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愈倾这一觉,就真的一直睡到了午膳的时候。
文钰下朝以后,自然还要处理不少事情,等中午回了寝宫来看苏愈倾的时候,苏愈倾才刚刚起床,梳洗都没有梳洗完毕,一头黑发就那么散着,在内衬衣服外面披了个大红色的披风,坐在梳妆台前正在往脸上涂涂抹抹。
哦,对,苏愈倾现在往脸上涂涂抹抹的东西,是她和南以晴一起按照古方开发的,护肤品。
“你忙完啦?”看见文钰过来,苏愈倾随手找了个绦带把头发梳了个简单的马尾辫,站起身来看文钰,“我饿死了,快点用膳吧。”
文钰和苏愈倾一起走到了饭桌前,看着一桌子精致的膳食,文钰淡淡笑了笑:“夫人说好,要给为夫做的点心呢?”
点心?
苏愈倾想了想才想起来前一天晚上自己好像是一时兴起打算做月饼来着,不过现在她一没精神二没力气三没心思,于是彻底晃着脑袋装傻了:“什么点心?你记错了。”
翻脸不认账什么的,是苏愈倾最擅长的事情了,对于某人这一“特长”十分了解的文钰把黄豆猪蹄推到苏愈倾面前:“夫人忘记了,那遍算了,不过为夫可是没忘,还插着夫人一份寿礼。”
还没完?昨天给自己补过生日,今日还补送寿礼,文钰这是打算把自己分批拿下是吗?
苏愈倾注意力都在了“寿礼”上,于是就忘记了,刚刚文钰推过来的那道菜,是本来产妇们很喜欢用来下奶的,黄豆猪蹄。
“什么东西?”苏愈倾一边吃了一勺黄豆,一边抬头看文钰,随口问了一句。
“一会儿用过午膳,我带你去看。”文钰倒是有点神神秘秘,“不过,素素,一会儿你见到了,不要太激动。”
“恩。”苏愈倾有点不走心,心想姑娘我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怎么可能随便就激动了,“我会很淡定的,你放心吧。”
不过苏愈倾这话说早了,也说大了。
见到文钰所谓的“礼物”的时候,苏愈倾不仅激动了,还差点彻底不理智。
文钰这个礼物送的大,直接送了苏愈倾一个人——西窑曾经的那个国师。
“你告诉我,上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让我看见的幻像,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苏愈倾看见那个国师,想起来上一次在西窑的时候看到的关于妈妈和弟弟的事情,就彻底忍不住了,若不是国师被文钰关在牢中与苏愈倾隔着,估计苏愈倾都会抓住人家的衣领问话了。
“素素。”文钰赶紧抱住苏愈倾的肩膀,“你冷静一下,我们会把你想要知道的事情弄清楚的,但是,你要冷静,好不好?”
苏愈倾抓着文钰的手,浑身都有些微微的颤抖,艰难地让自己冷静下来,看着文钰:“你怎么抓到的他?”
“是十一抓到的。”文钰挥手示意地牢里的护卫把地牢的门打开,“他的人在北地找天玉莲的时候,正好遇到偌白的人带着这个国师在那边不知道在做什么,顺手就把他给带回来了,本来打算是想问出来些什么东西的,但是这人倒是不是什么核心人物,他交代出来的东西,大部分我们都清楚了,除了你想知道的这些事情。”
苏愈倾点点头,沉默着跟着文钰进了地牢,文钰挥了挥手,示意跟着的人都先留在外面,才看了看苏愈倾,对那国师问到:“你说你有天眼神功,可以看清一个人的来时去路,那你告诉朕,以前你对皇后娘娘说的那些话,可是属实?”
那国师抬头看了看苏愈倾:“原来是你啊……皇后娘娘?北渊的皇后娘娘竟然是一个妖女,哈哈,果然舵主所言无措,北渊妖女祸国,必亡!”
“我不管什么妖女与否,我只问你,你曾经说过的那些话,让我看到的我娘去世的幻象,是真的,还是假的!”苏愈倾看着那个国师,眼眶微红,浑身都透出来一股戾气,“你说!”
“本道人神功未成,看不清楚。”那国师却是一点都不在意苏愈倾浑身的戾气的样子,摇着头,“还是皇后娘娘亲手救走了那可以助我神功大成的那个女人,也是皇后娘娘亲手毁了我买孩子的路径的呢。”
苏愈倾瞪眼睛,想起来某天晚上,在那国师的逼迫之下自己得知被高荣昌祸害的那个晚上,自己好像是无意之中收缴了一个人贩子团伙,还救到了羽然。
“那你跟我说的那些话,都是假的咯?”苏愈倾眼神中微微带了些急切,逼视着那个国师,然而她自己心中,却是竟不清楚自己在期待什么。
如果这国师说他曾经告诉自己的都是假的,那么自己唯一一次能够联系到前世亲人的机会就彻底没有了,可是如果是真的,难道妈妈真的是自己离开以后,过世了?
苏愈倾只觉得心里乱的很,情绪不由得更激动了些,看着那国师的眼神都有些疯狂:“你到底知道什么,告诉我!”
“我看得到她们,然而我只能看见她们的人,看到你们曾经生活在一起,看到你叫那个男子弟弟,其余的,我神功未成,看不到。”
他是看的到的,苏愈倾的一颗心,悬着又放下,放下又悬起:“那你告诉我,她们是不是,都还好好的活着。”
国师点点头,又摇摇头:“我只知道,在我看到的场景里,她们是活着的,可是那个时候,你也在那里。我说了,我神功未成,能看到的只是你的前生来世,我无法看到你的前世中的那些人,如今如何。”
“那你给我看!”苏愈倾情绪还是很激动,好在还有文钰在一侧揽着她的腰让她平静,苏愈倾才不至于直接捏断了那国师的脖子,“给我看清楚!”
她的眼神太疯狂,浑身的杀意太重,那国师终于有些惧怕,瑟缩了一下,手上和脚上的镣铐哗啦啦响了几声:“我说了,我神功未成,看不到的,你又何必为难我?你是双命之人,和你这个妖女有关的人,又会好到哪里去,呵呵。”
双命人!
苏愈倾心中动了动,这个词她不是第一次听到,在很久之前,自己刚刚穿越之初,在苏世忠怀疑自己的身份的时候,在苏府之上,那个老嬷嬷的嘴里,她也听到过类似的断言。苏愈倾的手,不由自主的去碰了碰肩胛骨的位置,那里,有苏愈倾和苏素唯一相同的一样东西:三颗痣。
“那你告诉我,你还要多久,才能练成神功,我要你,练成。”苏愈倾终于冷静下来,无论如何,她找到了能够看到亲生母亲和弟弟的生活状况的途径,也知道了自己曾经在偌白的这个国师的干扰之下看到的母亲已经过世的景象乃是虚假的,这好歹算是一条好消息。
然而,那国师说:“只要你把那个女人找回来,用她的血助我,我神功即日可成。”
“那个女人?”苏愈倾愣了愣,“你是说,我从你府上,带走的那个女人?”
“皇后娘娘圣明。”那国师的眼色之中却是露出来了渴望,“我毕生所求,都是要练成这一神功,只要皇后娘娘找来那个女子,我必定可以为皇后娘娘看到您想要知道的一切!”
原来也是个执迷不悟的可怜人,他为偌白做事,想来也是偌白可以提供给他能够助他练功的资源,所以他并不忠于萧偌白,于是被文钰抓到,轻而易举就招供了,却也招供不出来什么有用的消息。
“你……”苏愈倾犹豫了一下,卫名疏此时就在北渊皇宫之中,只要她愿意,就可以看见自己妈妈和弟弟的状况,可是……可是这个所谓天眼神功的练成,苏愈倾知道多么残忍,纠结,犹豫,道德和亲情双重折磨着苏愈倾的心,“你要她的血?多少。”
那国师眼神中的渴望越来越明显,他说:“全部。”
“休想!”苏愈倾下意识后退一步,这个国师丧尽天良,她知道,可是她还是抱着一丝丝希望,毕竟文钰的腿也曾经需要卫名疏的血,不过却是只要划破手指取一点就可以,然而这个国师要的,不是只是卫名疏的血,还有卫名疏的,命。
怎么可能,让她用一个鲜活的人的性命来做条件,去用别人的眼睛见一见,此生都不可能相见的亲人们。
“你不要妄想用这个迷惑我,我不可能让你残害别人的性命了,你休想,休想!”
苏愈倾看着那个国师,眼神中,却是露出来了绝望。
她动心了,她不仅仅有那么一瞬间动心,甚至还贪婪而奢侈的想过,能够不用害了卫名疏就可以看见自己的妈妈和弟弟。苏愈倾为自己那一瞬间的自私和残忍赶到羞愧,她从来不算是个好人,可是从来都有自己的底线。
“文钰我们走。”苏愈倾拽着文钰,急匆匆往外走,“我们一定还有别的办法,一定还有。”
文钰这才一只手紧紧搂住苏愈倾,把她带出了地牢,一直到回到了他的寝宫,把苏愈倾抱到床上,文钰才认真地看着苏愈倾的眼睛,道:“素素,你冷静一下,毕竟如今我们知道,你在意的那些人未曾真的去世,这算是个好消息,至于下一步我们该如何,一定还有办法的。”
苏愈倾嘴角动了动,一头钻进了文钰的怀里,嚎啕大哭。
这大概是苏愈倾第一次,在文钰面前哭的像个孩子,也是苏愈倾第一次,在文钰面前因为自己的前生过往,哭成这个样子。
文钰只是静静地抱着她,未曾言语。道理她都明白,她只是需要发泄。
不知道哭了多久,苏愈倾只觉得自己头昏脑涨,嗓子干哑,似乎真的哭干净了自己的所有眼泪,才终于渐渐止住了哭泣,就着文钰端过来的水喝了几口:“文钰,求你,帮我想办法。”
文钰温柔地揉了揉她的头发:“好。”
“其实,我大概知道,还有谁可以帮到我。”苏愈倾仰着头,眼睛已经肿了起来,难看的像个大桃子,“他刚刚说我是双命之人的说法,我听说过。”苏愈倾把在苏府之上那个老嬷嬷的说法跟文钰说了一遍,“我小时候的那个老道士,若是活着,一定会知道些什么。”
“好,我派人手,去找。”
苏愈倾终于吸了吸鼻子,身体却是还在惯性的忍不住哽咽:“文钰,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