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车马入了薛府,顿时惊动了阖府老幼,甚至连在别院静养的薛蝌母亲,都使人出来问了下情况,薛姨妈更是亲自出面张罗此事,一时间薛家忙了个鸡飞狗跳。
万全急急忙走后,吴贵便将拐子的赃银放到了桌上,对薛蝌道,“这是那些拐子不义之财。”
薛蝌不知吴贵此举何意,上前来仔细瞧了下,目测大约数百两之多,试探着问道,“这些银子,哥哥打算如何安排……?”
吴贵笑道,“当然是给那些女孩儿们用了。她们的一应开支,便都从这里支取。”
薛蝌赞道,“哥哥高义!”不过听了后面的话,微微皱了眉头,便有些不满,“哥哥这话,未免小瞧我薛蝌了,既来了我家,必不会委屈了她们。再说,也不过多几张口罢了,又能费几个钱?哪里哥哥还要另外出钱。这些银子,哥哥自行安排就行了,不必如此……”
吴贵笑着打断他的话,道,“这本就是她们的卖身钱,不给她们用,难道咱们自个儿分了不成?我敢分,兄弟敢要吗?”
薛蝌连忙摇头,“哥哥说笑呢,如何敢分。”
吴贵既然拿了出来,薛蝌心知这哥哥必有安排,问道,“那依哥哥看,这银子该如何安排?”
不等吴贵答话,薛蝌正容道,“先说好,既然哥哥看得上我薛蝌,让我来安置这些女孩儿,那么,女孩儿们的吃穿用度,务必也许我出一把子力,那什么支出银钱的话,哥哥还是不要再说了,没得小瞧人。”
吴贵见他郑重其事的样子,笑道,“那就依兄弟的,吃穿上兄弟看着安排。不过……”
吴贵接着道,“不过一会半会儿的,也不一定能帮她们寻到家人,这看病吃药,以及着人寻访消息的脚钱,还有车马出行等等一应用度,耗费必然不少,我看便从这些不义之财中出,而且我觉得这些都不一定够用呢。”
薛蝌忙道,“如果不够,我薛家补上。”
吴贵忙道,“兄弟看在我的面上,能容留这些女孩儿,管她们吃穿,已当得上大仁大义了,其他地方,可没道理再让你家出钱了。”
薛蝌急忙道,“只许哥哥行此义事,却不许我助些银钱吗?哥哥这话,没得让我薛蝌无地自容。”
吴贵见薛蝌都急红了脸,只得道,“那好,眼前就先紧着这些花用吧,如果不够,到时候便请兄弟襄助一二了。”
薛蝌才喜笑颜开,又叹道,“其实这事除了官府衙门,但凡世人遇见了,断没有一人如哥哥这般行事的,人救回来了,还要替她们找寻父母。便有心善些的,不过权当救回些丫头,留在家里吃碗干饭,而更多的人却是视而不见的。与哥哥比起来,我们这些人才该自惭不如的。”
吴贵听了薛蝌这话,只笑了笑,道,“那这银子就留在兄弟这边吧,兄弟尽管看着支用。”说完,又见薛蝌要说什么,吴贵急忙道,“我可是信得过兄弟的。”
一句信得过,顿时让薛蝌激动难抑,遂一拍胸脯,道,“哥哥尽管放心,小弟保证每一个铜板都会用到她们身上。”
吴贵点了下头,笑道,“那就交给兄弟了。另外,别忘了把文起兄,还有冯家的银子先留出来,他二人可是花了钱的,至于花了多少,那拐子都留了口供呢。”
薛蝌忙点头道,“应该的,不过我想着,大兄到时候必然不会收了。”
想起薛蟠的脾性,那是肯定做得出来的,吴贵还是说道,“无论如何都要退给他的,如果他真有心的话,就说我改日另外有事要他帮忙,也是为了那些女孩子的事。”
见薛蝌点头,吴贵又想起冯家来,“如果两日后,那冯家来抬人,兄弟务必盯着点,可不要让文起兄与他家起了争执,切记,切记。”
薛蝌有些不解,“大兄为何要与他家有争执?”
“或许是命中冤孽吧,总之如果文起兄那日要是在场的话,兄弟无论如何要劝着带你,如果他不听劝,兄弟就拿出进京待选的事来堵他,这点要记好,千万,千万,不要弄出人命来。”
薛蝌听这哥哥连人命都提了出来,心下更添疑惑,忙点头应了。
他二人又说起,如何帮助那些女孩儿找寻家人的事,吴贵便提起了报纸一事。
薛蝌不免好奇,细细问之,不由击节赞叹,连声道,“这等妙物妙事,既适逢其会,务必求哥哥带契一二。”这话说完,不由想起了自家的身份,赧然道,“唉,是我自大了,才想起这事的由头,是哥哥要帮阁老版书顺便做的。可我等商户出身,倒不好参与了,不然吴阁老必然不喜。”
吴贵见他满脸遗憾,笑道,“兄弟多虑了,阁老倒没这么浅薄无知,你尽管放心,此事只在我,到时候必少不了你。再说,我原就想着要借用你家的商道呢,就是不知道令尊意下如何?”
薛蝌听了前面的话,大喜道,“这里先谢过哥哥了,到时候,我家必然鼎力助哥哥成事。至于我父亲那里,哥哥尽管放心,必然千许万许的。”
薛家乃皇商之家,识见必然异于庸人,吴贵当然信得过薛蝌这话,又问道,“今日如何没见令尊在家?”
薛蝌才道,“家父带着王管事到江浙几地采买生丝茶叶去了,今秋里,父亲打算带着妹妹走一趟西海沿子,那边于生丝瓷器上,需求极大。”
吴贵好奇问道,“令妹竟然也去?”
薛蝌点了下头,“我父亲每去一个地方,都喜欢带上我们的。”
“这么说,兄弟竟然走了不少地方?”
薛蝌连连谦虚,正说话间,门外的庆哥进来禀道,“少爷,几位太爷请少爷过去问话。”
吴贵听了,歉意道,“倒连累兄弟了,竟然惊动了族中长者,那我也过去帮兄弟解释几句。”
薛蝌却道,“不一定是今日的事,就是这事,也请哥哥放心,族老们也不过问上几句罢了,必然不会是什么大事,哥哥在此稍待一会,我去去就来。”
吴贵只得答应了,等薛蝌走后,吴贵也待不住,在这院里转悠起来,又见日头渐渐西斜,可包勇、万全及薛家的张德辉却久久未归,不免有些担心。
心下便想着,等薛蝌回来后,只得先辞去了,不然错过了宵禁就麻烦了,就是薛家愿意留客,吴贵也不好留下来,盖因头一日外出,就夜宿不归,吴阁老那里也不好交待,搞不好以后出府可就难了。
左等右等就不见薛蝌回来,吴贵心里,就不免有些急躁起来,正着伺候的小厮去打探消息,便见庆哥打院外进来,禀道,“贵少爷,我家少爷说日头有些晚了,只能委屈贵少爷在府里留一晚了。至于吴家哪里,贵少爷派个小子送个信就成。”
吴贵瞅了瞅天色,觉得还来得及回府,忙道,“留宿就不必了,我头次出门,不好不回家。只能麻烦你跟你家少爷说声了,就说我只能不辞而别了,这里许多事,只得让你家少爷多操心些,日后吴贵必有回报。”
庆哥见吴贵如此,只得匆忙出府寻薛蝌报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