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宇琛的这个午觉睡得很不安稳。
他发现,纪天天每过十分钟就会进来偷偷地看他一眼,蹑手蹑脚地,像个做贼心虚的小笨蛋。以至于他躺了快三十分钟,还没有睡着。
在她第四次进来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坐起来瞪着她,“喂。”
“我只是……我只是想看你睡醒了没有。”
“你这样不停地进进出出,我能睡得着吗?”
她怔了怔,默默地退出去了。
好不容易睡着,却陷入到梦境中。纪天天的圆脸一直在他眼前放大又放大,嘴里嘀嘀咕咕地不晓得在说什么,他一直想把她的大脑壳推开,却发现怎么也使不上劲儿来。眼看着她的脑袋就要贴到他脸上了,他忍不住大叫一声,猛地一推,她终于闪远了,变成了一个小点。
他也吓醒了。
简直是噩梦。他擦擦额头的汗,拿过手机看了看时间,居然已经过了两个钟头了。
他下了床,走到客厅去。
播放的影片被暂停了,纪天天像个小傻瓜似的端坐在那里,两眼呆滞,看见他走出来,才突然像有了生命似的放起光来。
“你干嘛不看电视?”他走过去,坐下。
“你刚刚看到这里就去睡了,我想等你起来了一起看。”她老实巴交地说。
没来由地,他突然觉得心里有一小块地方柔软起来。
“这片子我看过了。”他说,“那边柜子里还有很多最新的电影,你喜欢的话,自己去放。”
她不做声。两只小手交握着放在腿上,低垂着脑袋。
“怎么了?”
她声音小小地说,“你有没有想到,要我帮你做什么?”
他不禁哑然失笑,原来她是在等他的答复。他很想笑,但还是忍住了。
“首先,钱包和银行卡还给我。”他说。
她犹豫了一下,跑去拿了交给他。
“我在忙的时候,你不可以打扰我。”他说,“你如果要做饭菜什么的,最好先尝一尝,再端来给我吃。”
她点点头。
他想了想,差不多了,眼下能想到的只有这么多。
她等了一会儿,看他不说话,忍不住焦急地问,“还有呢,还有什么?”
他摇摇头,摊摊手,“没了。”
她顿时灰心丧气起来,突然觉得自己真的很没用,能为他做的事情居然只有这么一丁点。
“只有这些吗?”她像是要哭出来似的,“那你还是不可能会喜欢我的啊。”
他看着她,心里突然有些慌乱,好像真的很害怕她会哭出来。
她却没有,只是默默地站起来,往她的房间走去了。
他按了播放键,心不在焉地看电影。不时地会瞟一眼她的房门,却始终不见她出来。他不禁有些担心她,这丫头该不是躲起来哭了吧。
这样想着,就忍不住要走过去。推开门,果然看见她蜷缩在床上。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她的眼睛红红的,枕头上湿漉漉的一片,却是睡着了。
他看着她,站了许久,才掀开被子给她盖好,慢慢地走了出去。
傍晚,纪天天才起来。仍是有些异常。她安静地走到厨房去,从冰箱里拿了食材出来,开始准备晚饭。
陈宇琛几次都想走过去看看,又担心会看见她一边滴着眼泪,一边切菜的模样,只好忍住不过去。
一小时之后,她开了餐厅的灯,陆陆续续把做好的饭菜端了上来。
“陈宇琛,吃饭吧。”
他愣了一下,有些诧异她怎么会突然叫他的全名。这一个星期以来,她不是一直都叫他老公的吗?虽然一开始的时候听得他想发火,可几天下来,好像已经习惯了。
他坐到餐桌上去。
这是一周以来最简单的饭菜了。
番茄炒土豆丝,韭菜炒鸡蛋,还有两碗满满的白饭。
“这两道菜是我最拿手的,我妹妹都有吃过,说没有怪味道的。”她咬了下嘴唇,又补充道,“我刚刚有尝过味道了,不会很恐怖。”
他动了筷子。虽然鸡蛋炒得有些老,土豆丝也软趴趴的,咸淡却还好,有种家人的味道。
吃了一会儿,陈宇琛就觉得不对劲。
她怎么了?平时吃饭的时候不是一直不停地说话吗?怎么今天这么安静,只是低头看着白饭,连菜也不夹。
他忍不住要叫她,“喂,你也吃些菜啊。”
“唔。”她默默地夹了一块鸡蛋,又开始继续啃白饭。
吃了饭,她站起来,仍是安安静静地收拾东西。
整个晚上,陈宇琛都觉得不适应。
她会不会安静地过头了?一句话也不说,洗了碗,又去洗衣服,只听见洗衣机轰隆隆的声音,就是听不到平时那个纪天天吵到让人烦躁的声音。
“喂,你怎么了?”
她看着洗衣机发呆,听他叫她,才一副如梦初醒的样子,抬头看他。
“干嘛不说话?”
她垂下头,声音里莫名地带着一丝哭腔。
“我不知道,我只是好难过。只要一想到,我什么都不能帮你做,就好难过。”说着,眼泪真的吧嗒吧嗒掉了下来。
他被她吓了一跳,禁不住手忙脚乱地拿了条毛巾给她,又好气又好笑,“就这点事你也能哭得出来?”
她点点头,越哭越伤心起来。
他被她哭烦了,只想赶紧找个法子让她不要再哭了。
“我没说不需要你帮我做什么啊,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做,”他说,“你别哭了行不行?”
她抬头看他,“如果我又做了什么惹你不高兴的事,你都不会觉得我烦吗?”
他愣了一下,慢慢说道,“反正我都见怪不怪了,不多这一件两件的。我只是突然发现,你哭的时候,会更烦。”
她马上用手背擦起眼泪来。
“我不哭了。”她的表情就像小孩子似的,“你不烦了吧?”
他叹口气,“不烦了。”
他摸出钱包来,抽出几张钞票来递给她。
“这是买菜的钱,”他想了想,又抽出一张来递给她,“这个你可以去买些薯片什么的。”
她怔怔地接过来,看看钱,又看看他,突然觉得心里满满的幸福感像是要溢出来似的。她突然上前一步,双手抱住他的腰,眼泪却不自觉地又掉了下来。
“你每次这么温柔地跟我说话,我都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最幸福的人。”
温柔?他愣住,一时竟忘了拉开她。他记得说他冷血变态的人很多,说他温柔的好像从来都没有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