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兄的意思是?”燕宁听到陆十四所说的说对一半,疑惑道。
“我的意思是,那刺客像啃了一半的烤鸡。”陆十四的脸色十分认真,没有半分玩味。
难得墨黎没有插嘴,陆十四接着道:“据我猜测…墨阳可能是被那女刺客的脸吓疯的,所以才会听到女人的声音就害怕,而这烤鸡…”
燕宁看向那吃了一半的烤鸡,稍稍理解了陆十四的意思,但并未打断。陆十四眼色一黯,接着道:“那刺客…为了方便易容,可能已经将身上无用的肉全剔了下去。”
“这是为了什么?”墨黎放下南瓜条,看着那烤鸡,感到有点恶心,又莫名地有些同情那女刺客。
陆十四将那烤鸡丢出窗外,道:“为了两点…一是易容,二是减轻身体重量。”
燕宁想到云国不惜出动苍翰和云鸿钧也要抢走巫芷做祭祀,这刺客又为了云国做到这种地步,心下对那刺客有些敬佩,又有些不解:“云国究竟图的什么?”
陆十四先是疑惑的看了燕宁一眼,随即恍然大悟道:“我险些忘了燕宁公子不怎么了解时局…无论是云国,还是现在暂时安静的北莽,所求的不过是一个吃字而已。”
“吃?”燕宁问道。
“云国干旱,北莽极寒,每年入冬他们都会饿死不少人…,一开始是向我楚国讨粮食,那时候我们刚刚立国不久,国力不强,不宜冲突,虽然拮据,但也会给云国和北莽送一些过去…”陆十四道。
一旁的墨黎越听越气愤,插话道:“可是那帮王八蛋根本就不记得咱们的恩!开始对我们感恩戴德,可后来呢?云国翅膀硬了就开始派人装山贼抢粮食!后来连山贼也不装了,说都不说一声就直接派兵打西边的关口,这不咱们连关名儿都改成落云关了!”
“那北莽呢?”燕宁问道,自己在苗疆看过的话本里可没讲过这些事情。
墨黎接着答道:“北莽嘛…倒是稍微老实点,但估计也因为他们国力还没养起来,云国就闹了这么一出,大楚心有防备,这些年来倒还算没闹什么幺蛾子…”
“原来如此…”燕宁听罢,忽然觉得缠着自己的琴弦有些微颤,于是看向方娴。
只见方娴正低着头,神色慌乱的啃着指甲。
“方姑娘…你这是怎么了?”燕宁疑惑道。
见方娴没有反应,燕宁有点怕她把自己摔下来,再次出声提醒道:
“方姑娘?”
方娴终于回过神来,琴弦险些没有控制住,慌乱道:“哦…没,没什么,我就是有点累了…”
燕宁与陆十四对视了一眼,陆十四的眼中似乎也有些怀疑,方娴抬着自己从器峰一直到山下马车都面不改色的…,今天这才抬了多大会?
陆十四向燕宁使了个眼色,阻止了燕宁继续询问。
在陆十四看来,书山毕竟不算直接隶属于大楚,不好当面闹的太僵,以后暗中调查确认一下便是。
燕宁会意,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我们休息下吧,辛苦方姑娘了。”
“嗯…”见马车停下,方娴轻轻将燕宁放了下来,有些出神的道:“…我…出去透透气…”
…
“燕宁公子可有想法?”
墨黎正在马车后门假装嗑瓜子放着哨,陆十四轻声问向燕宁道。
“陆兄又何必问我,既然那刺客和方姑娘都如此擅长易容术…”燕宁答道。
“不错…所以我有些怀疑,那刺客可能是方姑娘的师傅。”
“师傅?”
“嗯…这件事方姑娘并不避讳,与你说说也无妨。方姑娘和周姑娘都是临安出身,周姑娘的事先不说了,方姑娘自小拾荒,后来被人拐走…”陆十四沉默了一下,接着道:“…被人拐走,卖给了青楼,开始学习艺理。”
“方姑娘天资聪颖,在当时的临安,论琴棋书画可谓无人可出其右。很多富商想买方姑娘,但老鸨坚持要到方姑娘十八岁,赚够了卖艺的钱才能买走。还在那青楼里挂了个牌子,让富商们一直加价到十八岁,那些商人好面子,也想拿那牌子做些宣传,于是水涨船高…直到方姑娘十八岁要出阁的那天,被一名盐商用七万两买了下来。”
七万两…
燕宁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可就在那一天,怪事发生了。”陆十四想喝口水,却发现车厢里只有南瓜条,咽了口唾沫接着说道:“第二天,官府的人去青楼里收开盘的扰夜钱,却发现里面的蜡烛早已燃尽,七八十人全在一楼的地上晕了过去,而这七八十人…全变成了方娴。”
陆十四似乎感到有些冷,又紧了紧长袍,接着道:“无论男女,身形面容头发,都变成了方娴的模样,即便是那些体形胖些的,粗看去也与方娴无两…官府的人挨个叫醒检查,真正的方娴却是不知所踪了。从此再没人见过方娴出现,直到三个月后…”
“书山来了一名身形极胖的男子,与艺峰比试琴棋书画,就连当时的艺峰峰主都败下了阵来。于是书山收了那男子入艺峰,又过了几个月考察心性品德,当时的峰主决定将位置让与那男子…直到接任仪式的时候,那男子运转功法,震去伪装,出现了一名穿着青绿色长裙的美丽女子…你也猜到了,就是方娴。”
燕宁听得心惊,没想到这方姑娘还有如此过往,听得陆十四继续说道:“之后,大楚想派些人求方娴教易容术培养些探子,方娴坚决拒绝将易容术传给他人,但她提了另一个方案。于是大楚给了那青楼一万两补他们培养方娴的亏空,但方娴每年要帮大楚做一次探子。”
“…这也就是你能在苗疆看到方娴的原因。”
“所以你才怀疑是那刺客教的方娴易容术。”
“不错…论时间,方娴入青楼与临安的朱将军被刺杀的时间差不太多,见方姑娘方才的表情,想必是知道救了自己的师傅效忠于云国,心里有些乱了。”
“那周姑娘…”燕宁叫驾车的弟子递进一筒水,想再听听周如霜的事,却见墨黎正一边朝自己做着噤声的手势,一边装腔作势道:“这南瓜条我也会做啊,但是我觉得还是我发明的墨糖面好吃,这么长时间了你也不尝尝,反正现在我负责给你喂饭,我要不让你连吃三天我就不姓墨!”
燕宁躺在车厢里,饶有兴致地看墨黎又表演了几句,还似乎是怪罪自己与陆十四不配合地瞪了二人一眼。
不大会儿,方娴掀帘登上了车厢内。
燕宁看了看方娴,她的神色轻松了许多,只是眼角似乎有些红。
方娴没有说话,用琴弦重新将燕宁举了起来,坐在陆十四一旁,道:“我不会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