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巷子里,五个七八岁大的男孩将一个三四岁左右的小男孩围在墙角,男孩们满脸的得意和戏谑的笑容,手掌按压手指,骨节发出声响,很明显是想要对小男孩动手的架势。
“这不是楚家的小少爷嘛?怎么也来流川了?整天跟在楚云身后的小跟屁虫,不好好跟在哥哥后面到处跑出来玩,遇到坏人怎么办?跟在哥哥后面可神气了。”为首的高大男孩阴阳怪气,把小男孩往墙角上逼。
小男孩始终是冷漠的眼神,没有正眼看过这群人,他的眼睛里从来没有出现过害怕的表情,大概这一点一直不像是一个孩子该有的表情,太过于冷漠,冷冰冰的眼睛里好像毫无人性。
对几乎所有人冷漠是他的天性,只有对他好的人他才会对他笑,他生来就很冷静,哥哥说几乎没有见过小男孩哭过。
小男孩犹记得一件事,是哥哥说给他听的。
男人高兴坏了,他说:“晴天有云,阴天有雨,万里无云还有天。”
那时有个男婴出生,落地时没有婴儿出生的啼哭,也为在哭过。
哥哥说:“这个男婴就是啊!”
然后在哥哥面前的小男孩就笑了,是的,小男孩没有哭过。
“你确定楚云那家伙不在?”为首的高大男孩轻声问旁边的几个男孩。
“放心吧!瞧你那胆小样儿,就他自己跑出来的,也没有保镖跟着。”一个男孩回答,脸上的表情有些扭曲,就像是长期被别人打压欺负产生的变态心理。
也不怪那男孩这样,确实是他们害怕了,害怕小男孩的哥哥,害怕楚云。
有些人就是瞧不得别人的好,也看别人不顺眼,特别是是爱说话的人。要么觉得别人很弱小看不起,要么觉得别人趾高气扬看不起自己,总之就是不与自己为伍看不惯。
他们习惯了欺软怕硬,不管认不认识你,总是喜欢上去踩两脚,认识更好,在他们不顺心时还可以专程过来出气,特别是那些不爱说话不爱反抗的。
毕竟是小孩子,嫉妒心极强,也记仇。
作为几个大家族的少爷公子,有几个在家族的聚会上趾高气扬,为首的男孩看见沉默瘦小的楚云就想上去给个警告教训,却直接被无视。
还想动手时,却被楚云抓住手,手腕当场被掰骨折。楚云父亲当时刚好过来,楚云冷着脸跟着父亲离去,留下几个怒目而视的男孩,家族里的几个孩子争执也属正常,只是他们其实都记恨上了。
那是王烨心中的耻辱,巨大的挫败感在他心中生出,他默默记着,无视过他的人他都会记着,记着有一天会将他们踩在脚下。
后来随着楚家大少爷的名生越来越大,他们发现这笔账可能他们找楚云可能打不过,从他们发现楚云跟着个不爱说的弟弟楚雨时,就想着从楚云身边的人下手,也只能从这个楚雨下手。
机会终究是少的,大多数时候弟弟总是跟着哥哥和父母,偶有一次找到机会抢走了楚云的帽子还打了楚雨一巴掌,发现这个小男孩也不反抗也不爱说话,最后也没有和哥哥说,他们就更开心了。
除了为首的高大男孩王烨,其余都是一流家族的分家庶出,或者二流家族的少爷公子,这些男孩在家族低声下气,也就养成了在更加弱小者身上找存在感。
王烨那次被楚云把手握骨折,他知道他和楚云存在着巨大的差距,毕竟在中央国所有的天才少年里,在楚云面前都算不上天才,如果没有意外,他这辈子都不可能找楚云报仇,他注定是会是中央国八家之一楚家的继承人。
因为那次,他被瞧在眼里的几个王家长辈嘲笑,从此他被家族老人疏远许多,楚云是他心中的痛,也是他心中挥之不去的噩梦。
“为什么不跟着你哥哥呢?”王烨大声质问,心中的愤怒在一点点燃烧,吓了几个男孩一跳,一瞬间,像是渗入了某些看不见的丝线,牵引着人心深处的黑暗。
他抓住楚云的衣领,将他微微提起,可怜的小男孩只得跟着踮起脚尖,没有表情甚至是略显冰冷的脸上没有一丝变化。
周围的男孩们在笑,隐约间还是察觉到一丝诡异的气愤,本该是捉弄捉弄一下楚云,却好像觉得王烨有点不对劲。
“你倒是说话啊!”王烨再次对着小男孩大吼,眼前的小男孩就是不为所动。
很多见过小男孩的人说他像个傻子,他只是不愿意说话而已。
几朵海棠随着落雪飘进小巷子,天上的云越发浓郁,庙会的人潮声却没有停止过,小巷子里的气愤诡异起来,像是有人在提线操纵着这一幕。
“说话呀!为什么不跟着哥哥?摆出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高高在上了不起啊?少摆出这一双死人一样的眼神,不过是楚云身后的一条跟屁虫,老子捏都能捏死你。”王烨越看小男孩那双冰冷又没有波动的眼睛越觉得讨厌,摆给谁看。
楚家人了不起啊?他的眼睛愈发怨毒,愈发愤怒,就是看不惯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人。
王烨把小男孩重重推到墙上,楚雨的脑袋撞到墙上,他仍是面不改色的模样,没有畏惧,甚至连声都不吭一下。
“王哥,我们就不要做得太过分了吧?让人看见不好。”其中一个男孩张亮终于发现事情的不对,赶忙扯住王烨。
王烨实在是太激动了,好像被仇恨冲昏头脑,他怕王烨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搞不好一会儿事态会一发不可收拾,这里是妖都流川,不是在中央国,也不是在家族聚会上,他着实有些害怕。
“哎!你怎么回事儿,帮这个小跟屁虫说话,怂包一个,在姓楚的面前没少受气吧?关键时候掉链子,总得找姓楚的找回点利息。”他身边的司徒旭阴翳着脸。
“就是就是,真TM是个怂包,跟你说啊!要是再阻拦我们连你也揍,哥你说是不是?”王清拍开张亮的手,眼睛好像渗出微微的红色。
“就是就是。”男孩曹孟书附和,他把手搭在张亮的肩膀上,
张亮的肩膀上传来沉重的力量,他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时眼皮一沉。
一切都晚了。
转瞬而已,他的眼睛里也好像渗出微微的红色,所有的男孩除了楚雨眼睛里都是一个样,被人用心中的仇恨所利用,变得失常,精神激化。
楚雨始终是那副死人一样的眼睛,没觉得这些人凶狠的表情有多可怕,所以很多人说他是傻子。
巷子外边,流川的街上男孩和女孩相遇了,风在那一刻扬起,带着雪花,樱花和海棠一起落下。男孩撑着油纸伞,女孩则抱着小熊玩偶,白瓷一样的脸,水灵的大眼睛,一对毛茸茸的耳朵。
小九抬起头时眼睛好像闪着光亮,楚云一言不发,眯着眼睛走到小九面前。
“雪那么大,拿着。”他说。
他将油纸伞递给她,女孩不知所措地接过,不经意间两只毛茸茸的耳朵微微抖动,男孩轻轻拍掉落在女孩头上的雪与花,走进小巷子里。
小九呆呆站在巷口,她又见到了那个楚云哥哥。
那个日思夜想的楚云哥哥。
“小姐,你在这啊!不可以到处乱跑的。”女仆晓晓跑到女孩身前蹲下,眼睛里全是宠溺。“该回去,不然少爷该着急了。”
“晓晓姐姐,我遇到楚云哥哥了。”五六岁的女孩脸上写满了开心。
在家乡妖都流川,她遇到了他,她忘记了兴奋。
“真是?楚公子在哪里?”女仆晓晓问,女孩一直念念不忘的就是楚家的大公子,时常念叨着她的楚云哥哥。
小九指着巷子里,女仆看见一个五六岁的男孩走向巷子里的一群男孩,有些瘦小,有些孤单。
一年多以前楚云的家族宴会上,一个头顶两只毛茸茸耳朵的女孩在楚家迷了路,乱逛之下,她在花园的万紫千红里遇到了一个抱着书籍的男孩。
那男孩眼帘低垂,女孩可以从有点冰冷的眼睛里看见一丝温柔,女孩很喜欢那男孩。
她看着他的眼睛,近是亲切,就是很喜欢。
女孩说:“你好,我叫九尾。”
她在男孩面前微笑着,一双毛茸茸的耳朵突然竖起,她顿了顿,然后说:“今年四岁了,哥哥一直都叫我小九,所以你可以叫我小九。”
“楚云,五岁。”男孩面无波澜冷冷地说。
暗地里,许多名媛夫人都震惊了,默默注视着楚家大少爷居然开口说话了,她们都好奇这个女孩是谁。
从那时起,楚云脑子里就时不时出现女孩当时的微笑,没有道理,也没有任何征兆。
“我迷路,楚云哥哥你知道宴会大厅怎么走吗?”女孩把眼睛迷成月牙的形状。
男孩没有说话,给女孩指了一个方向就默默走远。
他其实也想多说两句话,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想来女孩的声音很清脆。
女孩看着男孩走远,驻足许久,背后有一道稚嫩的声音响起。
“姐姐你太厉害了,哥哥可是从来都是沉默寡言不和外人说话的。”小九愕然回头,那是一个小小的小男孩朝她竖大拇指,精致的小西装,可爱极了。
女孩还没有反应过来过来,小男孩就跑着出去,跟上先前的眼帘低垂的男孩。
正当女孩准备走向宴会大厅时,那小男孩朝她挥手大喊。
“姐姐再见!有空来找我玩。”
女孩笑着挥挥手,注视着兄弟两人消失在花园深处。
走后的男孩,想着女孩的微笑,还有毛茸茸的耳朵,很是喜欢。
从那以后,女孩心里有一个楚云哥哥,男孩心里有一个小九。
几岁的孩子,就只是喜欢。
“早TM看你们两兄弟不顺眼了,瞧瞧那趾高气扬的样,摆那一张臭脸给谁看,很了不起吗?不就是仗着楚家的那点声势吗?等我坐上王家家主的位置,以前你哥哥带给我的伤痛,带给他的耻辱。”王烨蹲下,太居高临下完全看不见小男孩的表情,要是错过了某些痛苦怨毒的表情该多遗憾。
“呦,还摆这副表情啊?我们这可没人欠你的钱,让我想想啊。你说是把你打残废掉你还是打死你你哥哥更心痛呢?”王烨拍拍小男孩的脸,脸上浓郁的笑容里尽是邪恶和玩味。
冷着脸的楚雨嘴角勾起微微的弧度,他笑了,有些天真。
心中的仇恨越来越难以抑制,他手臂上的肌肉隆起,紧握着拳头,他想要宣泄曾经的伤痛,心中有什么东西蛮横无理一般冲撞,像是一只发狂的野兽,不用结术式不自觉就将能力使用出来,强化了部分身体。
能力--激化。
强化身体的各项机能,得到远超常人的强大力量。
楚云走进了巷子,情绪高涨的几个男孩丧失对自己周围事物的感知,他们甚至没有注意到身后毫不掩饰的脚步声。
在离男孩们只有一个身位时,楚云停下轻轻踩了一脚积雪,以楚云为中心,一个无形的半圆笼罩整条小巷,这条小巷子在楚云轻踩雪地时被切割出来。
空气中操控一切的无形丝线被切断,无形的丝线无力无为,随之坠落,再也没有人能操控这个被切割出来的无形空间。
王烨刚扬起手就止住了,不仅是自己意识到不对停下手,也是有人抓住了他的手。一瞬间他冷汗直流,因为他不知道自己刚刚做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使用了能力,使用能力赋予巨大力量下的一拳成年人都会被一拳击倒,更何况一个三四岁的孩子。
就在刚刚他一定被某种东西控制了,神不知鬼不觉。
清醒过来的男孩们一个个手心冒汗,就在刚刚他们差点杀了一个孩子。
不只是如此,他们中间还多出了一个五六岁的男孩,一个令他们恐惧的男孩。
楚家的大少爷,楚云。
王清,司徒旭,张亮像是看见鬼一样不由自主地退后一步,独独曹孟书低着头一言不发。
“哥哥。”小男孩突然说,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哥哥?”王烨刚清醒过来停下手上的动作就懵了。
他回头,一个男孩低头看着他,低垂着眼帘,他怕了,那是心里挥之不去的噩梦。
然后楚雨轻轻拨开王烨,王烨眼前一黑,在失去意识之前他发现他离两兄弟越来越远,直至一生沉闷的撞击声响起,他昏了过去。
后边的男孩惊悚起来,他们看见王烨被推了出去,撞在了墙上晕了过去,一个五六岁的孩子用手一拨就把大他好几岁的健硕男孩推出去好几米远,直接撞晕。
“走吧!”男孩牵着小男孩的手。
王清,司徒旭,张亮三个人纷纷让出道路,他们可不想挨上眼前男孩的一下,他可是五岁就能将一个以优异成绩毕业从能力者最高级学府异学院毕业的学生打残的男孩。
唯独是曹孟书站着不动,沉着脸,说不上的诡异。
“你干嘛?”小声对着曹孟书说道。
曹孟书没有回答,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他抬起头,面无表情,脸色苍白,眼睛里还刻着蓝色的符文。
他举起匕首径直冲向两兄弟,其余三个人明白不是他不想使用能力,而他们开发的能力太过弱小,像是张亮顶多就只能在手里释放一团小火苗,随便就能被一手扑灭,像是王烨能做到部分强化身体的已经算是天才。
十岁以后,勤奋的人才能够极速增强自己对能力的使用,才会迎来第一个开发能力的爆发期,十岁以前无非就是小孩子过家家,但是像是楚云五岁就能吊打大学毕业的社会人是几乎没有的,他就像是一个怪物。
曹孟书的匕首直刺楚云的脸,男孩们只是看见男孩微微侧头,就躲过了。
站着的一动不动的楚云一拳打在男孩的腹部,曹孟书瞬间翻白眼,眼神涣散,接着男孩被楚云推了出去。
轰!!!
撞击声掩盖住了那把匕首落地的碰撞声,总有一些东西被掩盖,也总有一些东西把所有掩盖。
曹孟书重重撞在墙上,男孩手一握,墙壁破碎,墙上的碎块凸起将曹孟书嵌在墙上,动弹不得,眼睛里的蓝色符文却没有消失。
男孩牵着小男孩的手走出小巷,踏出巷子的那一刻,笼罩整条小巷的无形半圆破碎,看不见的碎片散落而下。
一对妖国巡逻士兵过路就被楚云叫住,卫队长停下来看了看眼前的男孩,然后露出惊讶的表情,眼前的男孩他在网络上看到过,是楚家的大少爷,还是出现在此次音乐交流会的贵宾名单中。
“楚少爷,您有什么吩咐吗?”卫队长赶紧鞠躬行礼。
“有人死了,在小巷里,我刚好路过。”男孩指着小巷。
惊魂未定的几个男孩刚想去扶王烨和曹孟书,卫队长就带着一对巡逻士兵冲进小巷,吓得几个男孩跌坐在地,完全不明在状况。
“这里是三队,西街小巷发现一名死者,一名重伤者,死者初步确认为中央国曹家三子曹孟书,坐标已共享。”卫队长在耳麦中呼叫。
“再重申一遍,西街小巷······”
“楚云哥哥!”街口小九一直在等着楚云,她举着伞朝楚云招手。
楚云没有回应,脸上缓和不少,只是瞬间又冷下来。
女仆晓晓皱着眉,站直了起来,有什么东西冲着她的小姐来了。
无数看不见的丝线向着撑油纸伞的女孩而去,楚云闭上眼睛,这些看不见的丝线在他面前清晰起来,他也洞悉他们从何而来。
楚云挣开眼睛,丝线在即将触及女孩时被看不见的东西挡了下来,女仆看见那是一面极薄的屏障,将空间切开,所以总多丝线止步不前。
“帮我照顾一下弟弟。”楚云牵着楚雨来到小九身前,把楚雨的手交给小九。
“愿意为公子代劳。”女仆说。
楚云冲着小九笑笑。
他背后有细线一般的黑色裂开,黑色的裂缝瞬间撑开,不规则无规律,一条条黑色的空间裂隙破碎,像是镜子的碎片,锋利如刀,流线一样黑色碎片在楚云身后组成一双狰狞的翅膀,像是龙翼的骨架。
小九的神色有些复杂但很明亮,此时的楚云哥哥像是个恶魔。
楚云的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留下的是散落着的黑色碎屑。
“哥哥很少对别人笑的,姐姐你是第四个,姐姐是第四个收到哥哥礼物的人,真棒。”楚雨笑着朝小九竖起大拇指。
女孩笑容灿烂,毛茸茸的耳朵竖得很高。
女仆眼角却抖了抖。
巷子上方,气急败坏的黑袍人浮在空中,被黑色的空间挤压在空中,他本想利用这几个男孩将楚家的次子杀死,以此引起中央国和妖国的仇视,特别是在这种重要的日子。
可是给楚云破坏了,他又想转向街头的小女孩试试那男孩的真实实力,只是他又失败了,一瞬间那男孩就到了他的面前,他不敢相信那是一个五六岁的孩子。
“你是谁?”黑袍人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楚云抬起头眯着眼睛,黑袍人看见清了那张冷着的脸庞。
“楚家大···少···爷!”
不要尝试着操控人心,人心远比你想象的要可怕得多。
黑色的空间压碎了他的骨头,痛处让他晕厥过去,随手就被楚云丢下小巷。
黑袍人落到众人面前,卫队长一脸惊愕,几个男孩几乎晕了过去。
楚云回到小九他们面前,不再是冷着脸,有些温柔,黑色的空间碎片散落,化为碎屑消失。
世界上再多人,有些温柔,只会是留给一个人的。
“下一次我一定为你打伞。”男孩说。
雪漱漱落下,夹杂着海棠和樱花,温柔的灯光下格外柔美。
撑着油纸伞的女孩看着再一次远去的男孩,他背着弟弟消失在远处热闹庙会的人群中。
“小姐好像有些失落呢?”女仆蹲下看着女孩。
“没有!”女孩挤出笑容,又拉耸着耳朵。
“你的楚云哥哥可喜欢小姐了,小姐有没有发现他一直都没有对你摆过冷脸,这里人太多,小姐的楚云哥哥不想太多人注意到小姐才会着急离开的。”女仆摸摸女孩的脑袋。
“真的?”女孩眼睛里瞬间都是光彩,两只耳朵竖起。
“真的!”女仆点头,撩了下自己耳边散落的几根鬓发。
晓晓撑着一柄画着桃花的油纸伞,牵着小九走进了红灯喜庆的夜色里。
落雪很大,海棠花开,落樱缤纷,庙会正兴,灯火璀璨,相与相别。
楚云和小九并不知道,下一次的相遇会是怎样的场景。
兴许会是生离死别。
“头儿,九号死了,不过目前可以确定一件事楚家大少爷能力应该跟空间有关。”一个黑袍人站在某座高楼楼顶上。
他的手上是一张模糊的照片,照片被雪花所模糊,看不清轮廓的一个人浮在空中,身边是模糊的黑色。
沉默了许久之后他得到了回应。
“计划照旧。”
“是!”
几分钟后,小巷被封锁妖国警员封锁。
“死者名叫曹孟书,是出席此次交流会中央国曹家的三公子,确认死亡时间至少为十二个小时以前,被人使用操控符文,伤者为中央八家王家的宗家小儿子王烨。几个孩子吓坏了,情绪都很不稳定,具体的事发经过还得等当事人情绪稳定后才好确认。”卫队长向着接手的官员汇报现场情况。
“看来这次的交流音乐会情况很复杂啊!”官员叹息。
希望明天的交流会不要出什么岔子,出息的可是十数国的大人物啊,他望着越发阴沉的天空,心情沉重。
这群中央国的孩子在今晚接受完妖国警方的调查之后,被中央国的大使所接走,大使不得不出面,这群孩子都是中央国大家族的贵公子,同时也是受邀出席的贵宾。
中央国出使大使唯一无权带回得只有曹家曹孟书的尸体,事关重大,于情于理大使暂时都不会索回。
流川海棠苑。
海棠苑是历代妖国国主的居所,如今的年轻国主白狐就住在这所海棠苑里。
据说海棠苑的紫色海棠比流川整个城市的海棠开得都要漂亮,某个受邀做客海棠苑的中央国诗人曾留下这么一句诗:一国海棠在流川,半国海棠在苑中。
某个别致的房间里,整个房间被装修成可爱的粉色系,女孩躺在满是玩偶的床上,女仆正坐在床边给女孩讲睡前故事。
晓晓无论今天怎么哄,小姐小九就是不可闭眼乖乖睡觉,回家去看了一次哥哥白狐之后就一直是一脸难过的表情。
“小姐是怎么了?你的楚云哥哥还是喜欢你的呀,这样子愁眉苦脸的可不招人喜欢。”晓晓给小姐拢了拢被子,说着言外之意的话。
你这个样子你的楚云哥哥是不会喜欢的。
“晓晓姐姐,其实当时小巷子里有人死了对吗?”女孩难过的望着女仆,眼睛里憋着泪花。
“小姐你怎么知道的?”晓晓微微呆滞。
“我听到了哥哥的谈话,晓晓姐姐,有人死了,就死在了那条小巷子里,我们就在旁边,哥哥还提到了楚云哥哥。”女孩快要哽咽起来。
她很害怕有人死去,也不想有人死去,她害怕是她的楚云哥哥杀的人,她害怕是她的楚云哥哥见死不救,她真的很害怕,楚云哥哥那时候就在小巷子里,一切都多么的残忍。
“晓晓姐姐你说为什么会有人死去?为什么楚云哥哥不救那个人?是不是楚云哥哥把那个人杀了?”女孩紧紧抓着被子的边缘蜷缩着,她不知道巷子里发生了什么。
女仆笑笑,趴在床边。
她轻声说:“傻瓜。”
“小姐,在这个世界上哪里有人不会死去,流川每天都会有人死去在小姐看不见的地方,每天都会有人经历生、老、病、死而死去,有一天我会死去,小姐会死去,小姐的楚云哥哥也会死去。”
说着女孩就更伤心更想哭出来。
“世界上有生就会有死,每一件事物都会消亡,可是小姐呀!我们应该是去在意的是生命的意义,会遇到很多美好的东西,比如说好吃的蛋糕,好看的雪压海棠,当然最重要的是小姐你遇到了你的楚云哥哥,就算会消亡,我们也不用在意,因为我们遇到了最美到的一切。”
女仆说得很轻,女孩的脸上渐渐平缓下来。
“小姐啊!这个世界人是很难保护所有东西的,有时候人就只能够保护得了一个人,只保护得了自己最心爱的人,人做不到圣人的,做不到保护很多很多的人,最痛苦的时候是连一个人都保护不了。楚公子当时只能够做到保护弟弟,如果整个流川遇到危险,那家主能做的估计只有保护小姐你,不是不想保护更多的人,而是无能为力,所以不是楚公子不想救,而是救不了。当然,小姐有危险的时候楚公子也一定会挺身而出的。”
“真的?”小九问。
“嗯!”女仆点头。
“那哥哥说楚云哥哥和他们打起来了,那···”
“相信我,你的楚云哥哥不会杀人的。”女孩没说完就被女仆打断了。
“可···”女仆由默默她的额头,用温柔的目光看着她的眼睛。
“睡吧小姐,很晚了。”
“嗯!”
女仆关上了房间的灯,然后轻轻退出房间带上门。
这是一个吃人的世界,真的能保护好一个人吗?
曾经她有父亲母亲,有一个妹妹,有一个温馨的家,可是某一天她从山上回到村子时,看到的是一个巨大的身影挥舞着巨大的尾巴将她所拥有的一切都拍得粉碎,蓝色的火焰也将她的爱全部焚烧殆尽。
失去一切的感觉真的很痛苦,悲伤会将你侵蚀,拖拽出心中最深的黑暗。
临近午夜,街上仍是挂着红色的灯笼,只是人声稀疏后的红色灯光下显得有些寥落,今天的庙会将是落幕。
只剩下三三两两正在收摊的妖国居民,过不了一会儿街上就会空无一人,独自过路的人都会觉得孤单。
看起来风尘仆仆的男孩坐在街角的屋檐下,他伸手向屋檐外,冰冷的触感将手心浸透,他看着落入手心中的雪和花,有些失神。
“真冷啊,还是雨夹雪。”他说。
男孩从怀里掏出手抓饼,找了好久才找到的一个小吃摊位,摊主是个中央国人,到妖国做着小吃摊的小本生意,卖着中央国颇受欢迎的手抓饼,在摊主收摊之际男孩成了小摊最后一个主顾。
望着手上的手抓饼男孩总觉得来之不易,还冒着热气,所以他特意向摊主多加了一个鸡蛋,又加了一份培根和热狗,要了番茄酱和沙拉酱,算得上人间一大美味了。
“老师,师弟现在过得很好,我有好好照看师弟,您就不要担心了,他一直都是喜欢到处看风景的孩子,托师弟的福,学生也跟随师弟看过了数不尽的千山万水。师弟还有个喜欢的女孩,女孩也喜欢师弟,女孩很可爱,很招人喜欢,长大了一定很漂亮,先生您一定会喜欢,那女孩是个妖族,是最尊贵的九尾妖狐哦!是九尾哦!”男孩重复着最后两句话,像是个较真的孩子。
男孩咬了一大口手抓饼,鸡蛋的味道尤为的好,番茄酱的味道他最喜欢了。
“师弟可喜欢这个女孩子了,每一次是都都挡在女孩前面,谁都别想伤害她。”说着他有一丝伤感,鬼神无情,活得久了就都会有那么一点人情味。
“不过嘛!您也别催我,我肯定是喜欢逍遥自在的,这您也是知道的,遇不遇得到还不一定呢,真要是遇到了,我一定会领去您那里,给您掌掌眼。”他往墙上缩了缩身体,不让落下的雨雪溅到自己。
男孩叫林清离。
林清离独自对着阴沉的天空说话,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和某个人拉家常。
几个小时前,他看见一个男孩背着弟弟走过,又看见撑着油纸伞的女仆牵着自家小姐而过,他当时都没有抬头,就只有他们走过时看着他们的背影。
他尤看见油纸伞是男孩送给女孩的,上面画着一枝好看的桃花。
“老师啊!学生我还是很羡慕师弟的生活的,每天无忧无虑,走到哪里就看到哪里。可是师弟总归还是需要师兄去照看的,哪天给人欺负了总不能白白受气吧?这可不是一个师兄该有的样子,就算师弟给人欺负了不告诉师兄,师兄也不能装作不知道吧?学生我会去讨回公道的,我这个师兄都还舍得呢,他们凭什么?敢骂我师弟我就骂回去,敢打我师弟我就打回去。”明明是个十七八岁的帅气大男孩模样,怎该都懂点事了,却像是个弟控的孩子。
他狠狠咬了一口手中的手抓饼,嘿嘿笑着望着屋檐,很高兴,就像是自己刚才说的这番话被自己先生所认同,先生还对着他抚须而笑。
“先生你从小就宠师弟,要我说也不能太宠溺了,师弟还是需要自己想法的,师弟也是需要成长,不能总是由我这个师兄事事代劳吧?我就该帮的时候帮一丢丢就好了,干预太多到时候师弟烦我怎么办?到时候见了面不认得我怎么办?怪我太指手画脚我也是很难过的,虽然只会是一丢丢,也是伤心的嘛!再说了,你自己也有说过的。”
林清离用两只手指比划着一丢丢的长度,真的是会伤心的,到底是没有不护着师弟的师兄,毕竟无数漫长的时间里自己就只有这么一个师弟,先生也只有他们师兄师弟两个学生而已。
妖国很不太平啊!所以他来了,来看看师弟,有人在妖国里酝酿着巨大的计划,阴云正在一步步笼罩整个妖国,甚至还有人想把整个世界拖进深渊中。
有人想欺负弟媳的娘家,那得看他林清离答不答应了,未过门就不是弟媳娘家啊!谁不认识老子就干翻谁。
可是到时候真的有人愿意去相信吗?
他不知道,时间里最复杂的就是人的心。
“先生啊!学生后面说的牢骚您就别往心里去,前面说的才是重点才是值得高兴的事儿,等师弟结婚了,我就拽着他俩儿到您前面磕头。”林清离甚至能想到先生到时候高兴的样子,该是很欣慰吧!
“今天就不陪先生您聊了,学生整天都不成事儿,还得去找个地儿睡觉,先生您瞧这儿大雪纷飞天寒地冻的,非得冻死街头不可。”
起身的男孩拍拍屁股上沾着的积雪,手里只剩下个空油纸袋,话说今晚的手抓饼还是好吃的,他舔了舔嘴唇。
“先生,学生先走了。”
林清离走进雪与花共同落下的夜里,脸上还是有一丝伤感的。
在很多很多年前,先生在某个冬天里永远的沉睡过去,在某个落雪的杨梅林子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