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贵又打开了晴雯的信,略去抬头,便见上面先问:
年前在谢府上,赠哥哥的荷包是否旧了?如果旧了就扔了吧,这次随信送上新做的两只,希望哥哥不要嫌弃她手工拙劣云云。
吴贵放下信,翻了翻包,果然,便见里面不仅有两个新荷包,还有两条薄绒线围脖,两顶薄毛线兜帽,并几身读书人的春夏直缀,含着晴雯对他的殷殷期盼——赶快进学吧,中了举做了官,咱兄妹在这世上才安得住脚。
又仔细看了下针脚,哪里拙劣了,不说针脚绵密,只这千般花样,就比小田氏几个的手工,新颖的太多了。
吴贵连连叹道,“还是有妹妹好啊,这贴身新衣服随时都有。“
这话甫一出口,惹得那边的解宝咕唧一声笑了出来。
吴贵恍若未闻,接着看信:
晴雯又说自己在贾府很好,因哥哥入了阁老的眼,贾母提了她的月例银子,和府上几个小姐同例,要不是晴雯自己拦着不愿意,甚至还要给她另辟一处屋子了。
再后面就是,殷殷切切,谆谆劝诫哥哥读书的话了。
看到末尾,吴贵揉了下眼睛,简直不敢信,竟然是宝玉代笔。
吴贵心内一时卧了个大槽。得,这是逼着我赶快了结江南的事务了,不然这妹子日日和大脸宝相处起来,不敢想象啊。
吴贵心中霎时充满了急迫感。
……
因吴阁老公务繁忙,分身乏术,无暇操心版书的事,吴贵便想着让戴广生收罗来的匠人,先做一份报刊出来,权当磨合人手。
再加上吴六笙广撒招贴,来尚书府拜门投身的读书人,越发多了起来,等印了报纸,不但不愁人手,更不愁篇章文字。
这日,在尚书府衙门的前院书房内,吴贵正拐弯抹角地向金安东探问西洋当下活字印刷的发展进程,也向梁主簿等人请教了泥、木、磁、铜、锡、铅等各种活字的吸墨性。
话题正酣间,戴广生匆匆来报说,有了门子的消息,吴贵连忙出了书房。
“那门子确实在葫芦庙呆过,不过没受戒,是个沙弥。”
“他金陵家中在哪,可探知了?”吴贵哪里有心管他沙弥和尚的,急切问道,“这门子可有向外赁房?住的都是什么人?有没有额头带胭脂记的小女孩?”
戴广生见吴贵连珠价的话抛了出来,心知小东家说的这事,以后可得用心了。
戴广生忙道,“那门子确实在赁房,家里住了好几户人家,带胭脂记的小孩,倒是没遇见,要是有的话,肯定会有印象的。”
吴贵越发急切,“不一定是胭脂记,有没有一个男人带个小女孩,冒充父女什么的?”
戴广生越发好奇,摇了摇头道,“好像没有!”
吴贵叹了口气,什么都好像,好似,要你有何用?要么是戴广生没用心,要么是找来的跟脚没留意。
戴广生现下也是多事缠身,等他急匆匆走了后,吴贵心下寻思,看来香菱这事,非得我亲自出马了。可惜阁老让我闭门读书,金陵又向来是天下知名的温柔地,千嘱咐万叮嘱的,要我等闲不得去街上冶游高乐,以免荒废了学业。这可如何是好呢?
正在瞎寻思间,门外来报说,薛家的薛蝌来访贵少爷。
吴贵听了,不由大喜道,“来得好啊!”先禀过徐老太君后,才匆忙出来见薛蝌。
“想着哥哥初来金陵,也得好几天才能安顿下来,便拖到今日才来见哥哥,请哥哥勿怪。”薛蝌一本正经的拱手行礼。
吴贵却一把抱了住他,吓的薛蝌连连喊道,“哥哥,哥哥,这玩笑开过一次就行了。”
吴贵哈哈一笑,才放开了他,连连道,“阁老不允许我出府,你要是再不来,我都闷出病来了。这金陵我也不熟,你来了可就好了,哈哈哈,走,走,走,逛街去……”说完,一把拉住薛蝌就走。
薛蝌人小力弱,见挣脱不得,只得道,“哥哥,家里早备好了酒席,单等你过府吃酒呢,咱们改日再逛吧。”
“吃酒这事,什么时候都行,你哥哥出府一次非常不易,今儿你随我任性一回吧。”
薛蝌劝道,“为了怕哥哥枯燥,我专门请了大兄作陪,咱们去了街上,也不好留他一人在那里空等。”
薛蟠?吴贵心下惊讶,薛蟠都还有心情吃酒,这么说,香菱还流落在外啊。
想到这里,吴贵问道,“你兄长最近倒有闲?他最近忙什么事呢?”
薛蝌道,“陪哥哥吃酒而已,多忙也得抽个身。他最近倒是忙着拆卖贫地、典当旧物呢。”
“哦?”吴贵听了,有些奇怪,“这是为何?”
薛蝌先叹了口气,才道,“自伯父驾鹤西游,薛家家道中落,伯娘便一直念着,送家姐进京待选公主府侍读。这一进京,也不知要何年何月才能回金陵了,大兄便想着把一些无暇管理的贫地、旧物折买了,用作路上花用。等过了梅雨季节,雨水少了,大兄一家,秋日里便要进京了。”
还好,还好啊,就是今年无疑啊,吴贵听了这话,心下不由暗喜。
“既然进京待选,那府上不得进些新人?”吴贵故意问道。
“进什么新人?”薛蝌心里早纳罕不已,直觉得这哥哥今日有些奇怪,问道,“哥哥何意?”
吴贵哈哈一笑,掩饰道,“我原以为既是入京待选,不得为你姐姐买些新人带在身边伺候吗?”
薛蝌才笑道,“没有的事。大兄为了这次进京,都遣散了不少旧人呢,哪里还要进人?”
吴贵越听越喜,口上道,“是我想差了。”遂一把拉了薛蝌:
“今儿就让你哥哥我尽兴一回,走,别愣着了,咱们去瞧一瞧金陵。还有,你派个小子回府,同你家兄长知会一声,别让他干等了,或者让他过来一块顽乐也行。”
薛蝌听了吴贵的话,便唤一个青衣小厮回府报信,又问道,“哥哥想到哪里去顽?”
“先去应天府府衙。”吴贵一时有些兴奋,高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