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柳湘莲这话,吴贵心下好笑,不想这人还是个颜狗,束成其实长的算是清秀的,要不然她姐姐也不会被裘良收入房,到了柳湘莲嘴里倒成了浊物。
陈也俊几个也面面相觑,柳二哥对这束成看来是真恼了。
众目睽睽下,束成听了此话,一时脸面涨的通红,他也是要脸面的。心下急道,拼着再不凑你们那什么圈子,今儿这口气却得出,脸上便勃然作色,道,“好你个柳二,惯会讽刺人,我是个浊物,那你也好不到哪里去。这街上谁不知道你柳二,不是东街上赌博吃酒,就是西巷里眠花宿柳。咱们扒干净了,都是一膀子白肉,偏就你金贵了。”
柳湘莲听了,只冷笑看着他,连话都不接,显然是不屑一顾。
束成嘴上兀自强硬,“你也不过一身好皮囊,人家才说你——风流人物风流事。还有那成大家,也不管人家是自己的戏文老师,都敢……”束成说到这里,便瞅见柳湘莲脸色突变,一手更是按在了剑鞘上,倒有点怕了,接着便嘿嘿一笑,不敢往下说了。
吴贵也不敢让束成再歪缠下去了,连哄带骗的,先把束成哄出了相声堂。
柳湘莲见不到那等厌物,心情反而好了起来,见吴贵进来,轻笑道,“你这楼改的真好。我刚才上下三层看了一圈,三面开放,最适合做戏楼,你偏偏拿来做什么‘噱社’?噱社应该是三五知己,临溪品茗,丝竹并奏才是,哪有专门弄个楼子的。”
说完也不等吴贵答话,柳湘莲便穿过台下的椅子,上了台子,兴冲冲地走起了台步。
陈也俊、卫若兰几个也跟了上去,嘻嘻哈哈叫道,“二哥再耍个剑来瞧瞧。”
柳湘莲倒不拒绝,拔出腰间佩剑,便见星光点点,如舞银蛇。
收了剑后,柳湘莲跳下台子,赞道,“我也算是串过几家堂子的,再没你这地方好了。别家戏社,不外是露台、展厅,你这可是京师第一家屋内的戏楼啊。”
吴贵忙笑道,“不打算做戏楼,不过偶尔唱个堂会还行。”
柳湘莲听了,笑道,“刚才那位王东家说,你们这里准备做什么相声,眼下有什么现成的没?演上一段让见识见识。”
吴贵摇了摇头,道,“怕让柳二公子失望了,今儿倒不合适。”
柳湘莲听了,闭嘴不再强求。
见几人尴尬无言,旁边的陈也俊适时插话说,“别忘了还有《鲜花调》呢,或者叫《茉莉花》,我还等着多官的——诸女子高声合唱《茉莉花》呢。”
卫若兰也嬉笑着连连应和。
柳湘莲听了,点了下头,“对对对,还有这个。前几日就听他几个央求我,让帮着教几个小戏子,唱这什么《茉莉花》呢,我连谱子都没有,更是只等到今日才得见……多官是吧,以后就叫你多官了,你也跟他几个一样,叫我一声二哥吧。”
吴贵便笑道,“柳二哥既然想见识一下,咱们倒可以约个日子,一发让二哥尽兴。现下却还不行,几个相声先儿、小戏子日子太短,还登不得台。本想着让束成请个教习,也好快些……。”
“哎呀,都把成大家忘了。”听到教习二字,柳湘莲一拍脑门,才想起今儿就是因为成大家,才和束成起了龌龊。
柳湘莲叫道,“成大家还拘在后院呢。”
吴贵忙吩咐赖侗去后院请人,回头对柳湘莲道,“今儿相声堂惊吓了成大家,还望柳二哥海涵。”
“那是束成做的,跟你什么关系。”柳湘莲摆了摆手,不以为然道。
不一会儿,却只有赖侗陪着个小丫头走了出来。那小丫头显然是认识柳湘莲的,上前敛裾一礼,“见过二爷。姑娘说,二爷今儿能亲自出来援护,很是感激不尽。又说,不过是前头和束东家起了误会,也没什么大事,让二爷自己尽管回去。”
柳湘莲听了,面上倒有些不好看,先瞅了吴贵一眼,皱眉喝道,“到底怎么回事?可是这相声堂强留人不成?”
吴贵倒猜着几分,笑道,“柳二哥稍安勿躁,想必是成大家遇上了好戏,一时不舍得罢了。”便问那小丫头,“我说的可对?”那小丫头连忙点了下头。
柳湘莲一听有好戏,嘴上招呼一声,便抬脚往后院去了,陈也俊与卫若兰纷纷跟上。
这是王短腿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唤住吴贵,嘿嘿笑道,“这下好了,没事了,没事了。这柳二我也是知道他性情的,也是个好戏的。因为这个雅好,甚至舍得了脸皮,他一个清贵公子,也不怕人闲话,常跟戏班子的人去串堂会,哈哈哈……等他去了后院,保管他和成大家一样,不舍得出来了。”
吴贵瞪了他一眼,问道,“这成大家是怎么回事?”
“不过是个擅唱昆腔的名角罢了,倒看不上咱相声堂。”王短腿不以为然道,“其实束成倒也没怎么强梁,只是纨绔本性发了,嚷嚷着让兵马司封门,恐吓了她家班主几句,她是被自家的班主强送上了轿子,倒没想到却惊出了柳湘莲。”
“这还不是强梁本性?”吴贵气恼道,“怕不是后院那几个孩子,都是你们这么弄回来的吧。”
“冤枉,冤枉,这几个从戏班子买来的几个小戏子,哪里用得着霸蛮手段?没得失了身份。”王短腿连忙叫屈。
吴贵叹了口气道,“也是我分身乏术,一时顾不得这边,倒是你们做起事来,越发出格。”
听了吴贵这话,王短腿只嘿嘿笑了笑,口中又道,“不过,这成大家来了后,见了几个小丫头的戏,当时就不生气了,也不舍得走了,刚才柳二来的时候,都没答应出来。”
说到这里,王短腿又挤了挤眼,“束成说这柳二惯会眠花宿柳,倒不冤枉他,这小子平日里可是家都不回的,不是睡在了楚馆,就是宿在了戏家,这成大家便是他的一个相好。”
吴贵正要应话,这时,解宝突然打从门外走了进来,“贵大哥,吴阁老家的老秦头来了,先去了府上,又赶着马车寻到了这边。”
吴贵听了,急忙问道,“怎么回事?”
“说是年底来朝贡的一个蛮国,在海上被另一个蛮国充了海盗劫了船,丢了人命,苦主蛮国王子一路哭诉到了金陵,吴阁老不日就得去金陵问事了,便安排贵大哥今儿下午就去见他。”
吴贵听了,忙道,“那你速速回府,让许二哥把我前日整理的书稿,还有这几日收集的珍本古籍都打包了,也不用来这里,只管让二哥骑了白马,直接带到吴阁老门前等我。”
等解宝匆忙走了,吴贵又吩咐王短腿,“里面的那几位公子,尽管伺候好了。说不得我还能赶得回来。“
王短腿忙道,“多官尽管放心,我又不是束成。”
吴贵带着赖侗出了相声堂,便上了老秦头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