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起来,似乎就比较容易忘记那些烦心的事。
处理完那一堆东西,已经是凌晨了,他伸了伸胳膊,习惯性地看了一眼右手边的桌子,不觉又是一愣。
平日,不管他忙到几点,她总会陪着——虽然是坐在客厅里看电视,又是还会传来大笑声。
若是九点以前,他的手边总会有一杯热腾腾的咖啡,依着他的喜好,奶和糖都会刚刚好。
超过九点,那杯咖啡就会换成热热的牛奶。而且她会隔一会儿就趴在门上偷看他,一边偷看一边小小声地碎碎念,“小琛琛,你要不要喝掉牛奶再忙啊?”
现在,没人在旁边这么絮絮叨叨了。
越想越烦,他索性关了灯,出了书房,到客厅开了电视。播放的还是上一次她看的那部《星光俏佳人》。他记得她说过这片子她看了三十多遍,还是忍不住要常常拿出来看。
“我喜欢那个时期的袁咏仪,也喜欢那个时期的刘青云。”她这么说过很多次。
他不由自主地看了一遍。
之前总是迫不及待地换成别的片子,她虽然撅着嘴,却也不敢吭气,只是抱着靠枕,坐在旁边陪他看《骇客帝国》或是《虎胆龙威》。
一部片子看完,他不禁苦笑,其实这片子没他想的那么糟糕。这时期的袁咏仪也罢,刘青云也罢,真的很让人心动。还有那个看片子看得哈哈大笑的纪天天。
起身去洗漱,放了洗澡水,又习惯性地朝外喊了一嗓子,“纪天天,你……”猛然惊觉,她已不在了。心里没来由地一阵不舒服。
他这是怎么了,为何才和她生活了几个月,就像是经年累月相处下来似的,养成了这么多和她息息相关的习惯。
他早已习惯了,在每天晚上洗漱的时候,放了洗澡水,朝外喊她一嗓子,“纪天天,过来洗澡。”她总是偷懒,趁着他洗漱的时间偷偷跑回去睡觉,每每他喊一遍,她就会慢吞吞地走过来。
毛巾架上,她的那一条已经拿走了,牙刷也成了形单影只。起先还恼她东西太多,占满了整个洗漱台,现在却觉得只有刮胡泡和洁面乳的台子实在是冷清。
他不愿在深想,低头匆匆地捧水洗了把脸,就跑去睡觉。
躺在床上,却是一夜极不安稳,虽不至于辗转反侧,却是一个梦接着一个梦。梦也是断断续续,画面模糊,就像有人在放老电影,时而有画面没声音,时而有声音画面却不完整。好不容易睡踏实,天也微微亮了。
他醒来时,天已大亮,阳光从窗台倾泻而下,撒了一地。
他摊摊手,拍了拍床边。
“天天……我要吃荷包蛋,喝牛奶……”嘴里喃喃道,心里却清醒透亮,知道不会有人回应。心下一阵空空荡荡,突然很希望听见她用懒洋洋的声音来回应他,“唔……”
起身,赤脚跑到客厅去,在沙发边的地上找到手机,打开来看,竟有几个未接。
那一瞬,他心里是有几分欢喜的。
按键,看详情,却是越看越失望。
无一例外,是公司来的。有秘书打来的,也有沈翘打来的。
他重又把手机丢开,整个人也顺势坐在地上,只觉做什么都有些无力。明明昨天已经困扰烦躁了一整天,睡一觉醒来,却丝毫没有好转,反而越发觉得这家冷清的厉害。
纪天天,你到底是怎么了?
盼一个人死刑,也要给他上诉的机会,怎么到了她这里,却连知道理由的权力都没了?
他不禁苦笑着摇了摇头。
罢了罢了,几时他陈宇琛这般落魄过?
她既然要走,就走吧。
反正来的时候,是她的意愿。现在要走了,她大概也觉得这是她一个人的事,根本与他没有丝毫关联吧。
这般想着,心里似是得到了些许安慰,起身,去洗漱,整理。
对着镜子时,他的脸上已恢复了往日那云淡风轻的神色。
他摸着那空了的洗漱台,默默地说了一句。
“纪天天,再见了。”
赶去公司时,明显感觉到所有人在看见他时,有些紧张。想来是因为昨天他那一通失态的表现,让众人都以为还在雷区。
他看了一眼纪天天的工位,径直朝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按下电话,“叫人事经理进来一下。”
五分钟后,人事部经理战战兢兢地出现了。
他头也没抬,继续忙他的事,似是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把纪天天离职的申请书拿过来吧。”
经理小心翼翼地从桌上抽了一份东西递给他,“陈总,在这里。”
他接了过来,翻开,沙沙沙签下自己的名字,重又丢给他。
“把后续的手续都办好,另外这一星期算她旷工,工资结算的时候让财务扣除,还有,”他似是想起什么来,补充道,“按照她的合约,应该还有两年的合同,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违约协商条款,该赔钱就让她赔钱,一切都依照协议办事。”
“陈总……”那经理面露难色。
“还有什么事?”
“天天……天天怎么说也是您的太太……我看违约金这一项我们就不追究了吧。”
他仍是低头忙着,只说了一句,“现在已经不是了。”
“嗯?”那经理一愣。
他只得又慢慢地说了一遍,“她现在已经不是我太太了。”
那经理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一时也不知再说什么,忙拿着他签了字的申请书退了出去。
陈宇琛和纪天天离婚的消息,十多分钟后,已经传遍整个公司。那些平日里就喜欢传八卦的人,也不知为何听到这个消息时,竟没有往日的喧闹,反而都有些怅然。
“没想到真的离婚了。”
有人惋惜地说,“其实天天挺好的,只可惜,还是让陈总给蹬了。”
“你怎么知道是陈总蹬的?你没看到昨天陈总那一脸惊慌的样子,好像根本不知道天天离开公司的事。”
“谁知道呢,就算不是他逼着离婚的吧,也肯定不会是纪天天的问题,你想想,你几时见过纪天天和除陈总之外的男人说过话?”
“唉,本来还小羡慕了下他们的办公室恋情,没想到修成正果没几个月就散伙了,真是让人失望。”
沈翘从外头走进来,看大家都垂头丧气地,就笑盈盈地问,“什么事这么热闹?”
大家都各自转头忙去了,没人理她。
沈翘自讨了个没趣,只得悻悻然地坐下来。
只是自有多事的人,偷偷给她讲。
她一听说这消息,立刻笑逐颜开起来。
“其实那会我就知道他们俩长不了,只是没想到居然会这么快。”
旁边有人丢了个白眼过来,“你和天天不还是同学呢吗?人家离婚,你怎么这么幸灾乐祸的?”
沈翘说,“我这不是幸灾乐祸,我这是正确判断一件事的发展,他们俩本来就不般配,谈不上郎才女貌,也谈不上门当户对,怎么可能长久得了?”
众人都默然不语。
沈翘正说得兴起,转过身来,就见陈宇琛不知何时出了办公室,站在门口,黑着脸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