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店小二一阵手忙脚乱的收拾过后,茶肆又恢复了一盏茶之前的寂静,好似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喝茶的就自然地继续喝茶,小二继续靠在柱子边儿偷懒,账房继续低头打着算盘,老板继续坐在靠近门的一个椅子上,翻着近几日的账目。
一系列怪异的事情让遥清内心不安,这茶和饼虽已上桌,却因为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到,怎么也没了刚刚的兴致。
“师兄,喝了茶我们就走吧。”她小声道。
隔着黑色的斗笠纱,翊明小声回应:“嗯。”
然而就在他们匆匆喝完一碗茶,包好了饼准备走的时候,遥清忽然在桌角和地面接缝间,一个不起眼的位置,看见了一小条浅黄色的布。
“嗯?那是?”她俯身去捡,拎起来一看,上面赫然写着二字,解药,以及各种药材,还有用量,而且这些东西让她有点熟悉。
不过,眼下这个茶肆有些奇怪,再留下去,她也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所以她暂时没心情理会这布条的内容,便拎起布条揣进怀里,挽着翊明出了茶肆。
出茶肆一里之后,遥清便拿出那布条再次仔细查看上面的字,很快,她就想起了这内容为何这么熟悉。
“师兄,这布条好像是从刚刚茶肆那个杀人的黄胡子身上掉下来的,而且上面的内容好像和我之前给丁香香配的药方一样。”
“让我试一下。”翊明伸手,遥清将布条递给他,他拿在手里,摩挲几下,皱眉道:
“这是皇室贵胄才能用的到的丝料,那人恐怕没那么简单。”
“师兄,你确定?”
“当然。”翊明不假思索,以前他母亲总喜欢用这个料子,母亲是公主,但这个种料子也不会从皇帝那里领到很多,足以见之贵重。
“那丁香香怎么会惹到朝廷的人?”至少在遥清的印象里,能被朝中贵胄看中的烟花女子,即便不是倾国倾城,也得是出尘脱俗,别具一番风味,丁香香虽然貌美,但算不上绝代佳人,更何况,从之前的接触来看,丁香香也一点也没有特别柔情似水,善解人意的样子,只是娇柔了些。
一个普通的烟花女子原是不应该和朝中人扯上关系的,再结合之前丁香香说的,是有个男人要带她走,她不从,这才被下了毒,难道说,刚刚那个黄胡子是谁的手下?而那个贵胄求而不得,就几次三番想置之死地?
“她死的时候,说什么还什么,又像是要指什么东西。”遥清回忆。
“哦?倒是我听起来,不像是还,而是害,而且我猜,是害人的害。”
“害?害谁?”
“你不是说她用手指着什么,那她指着什么自然就是害谁。”
“呃,我觉得她指的好像是我哎。”遥清嘴角一抽。
“啊?师妹你有仇家?”
“没有,绝对没有。”遥清连连摆手。
“算了,不管怎么样,我们小心些就是了。”
“唔...丁香香这么年纪轻轻,若非生计所迫,怎会沦落到烟花柳巷,如今又落得如此下场,可怜的姑娘,希望她来世不要这般命苦了,唉,这群人,怎么说杀人就杀人。”遥清长叹一声。
“草菅人命。”翊明淡淡说了四个字,听不出悲喜。
遥清将布条揣进怀里“看起来,我误打误撞还真做对了它的解药。”
翊明笑笑:“怎能叫误打误撞,我师妹这么聪明,做出解药是早晚的事。”
“师兄你这么夸我,我会骄傲的!”嘴上这么说,但其实遥清心里已经乐开了花,被心上人夸赞的快乐,是难以言喻的!
在来到冀州城之前,遥清从来没想过,念珠子竟然如此好找,果真是地域优势。
热热闹闹的集市上,有商人将这种珠子穿了,穿成一串一串,挂起来卖,红红的豆子,顶端是黑色的,一串一串很好看。
“师兄,好多份儿卖念珠子的啊~”遥清看着琳琅满目的集市,这边儿的繁华程度要比之前他们去过的高齐城市要高许多。
“两位,买一串相思子吧,夫君离家,娘子还能睹物思人。”一位年迈的婆婆像他们展示着杖上套着的念珠子。
“婆婆,您这相思子,怎么卖?”翊明清润嗓音一开口,那婆婆脸上的笑就又多了几分。
“不多,两铢钱。”孤单的身影,花白的头发,沧桑的眼神,无助的神色,苍老而颤抖的手,紧紧握着看起来并不轻巧的杖子。
遥清看了顿时心生怜悯,老婆婆好辛苦,“婆婆您今年高寿?”
“婆子我赶年六十。”
遥清愣了一下,才六十,怎么看着这么老。
“婆婆,这是两株钱。”翊明早已掏出钱,递给遥清。
“来来来,二位随便挑,随便挑。”婆婆眉开眼笑,把杖子凑到他们跟前。
“啧,小娘子,好生俊俏,你夫君真有福气,能娶到这么漂亮的娘子。”老婆婆嘴上不停夸赞着遥清,说出的话让遥清一阵面红。
斗笠下的翊明偷偷笑了笑,接道:“嗯,她冰雪聪明又温柔细致,娶到她是很有福气。”
遥清一愣,瞬间心中如潮暗涌,只觉得自己和翊明此刻真的像夫妻一般,随意地逛街,理所当然地接受别人对自己和翊明的祝福。
而这些天也确实如此,一路上他们谁也没辩解过,她有些沉溺在这短暂的“夫妻关系”里,有些希望这段时光过得慢些。
遥清将这串相思子缠到手腕上,皓腕凝霜雪,红豆子衬得她越发白皙。
“二位,买点果子解解渴吧。”二人来到一处小摊旁,那小摊上摆着一堆果子,有的遥清见过,有的没见过。
“我们买点儿果子吃?”遥清看向翊明。
“好。”
“哪个比较清甜?”她转向小贩,恰恰看见小贩的旁边也站着一个卖念珠子的人,于是趁着遥清俯身挑果子的时候,那卖念珠子的小贩便看见了她手腕上缠着的念珠子。
这是一个中年男人,刚刚遥清和翊明在街角买那老太太的念珠子的时候,他就看见了他们。
“您的相思子,用了多少钱?”那中年男子一脸认真。
“两铢钱。”遥清一脸茫然地回答。
那中年男子听完便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鄙夷之色。
“有什么问题吗?”遥清不是很明白他为何问完做出了这样的表情。
“那老婆子装着自己可怜,专门卖高价,这么一串相思子,一铢钱就够了,满街你可以去打听打听,准数她最贵。”他一口气说了一堆。
“啊?不会吧。”遥清回想了一下那婆婆的体态,感觉她可怜不像是装的。
“你是没看见这老婆子上山下山腿脚麻利的很,采豆时候的速度,比我都快,之前我路过她们家,还看见她嚣张地教训儿媳,说她虚弱可怜?我可真不信。”那中年男子撇嘴,一脸嫌弃。
偶猴,原来是仗着可怜卖高价,遥清无语,但不得不说,这招真管用,自己看见那婆婆的无助双眼,真的顿时就想掏钱了,啧啧,这婆婆,真是狡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