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贵从大书房回去后,打开匣子一瞧,不由惊讶出声。
他祖母的,这蒋院正看着猥琐,人倒真大方,送的竟然是个小金算盘,还不是包金的那种,真十足的赤金,怪不得一路上走来,自己觉得沉甸甸的。
真有钱啊,这人可真有钱,怪不得才来金陵,就梳笼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小校书。
吴贵不免对这蒋士墉羡慕起来,咱何时才能倚红偎翠呢。
想到这里,吴贵抬起头来,隔着窗子,悄悄瞅了一眼院里正和几个孩子顽乐的香菱。
只看了一眼,便连忙收回了目光,口中诵道,“三年起步,最高死刑。三年起步,最高死刑……”
他这里一手划拉着金算盘,一边脑海里胡乱跑马,便听院外一阵急切的脚步声响起,接着解宝的声音传来,“香菱姐姐,哥哥在吗?”
香菱似乎小声答应了一句。少顷,吴贵便见解宝小跑了进来,便走便叫:
“哥哥,哥哥。”
“发生了什么事?”吴贵问道。
“薛家的呆霸王来了,正在门房上呢,秦爷爷已经招待了他,我恰在那边,见他急的团团转,似乎有什么大事?”
吴贵一听,连忙起身,带着解宝出了书房。
到了院内,又吩咐一句,道,“香菱,帮我把桌上的东西收到柜里去。”说完,带着解宝急冲冲出去了。
香菱听了吩咐,便挣脱了邬程程的小手,疾步进了屋内,来到吴贵的书案前,见桌上躺着个金灿灿的小算盘,心内不由淌过一阵暖流,公子竟然如此信的过我。
不提香菱这傻丫头在这那里敏感多思,却说吴贵先去禀过了吴阁老,才带着解宝到了门房上。
薛蟠见他进来,顾不得老秦在旁边,疾步上前,一把拉住吴贵的手,急道,“哥哥,坏事了,坏事了。”
“慢慢说。”
“仁表兄一拳打死了那冯家公子。”
“什么?你说什么?”吴贵一时惊诧莫名,不由瞪圆了双眼,王仁打死了冯渊???.
这冯渊到底造了什么孽啊?竟然还是死了,更不知如何,竟惹到王仁手里去了。
吴贵听是王仁打死了冯渊,倒不急了,瞅了一眼似乎假寐不醒的老秦,才对薛蟠道,“又不是你打死的?你急个什么?”
薛蟠道,“要是按以往,别说是仁表兄打死人了,就是我把人打死了,也不会当成多大事。这不是前日哥哥提醒我说,怕影响咱妹妹入京待选嘛。这一听仁表兄打死了人,就唬的我心惊肉跳的。”
吴贵见他对人命说的这般轻松,不免又瞅了老秦一眼。
这老秦头竟然半点反应都没,便拉了一把薛蟠道,“放心吧,你表兄打死的人,也牵连不到你身上去。”
只要不是薛蟠打死人就好,吴贵就更不在意了,他与那冯渊不过一面之缘。
薛蟠却急了,“怎么会牵连不到咱身上?哥哥可知那冯家刁奴,已经寻人写了状纸,抬头就写着,‘告王仁、吴贵、薛蟠沆瀣一气,倚财仗势,打伤人命……’”
“停停停,你说啥?”吴贵被薛蟠这话,震的五脏六腑都焦了,一时呆立当场。
他母的,千算万算,竟然还有他的事,人家薛蟠就吊了个车尾,还不是主犯,你说哪里说理去?这要是传到阁老耳里,那还不雷霆大发,撵他回京算了。
吴贵想到这里,又偷瞧了老秦头一眼,解宝也跟着小心翼翼地看了他干爷爷一眼,可惜这老头仍是闭目假寐不醒。
吴贵哪里会信他真睡得着,更不要说薛蟠还大呼小叫的。
“哥哥?”薛蟠见吴贵半响没回应,小声叫道。
吴贵晃了晃脑袋,总算回了魂,忙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薛蟠有些不确定,道,“昨儿哥哥带着那些丫头走了小半天的功夫吧?”
“这么说,王仁打死人,我已经到了家?”
吴贵心道,这没到家,也得算到家啊,他可不想牵进这等人命案子中去,不然,日后就是个洗也洗不掉的大污点。
薛蟠默默算了下,“差不多是那时候。”
吴贵皱了下眉头,叹道,“本就不干咱的事,这冯家怎么能胡乱攀咬人呢?”
薛蟠跟着点了下头,气咻咻道,“要我说,这小子活该被打死。”
当着老秦的面,吴贵没敢接他的话,问道,“你家里都知道了?”
薛蟠道,“咱妈……不,我妈知道了,三舅舅今儿派人过来问缘由,哪里还能瞒得住?”
吴贵一时心内如焚,难道这徇私枉法的事,咱也要做一做了吗?接着觑见老秦身子似乎动弹了一下。又暗道,不不不,可做不得,依我看,还是向阁老老实交待的好,对对对,老实交待才是上策。
吴贵拿定了主意,便不再慌张,问薛蟠道,“你家里怎么说?”
“咱妈压根没当回事,仁表兄是仁表兄,只要不是我惹事,天塌了咱妈也不放在心上。不过……”
薛蟠说到这里,似乎觉察到哪里不对,皱了下眉头,道,“我跟妈说起怕影响了咱妹妹的大事,咱妈竟然也不在意,真真奇怪。”
吴贵乜了薛蟠一眼,记得不知哪里看的自媒体文章,里面说薛家进京待选,本就是个幌子,看薛姨妈这表现,必然是真的了。
“你大舅与三舅怎么说?”吴贵又问道。
“什么都没说。”
“什么都没说?你仁表兄呢?”吴贵暗叹,果然不愧为东海王家啊,真不把人命当回事。
薛蟠回道,“仁表兄被大舅圈禁了,大舅还让三舅往京里快马递了封信。”
吴贵点了下头,心道,这才对嘛,金陵这边如果不做半点反应才不合理。
王子腾身居高位,他亲侄子打死人命,置之不理,也不怕惹他一身骚。
吴贵想了想,便安慰道,“你先回去吧,也不用太担心。再说,令堂都不在意了,对你家更不算什么大事。只不过我这里倒有些麻烦了,我得回去琢磨一下,如何过去这个坎啊?”
说完,吴贵又暗暗斜了老秦头一眼。
薛蟠却道,“对我是小事,对哥哥也不算是什么大事。那应天府还敢来传唤哥哥不成?”
吴贵忙呵呵笑道,“当然不敢。”心下却道,我可不比你,不但你薛家是金陵一霸,舅家更是赫赫有名的东海王家,而我只不过是跟着阁老读书而已。
“总之,你先回去吧。”吴贵对薛蟠道。
薛蟠听了这话,欲言又止。
吴贵送他出了尚书府,薛蟠才道,“那……那你何时才能出府一次呢,我可是日日盼夜夜想啊。”
吴贵见他用词不当,不由笑骂道,“不过昨日才分的手,还狗攮的什么日日盼、夜夜想。”
薛蟠嘿嘿笑道,“这不是盼着,能够跟哥哥日日相聚嘛。”
吴贵才道,“放心,明日我就去瞧你。”
薛蟠才欢喜道,“那好!,我在家备好酒席,只等哥哥过府了。你可是还没来过我家呢,明儿就带哥哥瞧一瞧我私藏的好玩意。”
吴贵连连赞好,这才打发了薛蟠回去。
眼瞅着薛蟠带着小厮纵马离开,吴贵立在了尚书府门前,一时愁肠百结,你说说这算什么事?他王仁打死了人,竟然能攀咬到他身上去,他母的!
解宝在旁边早听了一耳朵了,不免担心道,“哥哥?”
吴贵一边走回尚书府,一边回他,“不用担心,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屯罢了。”
话音才落,便听门房里传出重重的一声冷哼。
唬的吴贵忙呵呵叫道,“秦爷爷好。”再不敢老秦长老秦短了。
不等老秦头答话,吴贵拔腿就跑进府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