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贵原打算留英莲暂时在薛府待上一晚,等他回去禀了徐老太君后,再回头接她过去。
可最后又想起了徐老太君的脾性,虽然没读过什么书,还沾了一身的市井俗气,但向来性如烈火,好善嫉恶。
如果真要这样做了,这不是说老太君不容人吗?到时候必然要落老太君的埋怨,说不得还弄得生分了。
看来还是要带英莲回去啊,吴贵想到此处,便让人去内院传话,说要带英莲回府。
不想,薛蝌急急忙忙跑了回来,急道,“哥哥,如何急着要回府呢?我还想着留哥哥住上一晚呢。”
吴贵忙道,“阁老对我向来严厉,我怎敢夜不归宿呢。”
薛蝌见吴贵辞意甚坚,只得吩咐庆哥,“快去喊大兄起来送客。”
吴贵连忙拦住了,“不用惊动文起兄,再说,差不了两日,我还得来呢。”
正说话间,一个婆子进来报说,“贵少爷,有几个丫头,很是不舍英莲姑娘,尤其是那个闹着要面果子的,年纪最小,话都说不利索呢,拉着英莲姑娘的衣袖不放,哭的撕心裂肺的,惹得两个小姐也跟着掉泪了。大夫人便说,还是留英莲姑娘住上一日吧。”
吴贵听了只得答应,回头对薛蝌笑道,“看来我明日就来呢。”
薛蝌笑道,“其实哥哥也可以留下来的。”
吴贵自是不应,又道,“我家那万全,如果回来晚了的话……”
“哥哥尽管放心,一切有我呢。”薛蝌忙道。
……
吴贵辞了薛蝌,纵马回了尚书府,吴阁老已经下了衙。
吴贵进了书房,将今日这事,细细禀告给了吴阁老。
吴阁老听了他这话,久久无语。末了,拿起眼镜戴上,隔着镜片,认真看了吴贵两眼,道:
“要不是你已跟我了数月,又有《村居》、《为学》、《送别》几篇锦绣文字在,我更是早早了解了你的为人,还以为你是嫌弃我家没贴身伺候的丫头,这是巧言令色诓我的呢。”
吴贵讪笑道,“阁老对我恩重如山,我不过一个街头泼皮,却受了阁老的提携,才有了今日这等高高在上的地位,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做出欺瞒老师的事来。”
说完,心中暗道,不想那几篇文字,在阁老眼里这般重要,竟然给他加了不少分。可惜近现代的知名诗篇不多,不然还能抄上几篇来。
他这里瞎嘀咕,那边吴阁老瞪了他一眼,“真假如何,一问便知,我倒不信你有胆子骗我。”
吴贵嘿嘿笑了几声,却没敢接话。
吴阁老沉吟良久,才道,“虽然相信的你的人。但是,你说的这事,未免过于离奇了,太奇了!太奇了!”
吴阁老嘴里啧啧称奇,“就跟戏文里唱的一般,还带着巧字,这里面万般皆巧合,比如你流落到苏州吃人家的酒席,恰好得知那街上有人家女儿被拐。后面还有什么......应天府有个门子,曾在那边葫芦庙做过沙弥,也恰好了解这甄家的事。还有你说的这什么贾雨村,还真有这个人,听说因恃才侮上,被夺了职,眼下正寓居在巡盐衙门,林御史家中教书为生。”
说到贾雨村,吴阁老两眼如钩,瞪视着吴贵,道,“别不是你跟着金教友,去巡盐衙门府上的时候,听来的事儿吧?!”
吴贵连道冤枉,“那日在林家,金先生可是跟我寸步不离的,金先生可以为我作证。再说那日,我们也没见到这贾雨村啊。我也是在苏州那会儿,才知道贾雨村曾受过甄家的恩惠,之所以提他,也是想着,他能为今日这事做个见证。”
吴阁老这才放过了他,道,“既然贾雨村是甄家旧人,那就把那丫头送到扬州,一并交给他吧,也全一全他的报恩之心。”
吴贵听了这话,脱口而出道,“不好!”
吴阁老镜片后的目光闪了闪,脸色已是不太好看,“如何不好?”
吴贵嗫嗫嚅嚅道,“那贾雨村……那贾雨村不是……”
吴贵心内暗暗吃苦,千不该万不该,提什么贾雨村啊。
这没了薛蟠打死冯渊,贾雨村攀附贾家后,做了应天府正堂,又如何判葫芦案呢?他恶迹不显,我这里又怎好说人家是坏人呢。
吴阁老似乎看穿了吴贵的小心思,到底自己也年轻过,正是年少慕艾时,不过是贪图人家丫头身子。
左右不过一个丫头,吴阁老也没往心里去,他更在意的是,吴贵到底有没有拿谎话骗他?
这时见他哑口无言,便不再逗他,“这些小事就交给内院过问吧。至于事情真假如何,,一问便知,我明日便让梁主簿去应天府提一提那门子。”
见吴贵听了这话,面无异色,一点都不惊惶,吴阁老心里倒放了心,看来这孩子说的该是真话。
末了,还是觉得此事过于巧合、离奇,心内还是有些隐隐不安。记得苏州知府是哪个来的?改日还是去封书信问问吧。
吴贵出了书房,已是掌灯时分,便急急去了内院,将拯救英莲的事,对老太君也说了一遍。
果不其然,徐老太君听了吴贵的话后,便火冒三丈,“你怎么不把那丫头带回来呢?还非得留在那薛家?”
吴贵暗道,这不是要培养下宝姐姐与英莲的感情嘛,当然,这是吴贵心内瞎开玩笑罢了。嘴上却说得,“那些女孩儿,到了生地,有些害怕不安,才……”
徐老太君打断他的话,气极而笑道,“你个臭小子,不会一车都拉回来吗,我正嫌弃咱家院里没人呢。明日去他家都拉回来吧,咱家有的是地方,再说了,养几个女孩儿,咱家还负担得起。”
吴贵连忙答应,老太君见他十分乖觉,叹道,“你刚才还说那薛家的大郎,还曾想着要买你救的那丫头,你这会儿倒放心了?”
吴贵解释道,“我是信得过薛家的薛蝌,还有他家的两位姑娘。”
老太君皱了皱眉头,“你又什么见过人家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