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只觉得像是在梦中漂浮,接着,色彩逐渐消失,突来的失重感瞬间让苏子姝觉得如坠万丈深渊。
睁开眼,老式吊灯的拉环映入眼前,“奶奶,姐姐醒了。”依稀记得这个声音是自己那早夭的妹妹。
奶奶?
妹妹?
刚想开口说话却发现喉咙似火烧般难以忍受,便下意识的抬起手揉揉脖子,却看见奶奶自外推门而入,手上捧着药碗。
苏子姝就这么直愣愣地盯着奶奶,好怕下一秒消失,直到奶奶坐在床边,直到额头碰到奶奶温热的脸庞,才惊觉,原来不是幻觉。
是奶奶!真的是奶奶!
看着只有在梦中才能找回的奶奶,苏子姝只有以手掩盖着经世的情绪与崩溃,悔吗?恨吗?答案已经不重要了,只要奶奶还在,妹妹还在。
一切还没开始,一切还来得及,前世的苏子姝一直都活在卑微之中委屈之中,幼时虽然有疼爱自己的奶奶维护,可自从奶奶去世后,因为父亲的纵容,受尽了继母的欺辱和责打,最后生不如死千百次......
“奶奶,对不起,对不起,子姝错了。”
余玉花看着眼前哭的稀里哗啦的宝贝孙女儿,原本打算呵斥的话也说不出来了,想来该是得到了教训,不由得软了语气:“要是真的知道错了,下次就别再去河边玩水了,还带着妹妹,你才几岁?”
“没有下次了,子姝真的知道错了。”
河边?苏子姝看向自从奶奶进屋后就一直不敢抬头的妹妹,便想起来了,那是十五岁的时候,曾经跌进后山上的水库,最后是被路过的邻居救起来的。
所以,苏子姝这是重生了!重生到十五岁!
这苦的作呕的药效力就是好,不一会儿苏子姝就陷入沉睡,睡得很沉,再次醒来时,已是第二天。
窗外的麻雀已经在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院子里,妹妹和琪琪玩闹的声音也断断续续落入耳中,琪琪是姑父去年过年的时候从部队里带来的一只狗。
白白的毛,一卷一卷的,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见了的都忍不住摸上几下。
“宁宁,怎么就你一个人,奶奶呢?”
“奶奶去菜市场买菜了,一会儿就回来。”说完,苏子宁怯生生的看了苏子姝一眼,抿了抿嘴,一双小手扣来扣去。
前世的落水,是因为妹妹闹着要去水库摸鱼,自己一时不慎,脚下打滑,跌入湖中,可笑当时的自己还怨恨妹妹,害的自己差点去了阎王殿。
可如今看着妹妹,却只觉得眼眶酸热,哪里还忍心责怪。
“宁宁是有话要和姐姐说吗?”看着妹妹这小媳妇模样,苏子姝实在哭笑不得。
“姐姐,对不起。”
“宁宁没有对不起姐姐,姐姐昨天的玩的很开心。”
“姐姐开心就好,下次,下次再也不去水库了。”
“你还想有下次,看奶奶不收拾你。”
苏子姝作势举着手便要打宁宁,却被宁宁笑着躲开,边跑边回头做鬼脸,琪琪也跟在宁宁脚边打转,好不欢快。
余玉花刚进家门看到的便是两个宝贝孙女儿闹成一团的样子,走过去摸摸苏子姝的额头,估摸的不热了,这才放下心来:
“一大早的就疯的满头大汗,你俩也不怕着凉。”
“奶奶,是姐姐要打我。”宁宁见奶奶有开口教训的苗头,一本正经的倒打一耙,全让忘了刚才心虚道歉的模样。
余玉花见自家大孙女儿笑眼弯弯,便招呼着俩姐妹吃饭,留她俩跟在后面斗嘴。
“怎么着,我是你姐姐,打你两下都不成?哪个姐姐不打妹妹的呀!”
“我是妹妹,姐姐要让着妹妹才对嘛。”
“就你歪理多......”
苏子姝三两下喝完稀饭,因着昨日落水的缘故,这两日便没去学校,刚想拿出课本准备复习,却瞥见奶奶提着一篮子水果,往外走。
“奶奶,你这是要出门吗?”
“子姝乖,奶奶要去你孙爷爷家,谢谢他昨天搭救你的那份恩情。”
“是孙爷爷救了我吗?那奶奶带我一起去好不好?我想当面谢谢孙爷爷,不然我会睡不着觉的呀~”说完还拖着长长的音。
看着孙女儿这副小大人模样,余玉花欣慰地摸了摸孙女儿的头,正准备再叮嘱几句,却转身捂着嘴咳嗽了几声。
苏子姝见状,忙拉着奶奶往凳子上坐,手一上一下的轻拍着:“奶奶,你身体不舒服吗?要不先休息一天,我们明日再去好不好?”
奶奶一直有抽烟的习惯,都是些劣质的烟,前世,奶奶就因为得了肺癌而过世的。
“奶奶没事,今天的事别推到明天,人哪,哪有那么多明天。”边说着边扶着墙起身。
苏子姝有那么一瞬间觉的,奶奶像是预感到了什么,只一瞬间,便恢复正常。
“那子姝和奶奶一块儿去,子姝扶着您。”
“我也要去,奶奶,我也要去。”
“好,都去。”
孙爷爷原名孙璋,是我们村的土郎中,村后的后山山脚,那一隅之地就是他的住所,老远就能看见用篱笆围起来的茅草屋,不时的从屋子里飘出来的草药味,走进院子里,用锄头铲出的小道坑坑洼洼的,旁边还种着些不知名的草药。
“孙郎中在家吗?”连着喊了几声都没有人应,余玉花也没恼,提着篮子和孙女儿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才听见“吱吖”一声儿,门开了,走出一个身着长衫须发斑白的老爷爷,鼻尖架着老花镜,身材消瘦,一副书生做派。
孙郎中因着家中昔日的变故,与村里其他人一向不怎么对付,总是独来独往,性情更是古怪执拗:“是余老太啊,今日怎的有空来我这破炉,大丫还好吗?”
相传在孙郎中祖辈的时候,还出过宫廷御医,爷爷辈的还中过举,父亲更是远近闻名的大才子,到了孙郎中这一辈,虽然没落了,但底蕴仍在,说话免不了文绉绉的。
“已经好了,今早还吃了一碗稀饭,”余玉花转头对着两孙子女儿说:“快,叫声爷爷。”
“爷爷好!”
“好好好,来,快进来。”孙爷爷边应着边侧身请奶奶进屋,屋子里没有想象中的破烂不堪,反而整齐精致,堂中的桌椅不沾一丝灰尘,木制的风铃挂在窗前,哒哒的响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