棕色的眸子轻转,流泻出满院清辉,灼灼耀眼。“不过是浅墨的分内之事。”长长的睫毛垂下,浅墨眼中是深邃的古井。轩辕御凛,我们不过是各取所得罢了。“宝宝去把你藏起来的白菊花拿出来吧。”浅墨低低的对着还环在自己臂上的梦漪说道,时光流逝,那个小小的在自己膝下承欢的小人儿一转眼已经亭亭玉立。
伴随着娇俏的声响:“好嘞。”圆圆的杏目眯成了一条细线,轻盈的身姿一闪而过。
“城主有请。”浅墨冷淡的招呼着,纤细的身子丝毫没有身为主人的自觉,兀自走进了竹屋内。
竹屋不大,却处处透露出精致,即使是角落一隅的屏风都是紫檀香木的堆砌。浅墨哭笑不得的望着矫捷如风一般的娇俏人儿,只感到一阵凉意,回过神时潇湘斑竹四方桌上静静的躺着一个圆圆的彩瓷矮墩坛子。
纤长透明的手指缓缓的打开坛盖,取出一朵干燥的白色菊花,小而泛着淡淡的黄迹。浅墨把小小的花朵放入透明的茶壶中,在缓慢的斟满沸水,动作优雅而纯熟。
轩辕御凛注视着面前坐的端庄的女子,素雅的容颜波澜不惊,目不斜视的看着一朵朵菊花在晶莹透亮的壶中伸展开丰韵的身姿,炫舞着。“你让铁匠做的就是手中的器物?”低沉的嗓音在幽静的室内兀然响起。
女子垂着头,天鹅般的脖颈露出一段白皙。蝶翼般的指尖轻叩玻璃杯沿,看着加入了枸杞的茶壶,漫不经心的答道:“恩,泡菊花茶最好的器皿莫过于这样玻璃杯,才能看到如此淡黄清凉的色泽。”半晌浅墨螓首轻抬,撇了眼看不出情绪的男性面孔。“若是你愿意,也可以把这把看做一个商机。”
轩辕御凛一愣,如墨的深眸中荡起一点涟漪,这个女人果真是对于什么事都看的如此透彻。
不去理会男子千年不变表情上的一点点裂痕,浅墨慢条斯理的执起茶壶,把淡青色的茶水轻慢的倒入小小的玻璃杯中。“《本草纲目》记载:菊花茶性甘、味寒,具有散风热、平肝明目之功效。《神农本草经》认为,白菊花茶能主诸风头眩、肿痛、目欲脱、皮肤死肌、恶风湿痹,久服利气,轻身耐劳延年。”
轻轻的啜了一口,轩辕御凛只觉得唇齿间流散着一股清香,随着清新的味觉桑中还残留着丝丝的甘甜。
“菊花是用蜂蜜浸泡之后才晒干的,喝下后自然有一股子回甜。”嗓音如冬日冰碴子相互敲击的清脆。浅墨不动声色的错开眼眸,这个自己始终看不透的男人,倒底是露出了一抹疑惑。
轩辕御凛目光如炬,微微抖动的眉角恢复了冰山的趋势。“有劳夫人为本尊弹上一曲。”
也不拒绝,对于浅墨来说弹奏一曲倒也无妨,反正自己一向是随性而拨弦,轩辕御凛倒是个安静的听众,无论自己弹什么,他都能阖上眼静心的聆听。拂开款款的水袖,浅墨俯身坐在太古琴边,透明圆润的指尖轻轻划过弦丝,如波动的流水一般清悦。
带着一丝暗哑的嗓音诡异的自粉色唇瓣溢出,在清冷的小屋中显得有些凄凉,迷离。
戟声共丝竹沙哑
谁带你看城外厮杀
七重纱衣血溅了白纱
兵临城下六军不发
谁知再见已是生死无话
当时缠过红线千匝
一念之差为人作嫁
那道伤疤谁的旧伤疤
还能不动声色饮茶
踏碎这一场盛世烟花
血染江山的画
怎敌你眉间一点朱砂
覆了天下也罢
始终不过一场繁华
碧血染就桃花
只想再见你泪如雨下
听刀剑喑哑
高楼奄奄一息倾塌
是说一生命犯桃花
谁为你算的那一卦
最是无瑕风流不假
画楼西畔反弹琵琶
暖风处处谁心猿意马
色授魂与颠倒容华
兀自不肯相对照蜡
说爱折花不爱青梅竹马
到头来算的那一卦
终是为你覆了天下
明月照亮天涯
最后谁又得到了蒹葭
江山嘶鸣战马
怀抱中那寂静的喧哗
风过天地肃杀
容华谢后君临天下
登上九重宝塔
看一夜流星飒沓
回到那一刹那
岁月无声也让人害怕
枯藤长出枝桠
原来时光已翩然轻擦
梦中楼上月下
站着眉目依旧的你啊
拂去衣上雪花
并肩看天地浩大
轩辕御凛第一次没有阖眼的倚在榻上,深邃无波的眸子紧紧锁住抚琴的女子。指尖拨动,如妖娆的蝶翻飞,带着浓烈的感情拉开弦丝的弧度。青色的袖口如一条绸带拂动出绝美的线条,白皙的面庞在灯光下带着恍惚的深幽,在心口投下一片暗色的阴影。眼前似乎又回到了那个烟花漫天的夜晚,这个女子在汉白玉的祭台上舞尽芳华,眉间一抹嫣红,盛开的红莲独绽天地。
浅墨怔怔的看着指尖优美的拨弦,脑中浮出的是一张笑的异常娇憨的小脸和呀呀的稚嫩声。“倾尽天下,苍玄,终究是娘亲负了你。”
凌乱的思绪回到了三年前。
“墨姐姐,融融来看你了。”随着甜美的声音,俏生生的小姑娘跨入了胤宸宫。
细长的眉微扬,唇边勾起一道弯度。“融融。”
轩辕融融撒娇般的缠上浅墨的胳膊,小小的手指头在她背后缓缓滑动。
浅墨微怔,棕色的眼眸流连在融融身后那个垂着脸的女子身上。半晌垂下眼,唤道:“上茶。”
四个宫女静静的伫立在浅墨身侧,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看来这胤宸宫轮到你们做主了。”冷冷的目光如利刃环视着纹丝不动的四个宫装女子,语气轻扬带着淡淡的嘲弄。
“奴婢不敢,望夫人开恩。爷有吩咐——”
浅墨微微一笑,桑音愈发的冷凝。“怎么?难不成要我亲自去上茶。”
四人面面相觑,抹了胭脂的脸颊上满是坚决。
“大胆奴才,竟敢如此不懂规矩。”融融娇俏的面上一片肃杀,与身俱来的高傲让她气愤难忍,居然有如此翻了天的奴才。
柔柔的安抚着融融的愤怒,浅墨不怒反笑:“那么我让衾儿把茶送进来,由你们上茶可有意见?”
四人垂着有些慌张的面容,不置一词。
谁知道四个惊慌过渡的丫鬟在上茶的时候偏偏手脚不利索,一碗滚烫的茶水径直倒在了浅墨身上,一时之间整个胸口一片湿淋淋的。
“衾儿,还不给轩辕小姐上茶。”意味深远的瞥了眼女子仰视的杏眼,淡淡的吩咐道。
衾儿睫毛轻颤,白皙的指关节弯曲,死死的握成拳头。“是的,夫人。”
随着衾儿的离去,浅墨不动声色的望着已经吓得面色惨白的跪在冰凉地面上的四人。“你们好自为之。”有礼的朝着融融颔首,“融融,可否借你的侍女一用,我想换件衣衫。”
“墨姐姐何必如此客气,佳音你且伺候墨姐姐更衣去。本小姐倒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狗奴才,哼。”恶狠狠的望着抖得如风中落叶的四个宫女,嘴角的弧度一点点的拉开,甜美的小姑娘收起了可爱的笑颜,化身为展开翅膀的小恶魔。
“有劳姑娘了。”错身的一瞬间,浅墨幽幽的叹道。
“墨姐姐,融融突然想起还有一点事先回去了。”轩辕融融朝着换过一身素色白衣的浅墨娇憨的说道,面上重新挂上了可爱的甜甜笑容。
“去吧。”幽幽的嗓音带着一点离愁的说道,在空旷的大殿格外清晰。
浅墨掩下眸中的惊讶,这个女子居然能把声音也控制的如同自己一般。随着轩辕融融的脚步踏出胤宸宫,浅墨仰望了下灰暗的天色,轻触面上那层薄如蝉翼的凉凉面具,浅墨知道从现在起直到离开这座黄金的牢笼,她都只是佳音,一个谦卑的侍女。
阎都的锦秋繁华绽放,极尽的奢华仿佛只是为了等待一场戏剧的开幕。
“城主,四国的马车已经入城了。”黑衣男子一板一眼的上报,声音没有丝毫起伏,垂首而待。
端坐在书桌后的男子眼帘轻垂翻阅着手中的账册,挺直的鼻梁下削薄的唇含着霸气的一字型线条,刚毅的脸颊在散着墨香的卷册上投下一片阴影。“退下吧。”缓缓的嗓音在偌大空寂的书房中低沉平稳,听不出思绪。
黑衣男子恭敬的弯腰退了出去,对于他来说主子的是天,只能用来膜拜仰视,随意的揣度主子的情绪绝对不是一个忠诚的侍卫该有的行为。
随着合上的房门,修长精壮的身躯站了起来,沉稳的步伐踱到床前。骨节分明的手指在雕刻着麒麟图腾的窗楹上轻敲,深邃无波的眸中闪过一道精光。
“扣扣”轻细的敲门声乍然响起,让男子的脸上冷硬的线条有一瞬间的软化,确如昙花一现般稍纵即逝。“进来。”
耳中是冷冰冰的腔调,浅墨不甚在意的推开沉重的紫檀木门,步履轻盈的跨过门栏。
淡淡的扫了眼站立在床前的伟岸身躯,浅墨不置一词的坐在太师椅上,晶莹的指尖拂过翠青色的茶盏,随意而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