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嘉潞点了点头。
“好的,叔叔。”
韩嘉潞把身子坐直,认真地看了看我们的厨房。
我的目光追随者韩嘉潞的目光,把我们的厨房好好地看了一遍。
这时我才发现,8、9年过去了,我们的厨房依然一点都没变。头顶上的木头横梁上依然挂满了一条条黑黑的烟柱,墙面都被灰染成了黑色,我把手覆了上去,拿下来一看,整只手都变成了黑爪子。
韩嘉潞看到我的动作,拿过我的手,要给我擦去烟灰。他在裤兜了摸了半天,也没摸出半张纸,我缩回了手,胡乱在自己的衣服上擦了一下。
他皱了皱眉,再次拉过我的手,在他白色的卫衣上细细搓着,直到我手上的烟灰被擦净。
我看着他捏着我手掌的纤细嫩白的手指,心中的一根弦突然断了。
整天做家务,没保养的手又黑又粗糙,此刻被他试作珍宝般握着,我感觉到我错了。
“我怎么能把别人的宝贝拉下深渊呢?李一漪,你太自私了。这样的生活绝对不是韩嘉潞憧憬的。”
韩嘉潞雪白的卫衣的衣角已经被烟灰玷污了,那些污点就好像是韩嘉潞生活的污点,无情地嘲笑我。
“看,你把天上的公子拉下了地狱。”
那些污点像黑洞一样把我吸了进去,耳边全是我的罪孽深重,我好像到了十八层地狱,被无情地吊着,他们在控诉我为什么要把他们的公子拉下了凡尘。
“一一,一一......”
韩嘉潞着急地唤着我,我抬眼,目光呆滞,像个木偶人。
他真的急了,使劲摇晃着我,差点把我摇吐了。
“停,韩嘉潞,我没事。”
我看了看爸妈,从他们的眼神中,我看到了他们的想法。
原来我爸妈一直看得很透彻,普通人家的孩子就应该找个普通人家的,不要有其他不切实际的想法。
韩嘉潞依然担心地看着我,他想要把我抱到怀里,只是在父母面前,他还是有所顾忌,只得紧紧握住我的手。
我知道我现在的手心一定很冰冷,因为我整个人都是冷的,冷得牙齿上下都在打架。
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也有人跟我说过:“是你,你这恶毒的人,把公子拉下了凡尘,让他被世人唾弃。”
我爸妈终于发现了我的不对劲,也开始着急。
“老头子,你干什么了?把孩子吓成这样?”
我爸很是无辜,“我什么也没做呀。”
“我只是让小伙子看一下我们的家庭条件,明白我们家一一配不上他,让他另找良配。我这还没开始说呢,孩子就成这样了。”
韩嘉潞一把抱起我,冲出了房间。
“哎,小伙子,你要把一一带去哪里?”
爸爸在后面追问。
“医院。”
他真的被吓到了,脚步凌乱,即使被东西绊倒了,依然把我好好地护在了怀中,还不停地安慰我没事。
我发觉他怀抱着我的手一直在颤动,有冰凉的液体滴落在我的脸上。
我伸出手慢慢地抚摸上了韩嘉潞的脸,脸上湿漉漉的。
“小鹿,你别哭,我没事,我只是进入了自己的心魔,你把我抱到床上,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爸妈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没有一丝一毫的担心我,还是在烤火,我在院子里,听到了柴火噼里啪啦的声音。
除了柴在燃烧的声音,整个世界安静地有些诡异。
“小鹿,我难受,我想到床上。”
韩嘉潞慌忙起身,差点又一次被绊倒。
我双手穿过他的腰线,紧紧地抱住了他,他呆了一会儿,继续走,这次脚步沉稳了很多。
“宝宝,你的房间在哪里?”
他像个迷路的小孩站在十字路口。
“右边那间。”
韩嘉潞抱着我走进房间,把我放在床上,双眼盯着我,害怕我又如刚才那样。
“看来,刚才确实吓到他了。”
我看了看他眼角未干的泪,心突然揪疼了一下。
“小鹿,你把头伸过来。”
韩嘉潞乖乖地把头伸了过来,我用双手撑着身体,上身微微抬起,慢慢地凑了过去,最终柔软的嘴唇深深地印在了他眼睛上,轻柔地吻,一下,两下,三下......
“谢谢你,谢谢你出现在我身边。”
我在心理默默地说。
“小鹿,你别担心我,我休息一会就好了。”
“嗯,你睡吧,我看着你。”
我的脸不争气地红了,他好笑地点了点我红透的脸颊。
“睡吧,我在呢。”
“天色很晚了,而且你也累了,你也休息吧。”
韩嘉潞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的大床,把我移到了里边,自己又三下五除二踢掉鞋子,挤了上了床。
我感到头疼。
“韩嘉潞,你这样,我爸妈会对你更有意见的。”
他挤到我身边,把我整个人抱怀里。
“没事,反正第一印象已经不好了。”
......
第二天早晨,我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了对着我傻笑的韩嘉潞。
“你怎么一大早就对着我傻笑。”
“我感觉你好像变丑了。哈哈......”
休息了一夜,我没再让心魔困住我,不过也没心情跟韩嘉潞开玩笑。
“嗯,确实变丑了。”
今天是奶奶出殡的日子,我有很多事情忙活。
“韩嘉潞,快点起来,我今天会很忙,可能没时间照顾你,你肚子饿了自己找东西吃哈。”
韩嘉潞蒙了。
“我跟你一起。”
我手脚麻利地起身,一边往外走,一边催促道:“那你快点。”
韩嘉潞可能没见过我这模样,呆了几秒。
“快点,已经有客人来吊唁烧纸钱了,我要出去跟他们一起给奶奶磕头。”
韩嘉潞终于反应过来了,趿拉着跟我后面来,见我在奶奶灵柩的前边肃立地站着,自己也严肃地站我旁边。
客人来了一波又一波,从早上7点一直到11点,来一个客人吊唁,我们就跟着他磕三个头。
粒米未进的两个人已经直不起腰了。
“一一,你们两个去吃点东西,现在吊唁的人应该来得差不多了,等下还有得你忙呢,先把肚子填饱。”
妈妈说完,看到韩嘉潞已经饿得惨兮兮地,还是心疼了。
“这孩子,看不出来还挺能坚持的。”
韩嘉潞看着我妈妈的嘴巴一张一合,但是完全听不懂,他疑惑地看着我,用眼神询问我意思。
“好了,我带你去吃东西,你辛苦了。”
我们家的院子比较小,办丧事是一件大事,基本上整个村委会的人都会来,所以准备饭菜的地方被安排在了邻居家。
我带着韩嘉潞去到隔壁邻居家,给我们两个人各自找了一个大碗,然后往里添满饭菜。
“诺,给你,吃吧,都是你爱吃的。而且这是我们家乡的独特的做法,你这辈子估计就只能吃这么一回。”
韩嘉潞看着我递给他的那一大碗,眉头皱了皱,我以为他嫌卖相不好看,嫌弃我们的饭菜不卫生,心理的那根弦又开始紧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