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峣柳城前,鱼清冷曾嘱咐我,家中父亲的妻子顾氏极为霸道,行事狠辣,当年因为我们的生母早一步生下长子,于是一直将我们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欲拔之而后快。
我想了想,顾氏一直忌惮鱼清冷回城,如今我这个妹妹站在这里,必定已经碍了她的眼。
我看着身旁表现的恭顺的红鸢,伸手便将她拦在我面前的右手按了下去,又瞥了一眼那扇为我而开的侧门,鼻子里冷哼一声,不屑的看向红鸢。
“红鸢。”
苻永固的声音在我的身后响起,听起来好像带了一丝的怒气,我转过头,看见从看热闹的人群中走出来的苻永固,自带光环的向我走过来。
“东海王殿下。”一众守在一起的下人皆跪下行礼。
“殿下。”我微微屈膝,有些疑问的看向苻永固:“你不是去护送太子遗体了吗?怎么……”
“没什么。”苻永固抓住我的胳膊,将快要跪下去的我拉直身子,解释道:“不太放心,所以先过来看看。”
我点点头,不再多问什么。
“红鸢。”苻永固站到我的身前,又叫了一声红鸢:“我来看看姑母,这……正门紧闭,是打算让我从侧门进去吗?”
“奴婢不敢。”刚刚站起来的红鸢一听这话,立刻又跪了下去,哆哆嗦嗦的磕了个头,才再次站直身子,命后面看门的家丁开了正门。
“走吧。”苻永固说着便抓住我的左手,拉着我从红鸢面前大摇大摆的向正门走去。
一直到进了正门,苻永固才松开手,开口向我解释了一下他们皇室的复杂关系——顾氏原本是苻永固父亲的小表妹,生来就是尊贵的,养成的性子也是说一不二,当年下嫁了我的父亲,才成了如今的太尉夫人。
“我这个姑母呢,为人是不太好。”苻永固向我解释道:“但总归是小时候养成的性子,实在难改,不过她至多也就是为难为难你。小鱼儿,你便多包容包容吧。”
“怎么听起来,倒是你像长辈似的。”我笑了笑,也许是前一阵子在军队中与苻永固并肩作战,不自觉的便亲近了许多,于是同他开起了玩笑。
“小鱼儿也长大了。”苻永固说着,像我作了个揖,也半开玩笑似的回答道:“我先在这里替我的姑母给小鱼儿道个歉。”
我连忙伸手扶住还没弯下腰去的苻永固,慌张的向四周看了看,确定没人看到,才冲苻永固翻了一个白眼:“你个堂堂东海王给我作揖,你想害死我啊?”
“还生气吗?”苻永固笑着捏捏我的脸,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我嫌弃的拍掉苻永固捏上瘾的手,叹了口气,道:“生什么气?倒是你,一点东海王的样子也没有。”
“小鱼儿,你才十六岁,怎么说的话跟我皇爷爷似的。”苻永固不满的甩甩被我弄疼的手,抱怨道:“老气横秋的。”
我看着越发过分的苻永固,实在想不明白,一个将士口中话少冰冷的东海王,到了我这里怎么变得活脱脱的像个无赖一样,我撇撇嘴,不想再多说些什么。于是认真的犯了愁——刚刚被苻永固一把抓进太尉府,我还不知道我接下来应该去做什么呢。
“行了,不闹你了。”苻永固在一瞬间恢复了平时的样子,按着我的肩膀让我在原地转了一百八十度,背对着他,却面向一条隐秘的小路:“你先去找你的生母吧,让她帮你梳洗梳洗,不要等会见到我的姑母,被挑出错来。”
我按照苻永固的提示,走到那条小路的尽头,果真发现了一处院子,好像是没人打理的样子,院子门口竟长了一片杂草。我轻轻将院门打开,却发现院子里是别有洞天——干净的石板路通向简单的屋子,院子的西南角上种了一片竹林,风吹过的时候能够清晰的听到竹叶相互摩擦的声音。
我站在院门处没有动作,只轻轻敲了敲院门,屋中的人听到响声,才开了屋门出来一探究竟。
走出来的人一看就已经是三十出头的年纪,一身素色的衣服将她衬托的典雅脱俗,我脑海中残存的鱼清寒的零碎印象让我想起,这个看上去恬静的女人就是我的生母——月氏。
当年她因为擅自做主将我跟鱼清冷送去戍边,惹怒了鱼遵,于是便被扔在太尉府中的偏僻小院里不再过问,想来这几年过得也是冷暖自知。
月氏快步的走过来,并没有认出我就是她送走多年的女儿,只疑惑的看着我,想不明白,这么多年下来,有谁会记得她这个早已被遗忘多年的旧人。
“娘。”我看着月氏,因为鱼清冷记忆的缘故,眼里泛着些许的泪水,道:“女儿回来了。”
“清寒?”月氏吃惊的问道,并不等我回答,便把我一把搂进怀中,声音里更是带上了哭腔:“真的是你?真的是我的清寒!”
我不知所措的被月氏抱着,听到她的声音,竟莫名的想起我自己的亲人,也忍不住伸手紧紧地抱住月氏有些颤抖的身子,安慰道:“是我,娘,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