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是经济学关心的重点;之所以如此,不是因为钱或是物质财富被认为是人类努力的主要目标,甚至也不是因为它被认为是经济学家的主要研究主题:而是因为在这个世界里,可以很方便地用它来大规模衡量人类动机。
——阿尔弗雷德·马歇尔(Alfred Marshall)
五月五日,星期四
“所以,要多少钱?”董事问。
“我想会很贵。”校长回答。今年是夏洛特·奎恩出任蒙特维斯塔大学校长的第一年。这只是她第二次开学校的董事会,面对这群能够决定她去留、让她这个校长当得轻松或艰难的人,她还在拿捏分寸。
“夏洛特,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安奈尔·库柏吉回应。“为什么蒙特维斯塔大学的学生不能请到最好的老师?如果诺贝尔奖得主是最棒的,就该请他们到学校里来教学生。”
董事会其他成员让校长奎恩自己回答。就像多数得克萨斯州牧场主人一样,安奈尔·库柏吉说话向来开门见山。但她的外形不像电视上的典型得克萨斯州富豪。首先,她是女性。其次,她还是艺术赞助者。库柏吉可以和得克萨斯州狩猎社团的最佳枪手比猎松鸡,而且能从10步之外辨别出勃朗宁双管猎枪和默克尔猎枪的不同。“而且我从来不对政客开枪。”她总喜欢这样夸耀,“虽然这个机会很诱人。”之前某位来自怀俄明州的美国副总统意外在得克萨斯州猎松鸡时开枪误伤同伴时,库柏吉对着电视记者说:“怀俄明来的人射不准。想要找个打猎的好同伴,要找得克萨斯州人。”
奎恩解释:“问题在于,我们是教学型大学,赢得诺贝尔奖的人多半都待在研究型大学,像是芝加哥、哈佛、斯坦福。我们的重心在大学生,不是研究生。所以我不确定能否吸引到诺贝尔奖得主来蒙特维斯塔大学。”
“难道这不是取决于你付他们多少钱吗?”库柏吉问。“别跟我说得到诺贝尔奖就表示他们不再把钱看在眼里。”
谈到钱,安奈尔·库柏吉总是很直截了当。虽然蒙特维斯塔大学的董事会也不乏有钱人,但库柏吉完全是另一个世界的人。当净资产是用百万美元来计时,多数有钱人会觉得自己是富豪。但在库柏吉的圈子里,是用“单位”来计,一个单位相当于一亿美元。安奈尔·库柏吉有好几个单位。
库柏吉出生于得克萨斯州特鲁普,那是当年她的家族先祖定居地。她原本被认为会以休斯敦或达拉斯为生活中心。但她在圣安东尼奥的山丘郡有座牧场,在纽约中央公园也有间公寓。两个城市都知道她是艺术的大赞助商。
夏洛特·奎恩知道,在事必躬亲型与橡皮图章型两类董事间,有着明显的界线。问题就在于要认清该在哪里画下这条线。奎恩不确定,邀请诺贝尔奖得主加入学校教授阵容这件事,该怎么处理。招募个别教授不是董事会的事。但是要资助给诺贝尔奖杰出教授的新职位,意味着要花很多钱。只要事情涉及大额开支,董事会就得关心。
想起古有名言:“出钱的是老大。”奎恩决定,让这段讨论继续进行才是明智之举。因此,她静静和其他董事一起听库柏吉强调,蒙特维斯塔的学生要能成为人中之龙,就得有最好的老师来教。
赫伯特·亚伯拉罕是唯一坐在会议桌上的教授,等讨论静下来时,他提问:“可否容我在此建议?”通常亚伯拉罕在发言前会举手等主席示意。但中间的沉默让他大胆插嘴。“为何不请诺贝尔奖得主来学校一个学期,担任杰出客座教授?提供学校附近带有家具的住处,请他们只教一堂课,而且想教什么都可以。这样他们就有很多时间做研究、演讲,做其他事情。”
亚伯拉罕是蒙特维斯塔大学的经济学教授,也是董事会里的教授代表。六十来岁的他总是董事会里穿得最体面的人,坐得笔直,而且一定会精读董事会记录,不像某些董事只在前一晚草草阅读。此外,亚伯拉罕也不像传统教授一样看不起有钱人。看到这个建议似乎获得董事会的注意,他知道自己有希望了。
“如果我们采取这个办法,我建议要求这位诺贝尔奖得主在驻校的学期里,做一到两场公开演讲。”亚伯拉罕停了一下,“而且,能请到诺贝尔奖得主对学校也是很好的公关机会。”他望向会议桌那端的安奈尔·库柏吉。
库柏吉没等多久就回应:“我已经请了一位驻校艺术家,所以我还是要回到最早问奎恩校长的问题。或许教授你也可以回答,要花多少钱才能请到一位诺贝尔奖得主?”
“这要看领域而定。”亚伯拉罕回答:“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会比文学奖得主还要贵。在我研究的经济学领域,我猜得花二十到二十五万美元,才能请到一位诺贝尔奖得主来上一学期的课,而且学校还要提供带家具的住处。”
“你看,夏洛特,这就回答了我的问题。”安奈尔·库柏吉说。她顿了一下,望向亚伯拉罕教授,然后说:“我想,这是一分价钱一分货的事。”
所以,提案通过,五月底在得克萨斯州,安奈尔·库柏吉支付一千万美元,赞助“库柏吉客座诺贝尔教授”。亚伯拉罕教授运用他的影响力,举荐了一位经济学教授。“有何不可?”他心想:“这是我提的建议,我想我知道有谁适合蒙特维斯塔大学。”
八月初,第一位获得安奈尔·库柏吉慷慨赞助的学者,是新晋诺贝尔奖得主、哈佛大学经济学教授亨利·斯皮尔曼。客座时间:明年春季学期,一月到五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