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从没想过丝丝这样的人会寻短见,农儒敏在寻找老汉和牛的踪迹时,推测出丝丝可能因为心灰意冷,有自尽的想法,在生死之间犹豫不决之时,产生幻觉。
“丝丝姐,丝丝姐……”农儒敏一边在****中奋力奔跑,一边大声疾呼。其实,他自己也知道,根本听不见,山呼海啸般的风雨声笼罩着世界,人的呼喊声犹如蚊虫嗡嗡声一样。
南流江的尽头是北海,而江的这一段两岸外是山区,海上来的春风,在这里聚集起凶猛的蛮力,要冲过这里,继续冲向更辽阔腹地。
****伴随着春雷,黑压压的乌云遮住了所有光亮,如午夜一般漆黑中,风雨铺天盖地淹没山河大地。
身外的丛林发出撕心裂肺的呼啸声,不时有树梢被折断的声音响起。
摔倒再爬起来,爬起来再摔倒,农儒敏奋不顾身冲到那巨大的榕树下,心中石头总算落地,因为他找到丝丝,她正落汤鸡一般蜷缩在大榕树树干的背风面。
农儒敏赶忙要给丝丝套上雨衣,被她一把推开:“滚,你他妈的也糊弄我,你的谎言幼稚得可笑,滚,滚啊!”
没谈过念爱的男人,智商再怎么高,也不懂如何哄女人,农儒敏就是这样一个人。他只能呆若木鸡地拄着,尽可能地为丝丝挡住风雨,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其实老处男,也挺可怜、可悲的。他以为他想明白了人生的所有事情,可当他面对之间一直默默爱着的女人时,甚至不知道为她擦干眼泪。
丝丝看农儒敏傻乎乎地拄着,心里更气,想这个自己一直认为智商极高的男人,怎么跟傻子似的,难道是近墨者黑,传染上了方垆心的神经病?
拳打脚踢,农儒敏咬牙挺着,就是不让开,丝丝也只好靠着巨大的榕树干,把泪水狂奔。这一刻,她感觉命如飞花。
暴风雨也是有意作妖,按理,这样的暴风雨必然来得突然去得快。可天好像故意要看看农儒敏能那样尴尬多久,眼见着山林中洪水肆虐,如瀑布一般从山上冲下来,直奔南流江。
巨大的榕树干有凹凸不平,凹进去最深的那一块,刚好可以躲两三个人。汹涌的洪水从山林中冲下来时,丝丝侧身挪到凹进去的里面。
农儒敏因为害羞,不敢太进去,堵在口子上,双手死死抓住手腕粗的气生根,任凭洪水冲刷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
丝丝看农儒敏尴尬又狼狈的模样,又好气又好笑,心想,这不是个傻子吗?这样挺着,要是风雨不停,你能挺多久呢?
不过农儒敏对于丝丝还是有用的,他的尴尬和狼狈,看得丝丝忘记了本来的悲伤和目的,转而对眼前这个傻子有些心疼。
作为一个女人,先前还在独自悲伤,总不能反过来去哄男人,于是,丝丝轻轻抽泣着,心里计算着农儒敏多久会被洪水冲走。
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帮了丝丝,也帮了农儒敏。
一个多小时以后,暴风雨迅速变小,又回到斜风细雨的状态。但浓雾消散大半,变成薄雾与风雨一起飘飞,天也亮起来。
因为这场暴风雨造成的洪水冲刷,丝丝想证明自己确实遇到过那老汉和牛,已经没法寻找踪迹,她的心算是有台阶可歇了。农儒敏先前幼稚的“谎言”,就是想着打消丝丝心中顾虑,他没能做到,暴风雨帮他做到了,他也默默感天谢风雨。
离开的大榕树的时候,丝丝看见农儒敏暗暗活动手指,想是他这一个多小时累得够呛,估计双手都抽筋了,心中又觉得好笑。
回去把被洪水冲翻的帐篷重新扎好,丝丝无心谈笑,钻进帐篷睡觉,起码是装睡觉,免得尴尬。
让农儒敏觉得奇怪的是,自己出发来找丝丝时,明明看见方垆心紧跟在自己身后,可一直没见着他。从帐篷到大榕树,不过几十米距离,这一个多小时,他在干嘛呢?
农儒敏和丝丝回到帐篷处时,方垆心正在整理被洪水冲塌的帐篷,他也不问其他话,只说:“搭好吧,洪水过后到处淤泥,道路泥泞,不好走,明天再走。”
心有顾虑和疑惑,但农儒敏似乎又找不到准确的对象,也只好当没发生过。但他知道,这件事必然会在丝丝心里留下氤氲,因为丝丝是个执着到近乎偏执的人,她的眼里容不得沙子。
准备过琼州海峡到海南的前几天,方垆心感觉到被人追踪,决定要暂时折回两广交界处躲避,三人又驾车向着方垆心指引的方向前进。
因先前发生过丝丝“遇鬼”的事情,农儒敏虽然对方垆心保持着尊重,心里却暗暗警惕着,观察和搜集他的一言一行,渴望又害怕在他身上找出破绽。
农儒敏也发现了一路上都被人追踪,丝丝要当初要他一同寻找李万水,最明白的要求就是要他发挥所长,摆脱追踪者。一路走来,他发现方垆心似有心又无心,指引的路线和落脚的地点,都已经巧妙地甩开了那些追踪而来的人。
发现是否有追踪者,农儒敏有一套科学的办法,这办法并不复杂。每次露营离开时,他会悄悄在附近不被发现的草丛中,留下一个他自己制造的微型监听设备。这样设备制作简单,是他以前用来监听野外生物时用的。
监听设备不需要网络,使用的是点对点发收模拟信号,类似于收音机使用的信号。如果有人追踪,必然会到三人露营过的地方寻找蛛丝马迹,这过程中他们会有“气急败坏”的抱怨和咒骂。
农儒敏的监听设备并不算完美,单薄小巧的电池只能为此几个小时,所以,他有时候能收到信息,但追踪者太慢,就收不到信息。
方垆心是如何发现并不动声色地巧妙避开追踪者,农儒敏百思不得其解,因为有约定,他不好过问。
按照方垆心指引的方向,车行驶到两广交界的老虎头水库北面,山下一个只有几户人家的村子旁,已经无路可让车辆继续通行。
农儒敏打开导航,一看这地方,不由得忧心忡忡。从地图上看,西南面百来公里外,是两广交界的海湾,而西北面直线距离几十公里外,就是丝丝“遇鬼”的南流江。心中纳闷,为何田益之爱在这周围转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