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旺祖换了一份新的工作,在一个制衣工厂当仓库保管员,偶尔帮忙卸卸货,工作清闲,但工资却是原来在工地打零工的两倍。这几日兰秀梅的心情很好,连带着对何语唐和陆吟宋都亲切了些。
“语唐,给你舅舅送饭去。”工厂不管饭,每日中午给何旺祖送饭就成了何语唐的事情。
陆吟宋在屋里收拾东西,T市有六月中有数学比赛,陆吟宋要代表学校,跟着老师去参加比赛。
“等我回来送你去学校。”何语唐戴上遮阳帽,随口说道。
“嗯。”
没想到周末也这么多人,这辆公交的空调似乎坏了,何语唐抱着饭盒挤下车,浑身是汗,像在桑拿房里蒸了一圈,。
何旺祖正在仓库里清点货物,看到何语唐来,放下手里的单子,接过了饭盒。
“热坏了吧,来,坐这里。”何旺祖拉过一个小板凳,让何语唐坐下。
何语唐拿下遮阳帽当扇子扇风,她要等舅舅吃完,带饭盒回去,可是感觉今日舅舅吃的特别慢,以往他都是狼吞虎咽的,不到十分钟就能吃完一碗饭,今日却一口一口,细嚼慢咽起来。
“舅舅你怎么吃得这么慢啊,是不好吃吗?”
“没有没有。”何旺祖拿起一旁的玻璃杯喝了口水,“我听人说,吃饭太快对肠胃不好,所以我就改一改,嗯,改一改。”
“噢。”何语唐狐疑地应了声。
“语唐,学校里都还好吧?老师教得怎么样?和同学都还相处得来吧?”
何语唐再次狐疑地看向何旺祖,舅舅个性老实木讷,一向寡言少语,从不怎么问她学校的事,今天却像打开了话匣子似的,没话找话。
虽然疑惑,但何语唐还是一一回答了,然后何旺祖又问了许多学习上的事,何语唐回答着,他不知所以地听着,好像并不在意何语唐说了什么,那样子,仿佛是在,拖延时间。
一顿饭吃吃聊聊,将近花了一个小时。
何旺祖慢吞吞地收拾碗筷,何语唐看不下去了,正要帮忙,却看见外面走来一个人,是小胖子周贺轩,手里也提着一个饭盒,他爸爸是厂里的会计。
“嘿,果真是你,我爸说你舅也来厂子里工作了。”
“嗯。”何语唐点点头,将碗筷收好,对着何旺祖道:“舅舅,我先回去了,下午宋宋要跟队去T市参加比赛,我去送送他。”
“啊?陆吟宋不是已经走了吗?”周贺轩疑惑地说道。
何语唐:“你说什么?”
“你们家中午来了好多人,开着轿车,有个老头,带着几个黑衣人,挺酷的,你舅妈说是送陆吟宋去T市参加数学竞赛的,这会儿,应该已经走了吧。”
“哐当!”何语唐手里的饭盒掉在了地上,她的脑中瞬间炸开了一个火花,心中一惊,脑中仿佛明白了什么,怪不得今天舅舅表现这么奇怪!
何语唐拔腿就要走,却见舅舅正将仓库的大门关上,她立刻奔过去,就差一米,何旺祖关上了大门,最后一丝阳光也被关在了门外,整个仓库阴暗下来。
何语唐拼命拉扯着大门:“舅舅,舅舅你干嘛,我要回家,我要去找宋宋,你开门!”
何旺祖用尽力气快速地插上门栓,给大门上了锁。
“语唐,你弟弟今天就跟他爷爷走了,去过好日子了,你别白费力气了,一会儿天黑了,你再跟舅舅一块回去。”
“不,不!舅舅你开门!”何语唐拼命拉扯着大门,但门却纹丝不动,“你骗我!你们联合起来骗我们!你故意拖延时间,你们早就商量好了今天要带走宋宋对不对!”
何语唐改用脚踹门,内心的着急和愤怒最终化为泪水在脸上决了堤,她嘶吼着:“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骗我,你放我出去!”
周贺轩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走过来,拉了拉门栓,对着歇斯底里的何语唐叹口气:“哎,别费力气了,你舅舅从外面锁上了。”
何语唐身形瘦弱,因为愤怒而生出的一点点蛮力也早已消耗殆尽,她无力地坐在了地上,拍着门哭道:“舅舅,你放我出去,我们说好的,我俩不分开的。”
何旺祖蹲在门外,叹了口气,点了根烟,深深吸了一口:“哎,语唐,不是舅舅狠心,是你弟弟跟着人家是去过好日子的,我们这也是为了他好。”
“可是,宋宋说了他不愿意去的,就算你们要将他送走,也要让我们俩见一面啊,我们连句再见都没有说!”
“小孩子说的话不能信,你弟弟现在还小,不懂,等他去了陆家,吃的是牛奶面包,上的是有钱人的学校,就不会说这样的话了。人家陆家家大业大,就我这工作,陆老爷子一个电话,就安排了这么轻松的活,当初老爷子就是因为看不上我们家,才不同意你爸妈的婚事,才不认你们俩的。现在人家愿意认了,就让吟宋走吧,至于你,终究是姓何的,人家不要你。不过老爷子也说了,只要吟宋跟他们走,也不会不管你的,今后每个月都会寄生活费、学费给我们。你弟弟将来继承了陆家家业,指定也不会忘记你这个姐姐的。”
“呵。”何语唐垂着头,脸上哭着,心中却想笑:原来,早就做好了交易,她早该猜到的,舅舅突然换了工作,舅妈无缘无故买了很多首饰,爷爷真是煞费苦心,居然连她今后的费用也包了。真是一个稳准不赔的买卖,当初收养他们,赔偿金不知道花到了那里去,如今,又卖了他们一次。
何语唐屈膝,将头埋进膝盖,泪水浸湿了裤子,周贺轩在一旁看着,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拍拍她的肩:“你别哭了。”
巷子里,兰秀梅看着远去的轿车,满意地数了数手中的钞票,她按照陆定邦的吩咐,中午在陆吟宋的饭里加了半粒安眠药,何语唐一走,他就觉得有点困,上床睡午觉了。
兰秀梅将钞票踹进兜里,想到以后每个月都还会有钞票寄来,嘴角都不由自主地翘了起来,她心中还有另一副算盘,若陆吟宋这小子真能得了造化,将来继承了陆家家业,他们终究是舅舅舅妈,到时候找他照顾照顾,那是应该的,他们的儿子这辈子也都不用愁了。
兰秀梅进到屋内,抱起她的儿子,举高笑着道:“我们志高啊,可真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轿车里,陆吟宋睡得沉沉,两个保镖一左一右守着,司机平稳地驾驶着,跟前面董事长的车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我看何家那一对儿够贪心的,董事长真的要每个月都要……”
副驾的助理视线从笔记本上移开,看了看后座熟睡的陆吟宋冷笑:“跟了老爷子这么久你还不懂么,已经达到目的,一些空口的承诺……还有必要么?”
他合上笔记本,活动了下肩颈,舒服地靠在椅背上,看着前面的车道:“人们永远不懂,握在手里的,才是属于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