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夫子喟然叹曰:吾与点也。”
吴贵每日卯正日出就起床了,照例在院子里活动下筋骨,举了一会石锁——这石锁还是特意寻吴六笙帮他找来的。
洗漱过后,又翻开了戴广生帮他买来的江南贡院大总裁的程文。
诵读了不到一炷香的时辰,便听见东北角上,脚步声接连响起,吴贵心知必是内院送朝食来了。
打今日起,他就不用再和前院金安东、梁主簿那些人一块用饭了,这也是他魂穿以来,第一次开始享受起腐败的封建生活方式。
要知道,在京里的那会儿,府上虽然有个月桂,他哪里真敢让人家伺候他,吃饭也不过是和许干娘凑一桌罢了。
吴贵放下书本,才站起身,便见香菱迎着晨曦走了进来,臻儿娘提了个食盒,步步紧随在她身后。
“少爷。”
香菱进来后,先给吴贵行了一礼,然后才指挥臻儿娘将食盒放在了堂上的饭桌上。
臻儿娘放下食盒后,躬身福了一礼,便退出去,站在了门口。
吴贵见了,不由暗暗点头,薛蟠送来的婆子,倒颇有规矩。
吴贵洗了手,才坐下来,香菱这边,立马就递上来一双筷子,又利索地打开了食盒,将几样食物,一一摆放在了吴贵面前。
吴贵瞧去,见果然是他特意吩咐灶上做的卤鸡蛋、春卷、菜肉粥等等几样简单的早餐。
吴贵拿起筷子,本想打趣下香菱。抬起头来,见几束晨光打在了她身上,一时倒衬的这小丫头在明媚的春光中,皎若朝霞,明丽夺目。
吴贵不免多看了两眼,问道,“这两日你跟妹妹怎么吃的?”
香菱忙完后,就立在了吴贵身边,听了这话,轻声答道,“妹妹跟臻儿几个,只有灶上送到房里去了。”
吴贵夹起个春卷,啃了一口,又道,“你呢?”
香菱眨了眨眼,抿嘴一笑,却没有答话。
“难不成你还没吃饭?”吴贵恍然道。
香菱小声道,“我等会和秦妈妈一块吃。”
吴贵见她一副腼腆娇憨的样子,便放下筷子,招手道,“那坐下陪我吃吧。”
香菱赶紧摇了摇头,小声道,“哪有这样的规矩?”
吴贵笑道,“吴家本就没什么规矩,连玉姐有时候也会陪老太君用饭的。”
香菱见少爷伸手要拉她,忙后退了一步,跟着眼睛亮了下,嘴角弯了一弯,道,“秦妈妈说,现下人口多了,特别是多了我们这些女孩儿,府上又常有官太太来拜访,以后可不敢没规矩了。”
吴贵叹了口气,便不再劝她,没滋味没味儿的喝了口菜肉粥,又道,“你……”
香菱以为少爷有事吩咐,忙上前了一步,不想吴贵问的是,“你在府上可习惯?”
香菱听了这话,不免一愣,咬了下嘴唇,偷偷又瞧了一眼吴贵,见他只顾埋头喝粥,才小声道,“极好的,老尚书跟老太君都很好,秦妈妈也很好,连吴二爷都很和善。”
吴贵听了,点了下头,又吸溜了一口粥。
香菱见他如此粗鲁,不免皱了下眉头,本想说什么,却只张了张口。
吴贵喝完了粥,看了眼香菱,道,“等不了三五日,苏州那边就有消息了,到时候就知道你家里什么情况了,过不了多久,你就能阖家团圆了。”
香菱听了,眼圈一红,怕少爷瞧见,又忙低下头去。
吴贵继续说道,“你在府上,尽管安心,不要胡思乱想,每日里多陪陪老太君,也结个善缘,日后对你有好处。
香菱听了,忙点了下小脑袋,“是,少爷。”
“你其实不用叫我少爷的,你又不是我家的佣人,更不是尚书府的下人,可是正正经经、清清白白的人家出来的。”吴贵一边用餐,一边笑道。
不想香菱听了这话,久久无语。
吴贵见了,本想说什么。香菱却突然抬起头来,两眼似乎闪着水光,抿紧了嘴唇,用力连连摇头,语带哽咽,道,“少爷……”。
吴贵见她情绪有些激动,忙道,“怎么了这是?”
“如果……找不到我家人怎么办?”
“肯定会找到的,如果找不到……如果找不到,就给我做个妹妹吧,这辈子……我养着你。”
香菱抬头瞧了他一眼,咬着下唇,试探道,“少爷会不会把我送了?或……或……”
吴贵听了这话,不由大笑道,“你这傻丫头,想哪里去了?我怎么舍得会把你送了?或是卖了呢?刚才还嘱咐你不要胡思乱想呢。”
香菱听了这话,才安心了不少,心里似乎觉得愧疚,伸了伸手,似乎想做什么,又放了下来。
这时,二人便听南门上脚步声想起,接着便听解宝叫道,“哥哥,用好饭了吗?”
解宝本可以和吴贵一块儿用餐的,不过因念着老秦头,每日早早去了门房上,陪着老秦头用餐。
见解宝过来了,吴贵放下碗筷,对香菱道,“你随便收拾下,快回去用饭吧。早饭吃的晚了,对胃可不好。”
香菱见吴贵对她刚才的傻话,并不在意,对她总是关怀备至,体贴入微,心中更是愧疚,面上不由羞红起来。
吴贵见她脸上红扑扑的,霎时可爱,不由逗她,“以后也不用少爷、公子的,你跟着解宝叫我哥哥就行了。”
解宝听了他哥哥这不要脸的话,不由撇了下嘴,跟着翻了个白眼。
香菱红着脸点了点头,也不答话,自去忙活。
吴贵对解宝道,“我换身衣服,咱们今儿去薛家瞧瞧。”
香菱一听吴贵要换衣服,忙要过去伺候。
吴贵笑道,“你忙你的,我这里不用。”说着,不等香菱上前,便进了里间。
香菱只得先去收拾桌子。
解宝走到里间门口,说道,“昨儿万叔寻他师兄帮忙查探消息,也不知道查的怎么样了?”
话刚说完,却听里间吴贵咳嗽了一下,解宝没在意,继续道,“你说这冯渊明明人都死了,对哥哥……”
“住嘴!”
解宝话未说完,便听里间吴贵暴喝一声。
可惜还是迟了,便听外边“啪嗒”一下,吴贵就听见解宝急道:
“怎么了,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