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渊史册记载,倾御一年,冬,大雪罕至,帝后出阜城,战三日,烽火不绝,斩南启新帝于大河,南启遂败。
无论怎样惨烈的战争,在史册之中的记载,永远是寥寥数笔,用几近冷酷的笔触诉说那逝去的千千万万的生命。而在萧踏雪引发的这一场北渊和南启之间的战争中,一场大雪,更是掩埋了无数的炽热和鲜血。
倾御一年腊月初八,在本来应该家家户户喝腊八粥的时候,文钰携文琂、苏愈倾到达苏祁军营,苏衍大军于次日也在击溃了南启的三次阻拦之后,成功抵达,与苏祁所率军队会合。而同时,南启的阜城之中,由其巾帼大将军涪陵公主萧偌白率领的军队,迎接到了御驾亲征的南启皇帝,萧踏雪。
由此,南启与北渊之间的战争,正式由两个国家的帝王的御驾亲征为开始,正式拉开了序幕。
苏愈倾生长在和平年代,就算是曾经在电视剧中,甚至在拍摄现场见识过激烈的战争场面,可是那些,毕竟还是假的。
而真正第一次看见冷兵器时代,大场面的厮杀和血肉相搏,让苏愈倾成功体会了一次孕吐的滋味,而战场之上指挥千军万马的文钰,也让苏愈倾终于看见了他最为王者风范的一面。
只是,在战争的第三天,就在南启已经快要全面溃败地时候,正吐得几近昏厥的苏愈倾,接到了一枚暗器带过来的书信:北渊南家,阖府上下一百三十三口人尽在我手,如求保全,请苏家姐弟独自前往,若有迟延,其命不保。
苏愈倾刚刚看完信,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苏祁就跑了进来:“长姐……”
因为孕吐,苏愈倾精神很是不济,看着苏祁进来的样子,心里就知道苏祁应该也接到了书信:“你也收到了?”
苏祁点点头:“长姐万万不可前去冒险。”
“你来,就是想跟我说这个?若是我不去,南家一百多人的性命,怎么办?”
苏祁十分认真地看着苏愈倾:“长姐,我来就是想要求长姐派给我十几个精英,我带他们去南家,把南夫人和一众南家人,救下来!”
“南前辈是接了以晴的信去的翟城,为的是和以晴一起研究如何给文钰治疗腿伤,然而这么隐蔽的消息对方都能知道,可见对方不是什么等闲之辈。”苏愈倾微微眯了眯眼,虽然不情愿,却还是不得不说出来心中的答案,“所以,怕是偌白得了萧踏雪之意而为之。”
若是偌白所为,带去的自然都是那个组织中的精英,那若是自己不去,南家人可就真的危险了,南家于他们有恩,自然不能不救。
只是……
请苏祁去,是断了文钰的左膀,那请自己去,到底是偌白擅作主张,还是萧踏雪的授意呢?
苏愈倾皱了下眉毛。
偏偏南以晴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了消息,哭着就跑进了苏愈倾的帐中:“你们都不许去,不许!我已经跟我师父说好了,我和我师父两个人去,今日我就飞鸽传去给父亲消息,南家的家事,我不许你们插手!”
“我也同意长姐不许去。”苏祁走过去拉住了南以晴的手,“但是我,必须去。”
“你去什么?你去了,这几万大军怎么办?你去了,就遂了敌人的愿了!”
“陛下就在这里,我只管把部署安排汇报给陛下就是了,这几万大军,没了我一样有战斗力!”苏祁却是一点也不放松口风,“但是你不行,能帮南家的,能帮你的,只有我!”
“不行!我不准你去!”
“向来是男人当家,你听我的,老老实实在军中待着,军中没了我行,没了军医不行,我去救人!”
“什么男人当家,什么时候你是我男人了!”
“现在!”
额……苏愈倾有点头疼,为什么画风好像有点不对劲?
“争来争去,我还没说话呢,你们吵什么吵?”
被苏愈倾镇住了的南以晴终于吸了吸鼻子,看向了苏愈倾:“苏姐姐……”
“苏将军接旨,本宫命你明日启程,护送本宫到南家救急,此行需要秘而不宣,若有他人得知本宫行踪,军法处置!”
苏祁瞪着眼睛看苏愈倾,长姐的意思,是她不仅要去,还打算瞒着皇上只身前往?
“不行,你现在还没有封后,你宣什么懿旨?我不听!”
苏愈倾淡定微笑:“也成,你要是不听,我就自己去,连你都不带!”
苏祁噎住了,他家长姐,还真做得出来这种事情,此时皇上和十一爷又都在前线,自己若不是因为接了这封信,此时也是应该在前线才对,这大后方的军营之中,还就真的没有人能拦得住自家长姐……
苏祁觉得,自己很有溃败感:“是,微臣遵旨。”
“还有你。”苏愈倾看了看脸上泪痕犹在的南以晴,“你就安心在军中吧,军队需要你,皇上也需要你,偌白的目标是我,我不出现,南家人不会有危险,你安心就是。”
南以晴张口就要反对,被苏祁拦住:“你放心,在这里等我回来。”
胃里又一次的翻江倒海,苏愈倾对着苏祁和南以晴摆摆手:“你们去准备吧,今夜子时,我们出发。”
然而文钰和南以晴刚刚出去,苏愈倾立刻又吐了个天翻地覆。
绿竹急的想哭:“小姐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是水土不服?怎么吐成这个样子,刚刚南姑娘既然来了,怎么不让她看一看?”
她怎么知道自己怀个孕这么大反应,但是让南以晴看完就要坏事了,苏愈倾有气无力地摆摆手:“没事,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大概就是吃不习惯军中的东西。绿竹,你去给我准备些干粮吧。”
刚刚那封信被射进来的时候,绿竹和青杏也在,瞒不住,苏愈倾索性也就没有打算瞒着两个丫鬟,绿竹出去给苏愈倾准备干粮,顺便打算熬些清淡的粥过来,立在一边的青杏却是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小姐,求小姐带上我一起去。”
苏愈倾正有些有气无力,被青杏跪得愣了一愣:“我这是去救人打仗,带着你做什么?”
青杏目光哀求却是坚定:“报仇。我知道,女子上不得战场,我根本没有机会手刃仇人给王英报仇,可是现在那个什么偌白她在南家,我可以跟着小姐,我要亲眼看着她们,死。”
一个从小就跟着曾经的苏素在司礼府上长大的女子,要有多大的仇恨,才能说出来这样的话,苏愈倾沉默着,虽然知道带着她会是累赘,可是青杏的请求,她实在是不知道怎么拒绝。
“小姐,我知道,我一不会武功,二不如您聪明,带上我其实没有什么用,可是小姐如今身子不好,让我一路上照顾小姐吧,也算是尽了一点力,不能手刃仇人,也算是在给王英报仇了。”
苏愈倾叹了口气:“行,我带上你,但是你必须要听我的话,到了南家,我给你安排地方住下,你不许胡闹。”
“是,青杏多谢小姐!”
子时,北渊军营大帐之中,两匹快马飞奔而出。
这两匹马,自然是苏祁和苏愈倾,带着青杏而去。
不过深深夜色的掩护下,自然还有数名隐卫暗中相随。
南启军帐,萧踏雪所在的帐篷之内,有探子飞速来报:“启禀陛下,涪陵公主已经成功挟持了南家人,北渊那个神秘女子和将军苏祁已经连夜赶往了淮阳!”
萧踏雪微微点了点头:“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那下属抱拳下去,萧踏雪却是对着阴影之处勾了勾手指:“你听到了?现在派人去告诉偌白,苏家人已经朝着她的方向去了,隔一日,你再派人把这个消息传给北渊那位英明神武的皇上和苏衍将军,朕就不信,他们会不乱了手脚!”
“是!”
黑衣人很快消失在了帐篷之外,萧踏雪刚刚眼神之中的杀气也渐渐被哀伤替代:素素,我隐瞒了所有人你的真实身份,我能护你,也就只有这么多了,但愿你被困在南家,不必见证这一场,杀戮。
然而萧踏雪却是又一次的低估了苏愈倾,也漏算了偌白。
两日时间,苏愈倾和苏祁跑死了两匹马,日夜兼程地折腾到南家的时候,苏愈倾已经有些因为吃不下东西又日夜不得休息而瘦了一大圈,然而立在南家门前的时候,她依旧是中气十足:“萧偌白,我和苏祁来了,你给我滚出来!”
萧偌白当然不肯滚出来。
费尽心思把她们两个引出来,要的就是让文钰一干人等分心,所以自然只是不露面的拖延时间。
“你不出来是吧?”苏愈倾毫不含糊,“那行,那我就麻烦些,进去找你。”
一道白色的影子从苏愈倾怀里窜出来,几下就消失在了南家的门内,不消一会儿,门内就是咣当一声,门栓被小狐狸成功顶了下来。
苏愈倾不费吹灰之力的进了大门,让小狐狸立在自己的肩头,闲庭信步一般走入门内:“啧啧,萧偌白,你怎么这么无趣,控制人心这一招,你上次都用过一次了,怎么还用?”
“你居然没有死!”萧偌白在接到萧踏雪的密令的时候,并不知道前来的将会是苏愈倾,就在刚刚在门外听见她的声音的时候都还心存侥幸,直到看见苏愈倾走进来,心中那丝希望,终于彻底破灭了。
“我当然没有死。”苏愈倾哈哈一笑,“怎么,你六哥没有告诉你?”
“既然如此,我只能杀了你了。”萧偌白终于现身出来,“我说六哥怎么一直强调不能杀了你们,原来什么拖延时辰,什么连环计,都是他为了保护你的托词!我那六哥,真是可笑至极!”
“这里是南家,你们要的人不过是我和苏祁,商量一下,我们换个地方打,如何?”苏愈倾却是不急着动手,更何况,以她现在的情况,还是尽量少动手的好。
萧偌白不为所动:“想这么轻易就让我放过南家人?休想!要不是他们救了你,你早就死了,我又何必因为你,而和六哥闹得不愉快!”
“这么不好商量啊……”苏愈倾耸了耸肩,“那行,那就打吧。”
话音未落,一枚银针已经飞快地射向了萧偌白。
萧偌白的人傻了,公主不是说,不动手,只围困吗?这怎么一言不合,就打起来了?
苏祁也傻了,长姐奔波劳累,怎么刚刚到人家门口,话没说几句,就动手了?
萧偌白的武功,本来是在苏愈倾之下的,奈何苏愈倾怀有身孕,胎像又一直不是很稳定,所以打的时候也有些放不开手脚,一时间两个人竟然打的难分胜负难分你我,然而萧偌白的人却是已经回过神来,打算出手相助。
不过,就在那些人手中的剑动了动的时候,早就隐身在南家之外的苏愈倾的隐卫们,也很快现身在了苏愈倾的身后,和萧偌白的人,遥遥对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