璟玥十六年冬冷宫
剧情。顾清韵入冷宫,萧九来探
禧昭仪
覆杯水于坳堂之上,则芥为之舟,置杯焉则胶,水浅而舟大也。
顾昭此事,入了禧姝,便惹得碎盏几只,安柠指了宫娥收拾,又劝慰几句“娘娘莫动怒。”
“绚兮养在毓氏膝下,这手段倒是学了不少,当年瑶琚可没这本事。”
话虽如此,可事已生,而今能做的,便是应策,顾昭好用,萧氏尚不愿舍她,况有龙嗣,此事大有余地转圜。
嘱安柠备上暖炉一只,被褥一床,碎银几许,待到夜时,绕过众人耳目,方往冷宫去了。
踏过熟悉的路,涉履冷宫,过门而入,未见人先闻其言“今有一山,上有百兽虎称王,狐狡至虎失其子,推于鹿。恰同山之野猫亦有子可类幼虎。虎欲夺鹿其命,此情危矣,顾昭向来聪慧,可一解此鹿困局?”
顾清韵
卷壹
寒风自未关阖的窗缝间吹来,带来从头到脚的寒意。
这几天,有飘过几片雪花,在门前枯萎的花草,暗淡的色彩没有半丝曾经的光亮。
冬太过死寂。没有百鸟争鸣,没有百花齐放,连那滂沱的雨也是稀物。
风起,粗鲁的卷起那散落一地的枯黄树叶,漫天飘洒。
夜本凉如水,何提此为冬?
叶片吹起落下那窸窸窣窣的声响入耳,给静谧的室内增添了一些喧闹,一盏油灯依旧亮着——她是睡不着的。
恍然听了人说话的声响,心思却有些糊了,只叹近日来访的可是不少,连夜里亦是不放。
她听了那局,又见了那人,心思百转,终究被整成了一团糟。
“妾请您安。”
她口上一句礼,却是因着身子未下榻。
“妾若是解得此局,哪会依旧处于这生寒冷宫呢?”
“若真将那野猫之子奉上,也不过是保了一时安康,依旧是留下芥蒂的,待将来虎发现之后,那过错岂非更显?”
她的起起伏伏,全然是因为一次又一次的陷害,却未得帝半分信任,也叫她认清了现实,不再作任何妄想。
“您觉着,此鹿有何解?”
禧昭仪
珠玉落尽,安柠躬身在前替萧氏开了门,萧氏随后迈步而入,满眼旧景,竟是恍惚间生了几分迷梦之感,冷宫三年,这些砖墙,萧氏一一是熟悉了的。
后目及其腹,示意安柠将东西奉上,顾昭先且不论,这肚子里的皇嗣,可是真真金贵的,便是有人妄想作践,也得先看了紫宸那位的意思“冷宫冬日更显严寒,顾昭身子重,便拿了这些来,总解一时之忧。”
又扯着前言虎鹿狐猫所指,颇有几分怒其不争,一旁落座,斥一句“顾昭聪慧,而今缘何着相?此局明白亦道难解?”
意有所指剖析利害“虎之痛者在于失其子,鹿之危者缘虎失其子,狐之狡者陷虎失其子,猫之运者有子肖虎子,四者恩怨纠葛,全然躲不过那一子。虎得子而其怨平,虎怨平而鹿命生,鹿命生而狐计空,至于猫者,四者之末,献子或得虎庇佑,不献,其子又何以得护?”
抬眸看她“至此,此局何解,顾昭可有决断?”
顾清韵
卷贰
瑟瑟寒冬,草木枯萎,万物萎靡。
雪花漫舞,凝望的是沉默。
一片一片,飘落的是落寞。
寒风凛冽,不由得寒颤,风咆哮之声,彻响于耳。
“谢您。”
她眸光暗沉,瞧不分明是何情绪,许是连她自个也不知如今到底是何心境罢。
连日来,访此寂寥冷宫之人比想象中多,甚比从前她尚在位昭仪是人烟稠密些,真真的讽刺了。
吹了眸子,只做思状。
她何尝不知阖宫人都是盯着她腹中孩儿,她生来比不得那些出身大家的闺秀,甚还比不得未出世的龙嗣,只因她是帝的孩子,纵然未来不知,到底是有血脉的。
“妾知晓。”但就是舍不得罢了。
“妾生来怯懦,可如今拼了命也要保她周全,也不愿叫她受委屈了。”
“决断什么,如今时候未到。”
“您且瞧着,妾不会叫您失望。”
禧昭仪
她这般情状,落在萧氏眼里,便生出几分顽石难点的不虞,又在陡然间生出旁的心思,目光落在她的小腹,八个月大的肚子,不知惹多少人眼红。她怕是因着这孩子,如她所言,怯懦许多,总是多了分挂念的了。
只她是真不知,或是故意不明萧氏言中四物各指其谁?萧氏不大愿意去仔细分辨“常言道,为母则强,顾昭倒是教本宫明白一句常言不可信。若是而今时候未到,可是要叫这孩子在冷宫出生,低其余皇子公主一些后,才算顾昭要的良机?”难免想起荣裕,萧氏冷宫产子,其中多少委屈,难以诉于人前,也幸得而今荣裕认了王后做干娘,才不教旁人因这桩事敢看低他的。
曲指扣着桌面“猫似幼虎,其子方可献虎,而虎鹿相异。猫子鹿幼,到底取舍,全鹿之念。虎怨不平,鹿命终难安,猫恨既起,只蜉蝣憾树。”
此事有人祸起怨生,自然得平了其怨,方可后事余地转圜,舍人利己之事,萧氏从不会手软的。
顾清韵
卷叁
在这宫廷华阙,人人都可以勾心斗角,都可以追名逐利。只要愿意,会得到权利,得到地位。可不再是自己,因为心已经没了,感情已经没了,良知已经没了。
她初愿是不希望失了自己,但这淤泥之中,她又怎会像莲那般不染?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为母则强,为母则刚。”
“此话不假,到底心底还是惴惴不安的。”
她看着面前人,咬了咬下唇。
“妾不如您生得福气诞下皇子,怀胎十月为梦道是女儿,自是不似虎儿猫子相像。”
九庭内缺女的宫妃不多,她最要防的,便是灼贵妃。
她自然知晓人言为何意,她自然便是那顶无用的。虎失子何尝是鹿错,却是硬生生祸从天降,冠到她头上。猫又何尝无辜,不过因为相像,有苦说不出。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自然不可这般言说。”
她是微小的,但迟早,她要欺她的人付出代价。
禧昭仪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萧氏也想有这样的知我者,可无人知,就像当年萧氏也曾良善温顺,可无人信,是她们一步步把萧氏逼到了这个地步,逼到了而今这样的狠毒。
泛起的心绪,被强行压下,在这波云诡谲的深宫,所有的柔软都只能被藏在算计之下“顾昭,你再踹踹不安的示人以小,她们也不会放过你的。”
视线转回来,落在腕上,这样一双白净的手,也染了多人的血了“猫子类虎,舍猫或鹿,顾昭,这局,鹿在其中,或许自观者迷。不管雄雌,虎失一子,平怨便得一子,野猫弱小,有子许是难护。”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可她已然八月身孕,等得到千里溃堤那日?
出来久了,她又这般,便生了离意,起身时,最后再道一句“本宫这里有福宜的通行腰牌。”言外之意,她若能明了,萧氏自然帮她一把,若不能,那萧氏或许得寻了新的棋子,重新慢慢布局。
顾清韵
卷肆
“尘埃尚未落定,妾自然会想尽法子搏得好前程。”为自己,亦为腹中孩儿。
“妾知晓。”
她原本不信这九重的诡计多端,直到真真体会了才明白从前的想法多么可笑,并非他人多恶,而是她把旁人想的过于良善罢了。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妾身处局中,思虑难免不全,叫您费心了。”
她只觉得有层层迷雾阻绝了她同她所追寻的最好的选择,分明触手可及,却又看不透玄机奥妙。
“福宜?”
她听言愣了半晌,才是反应过来是那令姜的居处。
“如今身处冷宫,且根基不深,待深谋远虑后,妾自会向您讨要了去。”
她听了人话,勾过万千思绪。
“夜深露重,您慢行。”
她起身送人,却未回屋。
黑夜无语,星晖如织。
冬的夜愁意绵绵,天混地沌。泼墨般的夜空不见一颗星,月光极为朦胧,像是有层轻纱笼罩着,似她此刻的心境,茫然无措,待一阵清风吹拂,待一片繁星闪耀,她想,她缺的便是那拨开云雾的风,那点亮黑幕的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