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宁看着那人将手伸向布袋,心下戒备,向后退了几步。自己虽不是那人对手,但总可以用屋子里自己做的东西挡一阵,弄出些动静等巫尧大人来救。
那人不慌不忙用手握住布袋顶端,脸上的微笑收了一下,猛地转动手腕。
呲啦!
布袋应声而裂,无数铁片激射而出!燕宁见状,连忙蹲下推翻椅子挡在身前。
燕宁不敢擅动,耳边只听得无数废铁片打在木头和废铁堆上的笃笃声。
但没有一片落在自己身前的椅子上。
燕宁心下有些疑惑,微微探出头瞄了一眼,那人又恢复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只是手上多了一根黑色九节鞭,鞭两侧还嵌着无数小刃。
燕宁站起身,回头看了一眼,木屋的正面插着无数铁片,在夕阳下反射着海面般的粼粼光芒,只有自己身后破旧的木墙毫发无损,也不知那人是如何做到的。
“阁下何意?”燕宁转身问向那人。
“在下想告诉燕宁公子,我若想杀你,你是没有机会拿炸药出声求救的。所以最好好好回答我的问题,我调查了燕宁公子很久,根据回答,我也可能放了你。”那人说道。
“阁下还未通名。”燕宁有些惊异于对方知道自己在做的事,一时想不出好办法应对,只好暂时拖延一下时间。
“在下失礼,楚国捕快陆十四。”那人拿着鞭子,微笑着轻揖了一礼。
“我燕宁自问未犯楚法,一个捕快为何会找到我?还请阁下如实相告。”
“阁下少知道一点,就安全一些。”那人又微笑着轻揖了一礼,动作频繁的有些烦人。
燕宁语窒,没有想到任何逃脱的路子,只好冷冷答道:
“你想问什么?”
“在下调查了阁下的过去,阁下这数月来的作为,不难猜出是想闯圣地,救巫芷。”
“…是”
“阁下既与大长老蒙咸有间隙,想必冲突在所难免。”
“…是”
“我大楚与苗疆向来交好,阁下若杀蒙咸,坏圣地,苗若生乱,是大楚不愿看见的。”
“我并不打算杀蒙咸。至于闯圣地,也只为拿圣药而已。”燕宁反驳道。
“对于捕快来说,一面之词是没有参考价值的。”
“那你又何必大费周章前来试探我。”
“我只相信自己的眼睛,为大楚我可以杀死任何人,但我也不是血腥的刽子手。”
燕宁沉吟了一下,反驳道:“不,你怕的是巫尧。”
陆十四有些意外,又烦人地轻揖了一礼,道:“燕宁公子总是让我惊喜。”
燕宁从小便喜欢看中原的话本,平日也喜欢作那些中原书生的打扮,他在曾在一本名叫《洗冤》的话本里看到过这样一句话:“只要犯案就会有痕迹。”
只要犯案就会有痕迹。
自己如果死了,巫芷不会罢休,巫尧也不会罢休,如果陆十四被查到,只会造成比现在更糟的状况。
燕宁心下微安,至少这人不会轻易取了自己的命。
“所以我想知道你想怎么做。”陆十四追问道。
燕宁定了定心神,飞快的想了一下,如实说道“闯圣地,拿圣药,救巫芷,仅此而已。”
“蒙咸?”
“我不会动他。”
“蒙寅?”
“…”
陆十四微微握紧了手上的黑色长鞭。
“至少他不会死。”燕宁道,蒙寅虽然可恶,自己也一度想杀了他,不过那终究是在气头上,蒙寅罪不至死,但这个仇,还是要报的。
陆十四沉吟了半晌,点了点头,收起微笑道:“若蒙寅死,我杀巫芷。”
莫大的愤怒涌上了燕宁心头,他攥紧的双拳微微颤抖,双目圆瞪,看着陆十四,挤出了一个字:“…好”
陆十四满意地点了点头,随手解开苗衣,将九节鞭挂在腰间的铁腰带上,又将苗衣重新系好,盖住铁腰带,从袖口摸索两下,取出了一封信,两指夹住,一甩手,向燕宁扔去,那信封快若闪电,燕宁刚反应过来,信封的一角已嵌入了燕宁身后的木墙上,如本来就长在木墙上一般,没有丝毫颤动。
“墨黎那小子给你的。”陆十四说道,随即望了望天色,转身欲走。
“你这次来,主要目的到底是试探还是送信?”燕宁突然感觉自己被耍了。
“都有吧,我是大楚捕快,也是墨黎好友。两边都不伤害,自然是最好的结果,燕宁公子只要守约,来年若来金陵我自会摆下酒宴向你赔罪。哦,对了。”说罢随手丢出一锭银子,说道:“也是墨黎给你的,他还说你要是下次来金陵得跟你那个情人单独请他喝酒,男人进城手里没钱没面子。”
陆十四说罢,食指与拇指放在口边,吹了一个响哨,一匹淡红色骏马飞驰而来,陆十四飞身上马,在马背上又对燕宁轻揖了一礼。
“燕宁公子,希望我们下次见面,是在大楚的酒馆里。”说罢驾了一声,策马疾驰而去。
燕宁没有取信,而是先看向了木屋上的铁片,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
自己在话本中看过,话本中将中原武者分为五境,依今日所见,看来那些并不是写书人的臆想,而这人的境界,照话本的说法来看,恐怕仅仅才到第二层的太初境而已。
燕宁回了回神,感到背有些冷,连忙将信取了下来,准备进屋换一身新衣服,这才发现,门把手附近的一掌范围,一片碎铁都没有。
“不愧是混官场的,挺懂事。”燕宁难看地笑了笑,推门走进了屋里。
进到屋内点亮蜡烛四周检查了一遍,陆十四的力道和方向控制的很好,没有一片射进屋里破坏掉自己的竹筒和炸药,燕宁有些安心,坐到桌旁将蜡烛插到烛台上,摸了摸信封,似乎有些厚,燕宁小心的撕开信封,擦了擦桌子,将那一小沓信纸放在桌面上阅读了起来。
“诶我说兄弟你怎么学的楚文啊写的挺好啊!说起楚文我跟你说金陵王记字铺的那个王掌柜写字写的可好看了!还有你那个青梅竹马的巫芷长得好看吗?身材好不好啊?金陵的美女我都看腻了回来得去苗疆见见,没别的意思啊我就看看,你们成亲一定叫我啊!我还没见过苗人成亲是啥样的,我跟你说…”
燕宁忽然有些头疼。
但是又怕漏了什么重要的信息,只能一字一句的读了下去。
“…就第一页我说的那个唐震啊,天天拿自己当个宝真是烦死了烦死了!跟他比试那么多次不也没赢过我,不知道他牛个啥!还有唐琴最近又跟我闹别扭了,嫌我没把她送我的那盆花照顾好!说道唐琴啊我跟你讲,哦那什么快没墨了我先出去买一趟啊!…”
燕宁的头更疼了。
揉了揉眼睛,他终于忍着满篇废话看到了最后一页。
“哦说正事,你问我的那个门啊,我不知道你要炸那么厚的门干啥,我也不认识你就让一个朋友查了你一下,你别生气啊!你既然看见了这封信就证明你是个好人!根据你的制法和药量,还有那个门尺寸厚度,你这么炸肯定行!但是你另一个要求我就有点不明白了…记得下次告诉我啊!反正你看图吧,门里管钱的不让我多用纸,你拆开信封内侧就能看见了!成了给我回信啊!等下个月我把最新一本墨黎开物给你邮过去!”
燕宁有点庆幸自己忍住生气没把信封撕了。
《墨黎开物》里语言挺简洁的,怎么一写信就成了这么个玩意儿…
燕宁又点了两根蜡烛,看了下信封内侧的构造,确定自己从信封边用小刀划开不会破坏图纸,动手划开信封,小心的摊开。
“原来如此…”燕宁看了一会,开心地笑了起来。
纸上画着一扇大门,样式虽然是楚式的,但尺寸形状与圣地大门竟是不差分毫,门上圈了十几个小圈,圈内写着数字,边上工整地写着标注:
“顺一:左四,药七分。”
“顺二:中五,药四分”
…
…
“顺二十六:燃中八,可破”
“顺末:看烟花!”
燕宁倚在椅子上,双眼望着屋梁,长舒了一口气:“接下来…就只剩左卫右卫了。”自言自语罢,闭上眼打起了微鼾。
……
燕宁感觉头有些沉,缓缓睁开双眼,巫兰正拿着信百无聊赖的翻着,也不知道能看懂几个字。
“什么时辰了?”燕宁惺忪着眼问道。
“正午过了一个时辰了,那个墨黎给你回信了?这么多篇,写的是啥?”巫兰迫不及待的问道。
“都是废话,只有那一张图有用。”燕宁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哦,赶紧把饭吃了吧,有些凉了,我去把信收好。”巫兰带着笑意,四周环顾了一圈,好像没什么能放信的地方。
“你先收着吧”燕宁道。
巫兰哦了一声,拿起手帕包好那些信,仔细收入怀中,不放心地拍了拍。
“接下来只剩左右卫了。”燕宁慢慢扒着饭菜,说道。
“…嗯。”巫兰有些黯然,虽然自己和两只妖兽不是很常见到,但终归还是有些不舍。
“如果情况允许,我不会杀它们,那些竹筒就是给那两只大猫治伤用的”燕宁看出了巫兰的心思,安慰道。
“…嗯。”巫兰并不是很相信能让两只妖兽活下来,自己和燕宁两人加一块连老虎都打不过,对上圣地守护,二人能否活下来都难说,只能拼劲全力,就算能赢,又哪里有余力去保那妖兽一命呢?
“在屋里待太久我都忘了,门外那些铁片是怎么回事?”巫兰不愿再想妖兽的事,转身问道。
“有些缘由,回来再跟你说,一会你跟我把东西收一下,然后把这房子点了。”燕宁应道。
“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