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男孩们过去之后澜守月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有学生经过,虽然有旅游导图这个大地图,可是又哪里会那么好找,一个点就是一小片区域,没有人家的地方你就慢慢翻吧!有人在镇子人手上的成绩单镇子的人会给你,但是又哪里会有这么简单,总得帮主人家做点事儿吧?搬个东西,跑个腿,送个信什的都是跑不了的。
有快有慢,看具体是什么了。
有没有拿到成绩单,怎么拿到的,花了多长时间,一路上都能看到石小镇好看的景色,这个时候不管你到石小镇的哪里都能看到满眼的落桑花,粉色的世界梦幻般虚假真实。最热闹的镇子中心的一整条街,红砖上堆着散发着清香,停停找找的学生也会惹不住深嗅一口,人烟稀落的镇子边缘,地上的绿意伴随着坠落纷飞的花,就算是跑得匆忙的孩子也会多看一眼。
大多数学生在匆忙中多看一眼梦幻般的小镇,还是在努力找成绩单的,入学考试只有一次,肯定不会是那么随随便便的,至少在大多数人看来是这样,来得触不及防一些而已。
有一个条件虽然看起来不怎么诱人,那就是可以先选宿舍,龙都学院的宿舍怎么想都不会差到哪里去,但是先选怎么都比没得选要好,没人想到的是不管怎么选都至少能选到一栋别墅小筑作为自己今后三年的居所。更何况一些人骨子里还是透着争强好胜的心的,也许这就是某些人的骄傲,只是第一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了,在他们刚开始刚起跑时有人就已经冲到了终点,人家的起点就是终点,你赢不了的。
你永远打不过的人不是比你厉害的人,而是开挂的人。
澜守月找来了鱼竿,坐在了巨大青石上,挂上鱼饵,抛出几米长的鱼线就开始钓鱼,想了想又脱了鞋子把脚放到缓慢又清凉的水里。
岸边的青草郁郁葱葱伸进鬼都河中,半米深的河流清澈见底,一只蜻蜓追逐着一只蜻蜓飞掠过水面,一只远去一只停在澜守月的鱼竿上。澜守月握着鱼竿纹丝不动,那是一只红色的蜻蜓,他轻轻晃动,蜻蜓起飞又落到他的鱼漂上,鱼漂被压得下沉了一分,一圈浅到不能再浅的波纹散开。
由夏入秋的一大段季节里,鬼都河有一种特有的桂鱼最肥,当地人都叫它青白桂,青石一样颜色的背,雪白的肚,所以被叫做青白桂。每当这个季节,桂鱼会吃落下的落桑花,不仅鱼肥美还有淡淡的清香,自从澜守月到了龙都学院到了石小镇就爱上了青白桂。
学院的食堂虽然是真的好吃,无聊时光下的澜守月更喜欢到鬼都河里钓鱼或者躺着某刻老树上睡觉。就在树下炖锅鱼汤,或者清蒸青白桂,又或者烤几条非鱼,某个待在图书馆里的老人兴许就会循着香味而来,蹭蹭鱼吃,再喝口汤,老人说这简直是享受,也只有澜助教才这么懂得生活。
澜守月只想说你就使劲吹吧,明明就是吃食堂吃了那么多年吃腻了,偶尔来我这蹭吃蹭喝,换换口味,澜守月不介意,老人不会不好意思,澜守月总会说加工资不然就把老子的鱼吐出来,拿人手短吃人嘴短,老人也就认了。
钓鱼和赏景成了澜守月在石小镇和学院里最爱做的事情,他没有想到此后他还有两位钓友,特别是夜钓,没有夜雾的明净夜晚里他们总是能够遇见,澜守月那时也会难受很多。
澜守月离着岸边很近,并不会说鬼都河的中央钓不到青白桂,而是每年的这个时候他都要在青石浮桥上待够一整天,离着岸边近了过了凉爽的清晨之后就会炎热起来,他可以有树荫。
每一次微风吹过总是能带起水面的阵阵涟漪,落桑花漱漱落下,慢慢从水面上睡莲的身边飘过,水草偶尔会从不深的河里长出水面露出短短草尖。岸边不是成片成片的落桑花就是瞧着平坦的鲜绿草坪,柔软至极,好像能够随风起浪,澜守月真的喜欢这里,因为在这里无论什么时候都能看见好看的景色。
人厌倦一切之后总是会找一处安静好看的地方待着,不用去想其他事情,可以静静地躺着。
鱼漂抖了两下,然后被快速拖着下沉,澜守月慢慢抬起鱼竿,手感不重,一看就是非鱼。一种鱼身修长的鱼,出了脊背一小部分是青灰色,剩下的大半部分全是银白色的细密鱼鳞,鱼嘴翘起,最大也才是三个手指宽,当地人跟澜守月说那叫非鱼。非鱼有很多的细小骨刺,最适合烧烤和香煎,老人也总是趁着澜守月烤或者煎非鱼是过来蹭吃,他说非鱼才是这里隐藏的人间美味,再有酒那滋味已经找不到形容词来形容。
这种鱼鬼都河里最多了,却百吃不腻,非鱼被甩出水面,解下时细密的鱼鳞粘在他的手上,瞧着漂亮的鱼鳞很轻易就会脱落,也许这叫做脆弱。澜守月再度抛下鱼线,鱼饵鱼漂入水声清脆,他洗了洗手上的银色的鱼鳞。
他摸到了自己右手上带着的银戒指,很简单,只有六根羽毛组成的翅膀装饰。已经很久了啊!他想着,真的很久很久了,久到他自己都快要忘记了。
这枚戒指叫做六翼银戒,那是见习牧师的证明,如果是正式牧师还会有一条纯银打造的十字架项链,亮银十字项链。
那时候自己还不算大,好像当世界也没有这么的复杂,在这里好像也挺简单的。在某个无人的山林里有一座小教堂,教堂里没有什么人,只有一个老到快要死的老神父,澜守月就是在那座教堂里进修的。
只有完成学业,学完所有的课程才能够成为见习牧师,成为见习牧师就能学习正式牧师的课程了,完成课程进修就能成为正式的牧师了。
在进修见习牧师课程时,澜守月和老神父说你就不能把正式牧师得证明给我吗?这里又没有人,没有人知道我没有完成课程的。老神父只说不行,牧师是神圣的职业,做不得假,澜守月也只能一边修习着课程一边每天烦着整天在锻造台上敲敲打打的老神父,老神父终究是没有答应澜守月,他说希望我能够活到你进修完牧师课程的时候。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在澜守月完成进修见识牧师的课程时,老神父终究是走了,没有活到澜守月成为正式牧师得那一天。老神父走时交给澜守月一卷羊皮卷和一枚戒指。羊皮卷是进修证明,上写着澜守月在教堂,在修道院完成见识牧师的课程,正式成为一名见习牧师。戒指上刻着六枚羽毛组成的一对翅膀,六翼银戒,见习牧师的证明。千万年来只有一个职业是全世界都通用共识的,那就是牧师,见习牧师也在此列,就是人数不算多。
这个职业没有人会去伪造,每个人都觉得它是神圣的,虽然世界各地每个教堂或者修道院的信仰不一样,但是都会非常认可每一位牧师见习牧师,认可每一位完成课程进修的人,因为他们是神圣的。无论什么教堂什么修道院,无论什么时候的教堂,即使已经消失的教堂修道院,只要完成了进修人们就得认,人们也认。
虽然只有能同时提供进修证明和六翼银戒才能证明自是见习牧师,但是别人一般见到六翼银戒就会确定你至少是一名见习牧师,牧师会多出亮银十字项链。
在深山的教堂里,老神父坐椅子上在给澜守月举行授礼,给半跪着的澜守月带上六翼银戒,那是老神父一锤一锤敲出来的,澜守月接过见进修证明,夕阳正好照在他们的脸上。
在澜守月接过进修证明时老神父闭上了眼睛,他太老了太老了,从深山里的教堂建成至今,原本有人居住在附近到全部走空,再到如今为澜守月举行见识牧师授礼已经近百年了。真的太久了,真的太老了,澜守月估计教堂建成时老神父是个二十多的青年小伙子,应该蛮帅的。
老神父没有完成最后一件事,没有活到澜守月成为正式牧师的时候。其实澜守月挺想接替老神父的职位,做这个教堂这个修道院的院长的,可是没有老神父的授权他没有办法去继承,去接替老神父的位置,成为院长。也许老神父只是不想澜守月困在这个无人的深山里,这里由自己开始也该由自己结束,不应该束缚其他的人,澜守月也没有办法继续待在这里,他只是在这里进修。
澜守月把老神父放进他自己为自己准备的棺材里,澜守月点燃在老神父的棺材旁边点燃了几根白色的蜡烛,附近的人都搬去了繁华的地方,深山里已经没有其他人了,除了澜守月不会再有人为老神父送行。
最后澜守月离开了深山的教堂,那时的夕阳刚好沉下地平线,教堂就淹没在了黑夜中,仿佛没有悲伤,更没有欢喜。
澜守月从旁边放在青石上的黑色长衣里拿出一卷发黄的羊皮卷,一根发黑的绳子捆着羊皮卷,原本是鲜红色的,经过的漫长的时光,它已经褪色变成了黑色的。
他解开变黑的绳子打开羊皮卷,上面写着澜守月于青山教堂青山修道院完成见识牧师的课程进修,正式成为一名见习牧师,上面还有青山教堂青山修道院的院长签名查尔斯·美第奇,还有一枚圆形公章,那是世界共识的牧师见习牧师公章,形制会有不同印文却是一样的“见习牧师”,大概澜守月羊皮卷上的公章是世界上唯一现存最老的公章了吧!也许没有人会认识,但是所有的人都会认印文,这是对牧师和见习牧师的尊敬。
澜守月轻轻磨砂着羊皮卷,时间好像其实没有走过,时间一直停留在昨天。他身上很少会一直带着一样东西,但是走到哪里一定会带着他的进修证明和六翼银戒,他将进修证明重新捆好,收回长衣里。
他看了看周围的景色,神情有些呆滞,老神父不想把他束缚在深山的修道院里,可是老神父估计自己也没有想到澜守月能看到这么好看的景色,这是更加广阔的景色。
从澜守月离开青山修道院之后,就再也没有继续进修牧师,他好像忘记了进修,老神父闭上眼睛的那一刻起就再也没有提起,也许是忘记了,也许是觉得见习牧师其实也很酷,也许是心随人死。
鱼漂再也次被拖走,澜守月用力一甩,一条非鱼凌空而起,他觉得今天也是奇怪,全是非鱼上钩,心中一直有奇怪的感觉,和平时不一样又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