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夜闯后宅
上回说到,何人在半山腰的村落,本想在酒馆吃些东西,却被拉去救急,跟随一众人控制了员外家发狂的公子,又一场吃喝后,竟然有些酒意了。
何人不擅杯中之物,酒入起性。被老妇人劝过一碗之后,他竟然生出一种豪爽的冲动,出于礼貌,又回敬了那妇人一碗。
这下子,酒酵发作,难以自控,如玉山颓废,他身体一晃就要摔倒,还好被一旁的村民搀住,才不至于卧地。
老妇人一看他酒醉的样子,笑了笑,就命人把他架着到后院休息。
晃晃悠悠,何人在朦胧之中听见老妇人的声音,“哈哈,没想到如今的年轻人,这么不胜酒力!”,还听到那狂人还在呼喊,“我是文曲星大将军,谁人敢不服?天灵灵,地灵灵,吾乃天下第一行!”
何人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反正一直睡到约莫已是深夜的时候,才慢慢醒来,头疼欲裂,肚腹翻腾,痛苦难耐。
艰难地坐起来,屋内一片黑暗。他摇摇晃晃推开门,也许是见了风吹,不自觉地呕吐了几口,只觉得胆汁都带了出来,满口苦涩的味道,半天才觉得好一些。
院里一切沉静,抬头看是点点繁星。也许是山高,那星星硕大无比、突兀闪亮,一颗颗就像是要落下来一般。月亮挂在天上,已经快是满月了,照得整个院子沐浴着清辉。
何人笑了笑,看来那疯子也困呀,也不是没天没地的折腾呀,这不也没有声音了!再往北面正房看,隐隐约约似有光亮。慢慢地走近了,还有低低的哭声。
谁在里面?何人想了想,应该是老妇人还没睡。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地推了推。门竟然开着。进得屋内,光线昏暗,也见不到人,细致之下才看到正面墙前,还有一道屏风。灯光与人声正从那后面传来。
何人轻轻绕转过来,见地上跪着一人,嘴里念念有词。抬头观瞧,前面桌案上摆着灵牌,借着摇曳的烛光,灵位上赫然写着几个字闪着微光的字,九制地皇先祖之灵位。
何人背后的引火幡,微微晃动。他知道,这里正是自己寻找的一星。
显然是有所察觉,地上之人猛地回过头来,正是老妇人。
只是一脸愁容,两眼红肿,好像一下子老了几十岁,与白天的模样判若两人。
何人几乎不敢相信,这是自己见过的那个风采昂然的女人。
他们二人四目相对,都觉得很不自然,好像是彼此发现了各自的秘密。
“不好意思,打扰您了,我也是喝醉了酒,夜里身子不适,睡不着。”,何人先开了口表达歉意。
“哎,没什么,也是天意。你个外来人,我也就不掩饰了。”
说着,她想站起来,然而也许是跪得久了,竟然尝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
何人上前搭手,才算帮她站起来。在两手接触的一刹那,他感觉到了她细腻皮肤的温暖,心里就是一惊。
老妇人又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羞涩,然后坐在神案边上的太师椅上,示意他坐下。
那坐垫柔软,椅子边的靠背上也衬着软物。
何人坐在上面很是舒适,表现出来的却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
老妇人又给他倒过一杯茶来。
何人喝了一口,苦涩之中带着点点芳香,仔细品尝还有丝丝淡淡的花生味。一时间,他觉得身心舒畅,真个是“丹田自宿火,渴肺还生津。愿饷内热子,一洗胸中尘。”
他哪里知道,这正是老妇人独家秘制的地黄茶饮。
他向旁边桌子上一看,那茶壶是放在保暖装置里的,怪不得这么晚还有热茶,看来老妇人的生活也是很讲究的。
“您可以给我讲讲,这家里的故事吗?”
“你这,算是你求我吗?”
何人听得出来,女人话背后是虚弱的自尊,赶忙放低自己的姿态,“恩,您如果方便的话,我很是想听。”
老妇人叹了一口气,“这一切都还要从我十八岁那年讲起!”
原来这里地名,唤作宁北山。山林茂密、土壤肥沃、雨水丰沛,历来是中药材地黄的绝佳产地。
老妇人祖上世代在这里居住,辈辈以种植地黄为生。而且几百年下来,他家里有一独门绝技,就是九制地皇的蒸制,据说为药王孙思邈所传。
因为有绝招,药材好,需求量大,他们家也因此成了这村里最富庶的住户。几乎整个村子的人都给他们作长工或是短工,帮着种植和炮制药材。
一切看起来都还是不错,奈何到了他父亲这一辈,只有她一个女孩,没有男丁。但总要维系香火,就从与家里做工的后生里面选了一个身材壮实、老实本分的入了赘。
日子本来还好,就是这妇人太要强、要面子,觉得自己是大户人家,竟然嫁给了一个长工。她睁眼闭眼,都仿佛看到周围的人在嘲笑。因此,她满是怨恨,整天说自己的男人不争气,每天各种吵闹要求。
父母在还好。后来二老仙逝了。需要独当一面,奈何男人一向寡言少语,又被妇人欺负惯了,可能是有了心理障碍,怎么也上不了台面。
妇人更加气愤,每天在家里就是数落唠叨,甚至动则打骂。然而,她越是这样,男人越不行。后来有了男孩,总算是欢喜。
可是高兴没几天,她又不安起来。她心想可不能让自己的儿子,再像他爹一样了。她要努力培养,把希望寄托在孩子身上,希望他读书登科,能够出人头地,不再辛苦做药。
整**儿念书。开始孩子小还好,大些了怎么也不听话,异常叛逆,而且竟对药材感兴趣。无论她怎么说教,反正是怎样也把他拉不到书案上来了。
她气急败坏,整天把孩子关在屋子里,除了书什么也不给。他孩子也是倔强,就是不读。她越是施压,孩子越是反抗。她这边也不退让,男人哭着劝解也不听,终于把孩子逼成了疯子。
她觉得出丑,想努力掩饰。然而,每天哭哭闹闹的声音,怎么能藏得住。很快,村里就尽人皆知了。她每天只能强做欢笑,晚上偷偷哭泣。
再后来,又有了一个女儿。她依然还是不死心,希望鸡窝里飞出金凤凰,女儿有朝一日能成个皇后妃子啥的也行。就又是每天逼着她琴棋书画,强加约束,没天没夜。可悲的是,这个女儿更是不省事,什么都没学好不算,后来干脆自作主张,离家出走,嫁给了对面山里的一个穷小子。
老妇人心灰意冷,感到日月昏黄无光。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也许是压抑得久了,她老头子竟然四五十岁就又早早地离他而去,留下她一个人拉扯这一大家业。
以前,丈夫在的时候,虽然不能出头,但他踏实耐劳,勤勤恳恳,好赖顶着这个家。如今所有重担落在她身上,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她只有强作精神,整天外表欢颜,内心苦怨。特别是夜夜不能入眠,在这神位前哭泣。
说到这里,天都快亮了。
老妇人喝一口茶,再看那脸色瞬间大变,又是一副荣光满满的样子了。
何人惊得不轻,怯怯地问,“对面山里,那个孤儿的妻子是您的女儿吗?”
老妇人恨了一声,依然不能释怀,“我哪有这样不争气的女儿!”
何人的心如刀绞,心想一个欲望狂躁的心灵是怎样毁坏了几个人的幸福。眼前就是最好的例证。最可悲的是,人沉沦在其中还往往不知。
何人转念一想,管不了那么多了,现实中这样的悲剧多得是,那能都顾得上。看看四下无人,天虽然有些亮了,可还是安静的很。他心想,何不趁此机会向她提出要求。
“夫人且息怒,我,我这里还有一个请求,不知否合适?”
老妇人一听紧张起来,“你想干什么?”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