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渝咬牙半晌,跪在冰冷的白玉石上,“爷,曹渝失职,愿凭爷发落。”曹渝自怀里拿出一块玉牌,“只在那里找到一块敏皇贵妃的令牌。”
短短的一句话让铿锵有力,没有丝毫迟疑。让凌阒然脚下一滞,陷入浓浓的绝望,那个本可以站在自己身边配自己笑看江山的女子居然去了。赤红的身影一晃,穿过围成圆形的禁卫军,在众人还没有缓过神的时候,修长的指尖丝毫不怜惜的钳制住凌湘敏的脆弱的脖颈,脑中被红色的潮水湮没,眼中看不到那张精致的容颜扭曲的恐惧。
“凌阒然,你在干吗?”一声暴跳如雷的怒吼打断了凝固的空气,威远候气急败坏的指着失去理智的男人:“放肆,大胆。即使身为摄政王也不能忘了规矩,以下犯上。”
黑色的眸子染上了赤红,大笑声在静谧的大殿中格外诡异。“好,很好。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可知道她杀害的是谁吗?”稍稍放开手中的力道,凌阒然不去看花容不再的女子,嘴角的弧度和眼中的森冷让人越发的后怕。
啸靭冷冷的看着陡然色变的男子,眼中的杀戮不减。只是在扫过一直静默不动的轩辕御凛时,眉头轻蹙,把幽光闪烁的长剑插入剑柄。抛下一句“她只能生不如死。”就飞身离去,对于高高城前上站满的弓箭手不以为惧,身似蛟龙。
气的身形直颤的威远候在看到女儿越发涨红的面颊,急促的呼吸后破口大骂:“不过是一个低贱的女子,死不足惜。凌阒然你还不放开皇太后。”
重重的抽泣声在大殿回想,总人面色惊慌的望着气的失了分寸,口无遮拦的威远候。睡不知道那个女人是被凌王爷捧在手心上宠着,偏偏皇太后逼着两家撕破脸来。
墨黑的眸中冷意凝聚,低贱?老匹夫你一定会为了这句话付出代价。指尖狠狠的合拢,凌湘敏犹如被禁锢的猎物,被人肆意的在掌心捏玩。
“威远候此言差矣。”低沉的嗓音随着异常高大的身影稳如泰山的矗立在大殿的中间,轩辕御凛气势压人的踱步到威远候前,面色如常:“本尊手上正好有皇太后的一道懿旨。”环视着静默不语的众人,眸光转动,在撇过呆滞的凌湘敏时依旧波澜不惊。“阎旭联姻,本王将迎娶晟王唯一的郡主。”
一句话,如雷鸣。众人惊疑不定的望着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轩辕城主,伟岸的身躯挺拔如松。
见风使舵的人不在少数,哗哗的跪下了一大片:“臣等恭请摄政王决议,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千夫所指,威远候一瞬间苍老的如行将就木的老者,偏偏在看到女儿那张垂死挣扎的脸时,所有的不甘爆发出来。“凡我凌家众者听命,我凌氏才是天命所归,凌阒然此等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此言一出,不少人涌了出来围在威远候的身侧,兵戎相见。
凌阒然冷漠的望着那张依旧绝尘的容颜,眼中是深不可测的阴骛。“很好。”笑的阴测测的,眸子深沉如夜色:“众军听令,凌氏肆意妄为,残杀忠烈。本王今日要替列祖列宗执行家法。”
“凌王爷。”火药味十足,一触即发的战场被慢条斯理的冷冷声音打断。“本尊不管你东旭的内政,但是联姻之事务必要给阎都一个说法。”
凌阒然眉角轻蹙,不耐烦的望着侧火打劫的轩辕御凛,这个男人当初交易的时候说好了,他助自己拿到凌湘敏的令牌,自己便放手让浅墨离去,只是原本打算把浅墨劫走的,偏偏出了如此的岔子,只是自己不懂人已逝,他到底还想做什么?警觉的打量着轩辕御凛,凝视着他锐利的眸子。“轩辕城主的意思?”
“本尊已经上报历代宗主所娶之人,如今就是牌位本尊也照娶不误。”轻描淡叙的说道,鹰隼般的眸子深邃无波。
望着男子不曾变化的表情,凌阒然暗自思量,此时实在不宜得罪阎都,不过是个牌位,愿拿就拿吧,自己还有最宝贝的苍玄。
群臣惊吓,连续不断的恳求:“王爷因以大局为重,我等愿誓死追随吾皇。”
“好,本王允你。”没有回头的余地。
一锤定音,一场宫变有此拉开帷幕,东旭的天再次暗沉下来,在寒意凝聚的冬日是刺入骨髓的冷。
红颜逝,惊天波涛,血色皇城。
稚子啼,落断胭脂,半壁江山。
随着一具消失与万丈红尘的身躯,十万的晟门军沸腾,誓死要让敏皇太后血债血偿,以祭慰精忠报国的兰氏一门。
谁也不曾料想,那一段盛世的婚宴会以那样荒诞的局面收场,带来了南清公主紫苑最初也是一生的恶梦,那个传说中被自己夫婿疼宠若珍宝的女子,即使是逝去也在她心中留下了阴影,她就是一根扎在心上的刺,轻轻一触,就是疼的窒息的绝望。
翔平一年的元夕,刚刚继位一年的小皇帝在血色如烟的宫变中失去了生命,凌氏一族兵败如山倒。
“凌阒然,你居然狠心至此。”女子凄厉的嗓音在瞾宁宫的上空久久回旋,直到气息全无。空荡荡的宫殿内,奢华依旧,只是高高的悬梁上多了一道刺眼的白凌,那个风华正茂的女子静悄悄的垂下了双腿,精致的绣鞋上依旧是高贵的凤服,象征着女人最高权力的明黄被风拂过。苍白的面容掩不去女子倾城的颜色,天下无双,却死的荒凉无依。
“皇上,罪妇凌湘敏自缢了。”张公公低低的说道,深深的垂下脑袋。
凌阒然望着澄亮的天际,面色一暗,“派人收拾一下,葬在乱坟岗。从此以后改为冷宫。”寒冰似的嗓音在初春仍旧是冷的人脚下生凉。修长的身躯上是合身的明黄龙纹滚金边的朝服,帝王之势一览无遗。
暮云收尽溢清寒,银汉无声转玉盘。
清幽的院落里古老粗壮的黄叶银杏在月光下泛着晶莹的色泽,攀天绕云的枝叶密实阴翳。吱嘎的细小声响是晃动的秋千,看似古朴的红棕实木却散发着浓郁的香味。两间别致素雅竹屋静静的坐落于一片素白的花丛之后,遗世而独立的绝尘之姿。
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女嘟着红艳艳的小嘴满脸不甘的坐在秋千上,细长的双腿像扭麻花一样缠绕在一起,随着木板微小晃动而上下甩动,带着咬牙切齿的发泄。
远处的高墙上一个风姿绰约的少年如雕像一般莫不吱声的坐着,眼睛看着明亮的月色,面如水色看不真切。
少女偷偷的瞥了眼无动于衷的墙头少年,明亮的杏目微微眯起,一跃而起,朝着一抹素色的身影扑去。艳若桃花瓣的唇轻启:“娘亲,阿朵哥哥欺负宝宝。”银铃般的嗓音带着浓浓的撒娇,少女死死的抱住妇人纤细的胳膊。
妇人缓缓的偏过头,目光宠溺的望着满色薄怒的小姑娘,清凉的白月光勾勒出一张白皙的脸颊。目如一弯玄月,勾出眼尾的一段风韵,眸中盛满了清辉的余光。嘴角淡淡的翘起,如盛开的一簇菊素雅而清新。“阿朵。”声音清脆悦耳。
墙头的少年呆呆的看着女子洁白的侧脸,呐呐的嚅喏着嘴角:“夫,夫人。”修长的手指局促的绞缠着,有些无促。阿朵垂下头咬了咬唇,气闷的寻思。随着这些年只知道刻苦习武这张嘴越发的愚笨,尤其是对着夫人就忍不住开始结结巴巴。偏偏自己还遇上了一个越来越狡猾的宝宝,注定是不战而败。
妇人随意的拢了拢绾起的乌黑发丝,浅浅的笑道:“好了,宝宝。你不欺负阿朵,他就该偷笑了。”说着,细如凝脂的手在少女绝美的小脸上轻轻的拍了拍。
“娘亲——”长长的尾音显示了少女的不满,小脚在地上狠狠的跺了跺,脸上的嫣红的朝霞,更添一份颜色。
突然坐立的少年如展翅的雄鹰一跃而下,修长单薄的身躯携着鼓鼓的劲风落地。恭敬的朝着开启的雕花木门弯腰:“城主。”
少女的眸子一亮,灿若星辰,直直的看着稳重的黑色身影缓步而进。“凛叔叔,你可终于来了,娘亲院子里的菊花都晒的可以当鱼干了。”
高大的男子站在门口,黑色的衣裳是融入夜色的浓稠,一如他冷硬的脸,刀刻的坚毅,所有的情绪都隐藏在一片荒芜黑沉的角落。少女的话似乎是开启那片阴暗的钥匙,男子削薄的唇勾起一抹几不可见的笑痕,转瞬即逝划入夜的薄凉。
“轩辕城主,有礼了。”妇人玉色的容颜依旧风平浪静,对于男子的到来似乎毫不在意。
轩辕御凛望着女子干净的脸,不动声色的打量,岁月似乎对她格外的宽容,不曾留下丝毫的痕迹,依旧如初见的年华。第一次见到她时她正和神医莫离只羡鸳鸯不羡仙,此时却在自己的都城府里风轻云淡的当着城主夫人,自己见过的女人如过江之卿,只是这个女人冷静自持的让男子多自叹不如。“夫人客气了。”轩辕御凛随意的摆了摆手,面色如常,威严肃穆。“都城府里的事有劳夫人费心了。”三年来,这个女人即使是隐居幕后依旧把偌大的都城府管理的井然有序,自己当初果然没有选错只有这样的女子才真真能堪当阎都的城主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