日醉酒,竟然将她当成陶醉,抱着她不肯撒手。
也是那时,她才知道,原来牧野所爱之人,竟然是自己的表妹。
但她却丝毫没有拒绝。
她忍受着他在她身上肆虐,嘴里却一直唤着“陶陶”,从那一刻起,她发誓,一定要让他忘记陶醉,然后爱上她。
被巡捕房放出后,她便假戏真做,果真当了汉奸。她不惜出卖自己的亲人,忍受着内心的折磨与痛苦,只为得到他一个信任的眼神。
现在,陶醉终于要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陶醉枪决的前一小时,牧野终于来探望她,可是她的心已经不似之前灼热。
他安静地看着她,眼中始终带着温柔的笑意,陶醉也凝望他,两人谁都没有先说话。
牢头来催了,终于,牧野浅浅开口:“陶陶,你,有没有什么话还想跟我说?”
陶醉想起傅初颜疯狂的样子,终于还是叹口气,“流夏,我走之后,照顾好表姐和她腹中的孩子,你知道的,她爱你。”
“那你呢?”
牧野灼灼地盯着陶醉,似乎想从她眼中捕捉到一丝爱意,可最后却什么都没有发现。她眼中什么情绪都没有,澄澈一片。
他苦笑,“陶陶,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她许久不说话,终于还是他败下阵来。
“我希望,你会永远记得北海道的海。我……我爱你。”
牢头推搡着陶醉走出牢房去,她狠着心没有回头看他最后一眼,心却狠狠地抽搐着,她多想再抱他一次,可是现在什么都晚了。
陶醉被押赴到郊外的一片荒地执行枪决。
她脑中勾勒着牧野流夏温柔的笑,安详地等待着死亡的到来,然而,最终枪声是响了,她却没有感觉到痛。
耳边变得嘈杂起来,紧接着,又是一阵枪声响起,周围才安静下来。
她被绑着无法转身,丝毫不知道身后发生了什么,直到有人来帮她解开束缚。这个人她认识,正是以前和王晨洋一起工作的革命党。
她狐疑,“你们怎么会来救我?”
那人的眼神有些闪躲,“你表姐不忍心你死,偷偷通风报信告诉我们行刑的时间和地点,我们才能及时赶过来。”
陶醉想起昨夜大牢里傅初颜那决绝的面孔,突然抓住那人的衣袖,“你撒谎,不可能是表姐,到底怎么回事!”
“陶小姐,先别问了,日本人随时会回来,我们先离开这里吧……”
尾声
陶醉被救后藏身在一个小出租屋里。
她眼皮一直跳,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最终还是坐不住,简单乔装后到外面探听风声,果然,满大街都是自己的通缉告示,抓到者悬赏一万银元。
然而,让她注意的还是通缉令下面的一段话。
大日本高级军官牧野流夏,因与革命党勾结,劫走死囚陶醉,深感自己罪恶深重对不起日本帝国,已经在府中切腹自尽,其余劫匪仍然在通缉中。
那一刻,陶醉的双脚像被定在那里一样,整个人宛若行尸走肉,怎么都行动不了了。
不是傅初颜,原来是他。
他为了救自己,宁愿背叛自己的信仰和原则,最终以死明志。而她,却连最后一丝温柔都没有给他。
她的世界瞬间成了冰窖,仿佛再也不会有阳光了。
傅初颜疯了。
陶醉带着她逃离上海,找了个偏远的小村子继续生活。她顺利产下一个漂亮的男孩,陶醉给他取名为牧念夏,她知道,表姐如果清醒,一定会喜欢这个名字。
数年后,陶醉怀里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她温柔地搂着他教他念词,一字一顿。
“煮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男孩儿天真地仰起头,“小姨,这句词是什么意思呀?”
陶醉出神地望着远方,忽而浅浅笑了,“它的意思是,一定要珍惜好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