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枪响,陈书一脚踢开毛毯,大叫一声:
“连长,敌人来了!”
起身一看,连长不在这屋,连忙带着身边的几个战士,冲出门外……
这股敌人行动快,来势汹汹,仗也打得很有章法,先是占领了东、西、南三个方向的几个大小山头,然后以信号弹统一指挥,同时向山前李村,和附近的孙家山洼村,步步紧逼地包抄过来。
原来,昨天放回去的俘虏中,那个白白净净的大胖子,并不是什么教书先生,而是国民党安徽省政府的公路局局长,名叫刘文潮。刘文潮回去后,家都没顾得上回,直接跑到省政府报告:巢北的李大湖游击队,就几十个人,十几条老套筒子破枪,有的还打不响,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拦截国军的车队,真是胆大包天!
刘文潮的这个报告,间接地给省保安团的护卫队上了烂药。他心里窝着火,关键时刻,四卡车全副武装的护卫队,居然丢下他们不管不顾,致使他当了俘虏,颜面全失,如果不是随机应变得快,拿出个教书先生做挡箭牌,很可能就回不来了。他在报告中,故意将拦截的共军游击队,说得很弱很不堪,目的就是要衬托护卫队的无能。
果然,省主席夏威听了他的报告后,勃然大怒,痛骂省保安团是一群饭桶,窝囊废。骂过后,余怒未消,心中的焦虑更甚,因为被劫持的货物中,那10麻袋钞票,是南京中央政府给安徽的财政拨款,这一来,不但一年的日子没法过,如果被南京知晓,还会有被革职的危险。
情势所逼,夏威立即下令,从正规军四十八师抽调一个营,用汽车火速运往肥东县西山驿,对东山口一带的村庄,展开包围搜索,一定要把丢失的东西抢回来!
一个营的正规军连夜赶到东山口,但是国民党军队都不习惯打夜战,尤其是和当地游击队对阵,夜战更是没底气。只好在夜色中摸索着,先占领靠近公路的东、西、南三面的几个山头,对山下的村庄形成半包围态势。一直等到拂晓,天见亮光,才开始正式发动进攻。
一排长陈书从屋子里出来后,听到东、西、南三面都有枪声,便带着战士们向北撤退。正跑着,迎面撞上了特务连警卫排排长李平,带着几个人跑步过来。
“你怎么也来了?”陈书惊喜地问。
“大队长要我来接你们。”
“大队长也来啦?在哪儿?”
“就在后面茅弓山上。你们快过去,我到村里去找孙连长他们。”
陈书心里一阵热乎,答应一声,带着战士们奔向茅弓山。路上还在嘀咕:大队长真神了,怎么就知道我们遇着危险呢。
昨天傍晚,李大湖在万家山接到元山交通站送来的情报时,就已经意识到,危险正在向他们逼近。这个孙大个子也真是大意了,摘了人家那么大的桃子,还不赶快离开,竟坐在桃树下吃起桃子来,这不明摆着等人家来教训你?
万家山离桴槎大山的东山口有60多里路,一夜急行军,终于在拂晓时,赶到东山口北面的茅弓山。李大湖预判,如果敌人赶来报复,一定会从南面的公路那边杀过来,这茅弓山就成了退守的唯一阵地。
茅弓山,是由两个一般高的山峰相联而成,远看如同一个悬吊着的弓背。山不高,山上遍生茅草,少有树木,山顶上裸露着成片的山石,可作为防御战的天然掩体。李大湖的临时指挥所,就设在一块横卧着的巨石后面。
两个山峰一东一西,相距不足百米,西峰下有一条从村庄逶迤而来的上山路,李大湖指挥特务连在西峰设防,三连长刘辅成带着他原来的那个排,以及三挺轻重机枪,全部拉到东峰,面向西峰下的山坡埋伏,形成倚角之势。李大湖和刘辅成约定,东峰的火力不要过早暴露,以指挥所摇动树枝为号。
这边刚部署完毕,便见天空升起三颗红色信号弹,曳光流彩,分外耀眼。李大湖内心一阵激奋,在敌后,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光景,一场大战已拉开序幕,他甚至渴望着这场与国民党正规军的对阵,现在他手中有牌,正想找强硬的对手试刀。
“大队长!我们来了!”一排长陈书和他带领的几个战士, 爬上了山顶。
“好!赶快进入阵地。”
“是!”
陈书几个迅速卧倒在山石后面。李大湖拿起望远镜,朝山下望去,只见李平领着孙家斗和一排的其他战士,已经到了半山腰,山脚下,敌人的包抄正在聚拢,先到的已开始上山,枪声在孙家斗他们后面稀稀拉拉地响起来。突然,一个战士被流弹击中,摇晃了一下,歪倒在地,两边的战友立即将他架起,背上身。
李大湖放下望远镜,大吼一声:“王连长!注意掩护,打掉前面那几个敌人。”
王有福应声运动到阵地右侧,避开孙家斗他们上来的正面,指挥战士们斜地里打过一排枪,撂倒了冲在最前面的四五个敌人,后面的几十个敌人吓得一起卧倒。
这功夫,孙家斗他们终于登上了山顶,清点后,共有五个战士受伤,全部架到巨石后面包扎。
刘云上山时挎着一只大菜篮,里面装了满满一篮子钞票。他喘着粗气,把篮子往李大湖面前一放,叹息一声:“太可惜了,10麻袋的票子,都落下了,我随手抓了一只菜篮子,就带上来这么点。”
“不错啊,总算有了战利品。”李大湖笑道,“这一篮子也有几十万,能够装备一个连了。”
山下的敌人越聚越多,黄乎乎地一大片,开始有组织地向山上发起进攻。密集的子弹,打得石屑飞溅。
李大湖命令:“全体隐蔽!”
没有遇到阻击的敌人,气焰更加嚣张,嗥嗥叫地冲上山来。
李大湖在望远镜里看到,三四百敌人都已经冲上了半山腰,前峰离山顶已不足百米,便把举起的右手用力向下一劈,早已准备好的通讯兵,把手中的一根长树枝高高举起,朝着对面的山峰使劲摇晃起来。
东峰上的三连连长刘辅成,看到信号后立即下令:“开火!”霎时,三挺轻重机枪哒哒哒、咕咕咕地吼叫起来。西峰山坡上的敌人,倒竹排似地哗啦啦倒下一大片。冲在最前面的敌人,听到机枪声后回头一看,一个个惊得直发愣。
这时,隐蔽在西峰顶上的游击队在李大湖的号令下,突然全线反击,最前面的这伙敌人,像炸了窝的黄蜂,立刻四散奔逃。
“他妈的,哪来这么多机枪?不是说只有几十个人,十几条破枪吗?”
“我们上当了!狗日的当官的骗了我们!”
敌阵里开始骂架了,这边阵地上听得清清楚楚。李大湖听了也跟着骂了一声:“这是哪个混蛋说的,就几十个人十几条破枪,这也太小瞧我们了,给我狠狠地打!”
正打着过瘾,天空砰、砰、砰,升起三颗绿色信号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