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琂终于听不下去了,起身走了过去:“皇嫂,你别闹了,让皇上好生待着吧,他肯定不舍得咬你,要是咬人能减轻痛苦,还不如咬我,皇上还下得去口。”
若是平时,文钰一定会露出来个无可奈何的笑容,可是此时的文钰却是什么回应也没有精力给了,苏愈倾看着文钰的样子,就只觉得无比心痛。
这古代的药就是费劲,要熬要煎,巨慢无比。这要是救什么急症,已经够死八回了!
随机,又赶紧摇头:呸呸呸,苏愈倾你还真是个乌鸦嘴!什么死啊活的,文钰一定不会有事的!
看着苏愈倾一个人在那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摇头还自己嘀嘀咕咕的,文琂刚想开口劝两句,就听门外宫女的声音响起来:“十一王爷,皇上的药好了。”
“送进来,送进来!”
却是苏愈倾先开了口让那宫女进来,端过药碗来亲自来喂文钰:“来,喝药了。”
可是经过这么一番的折腾,文钰的身体弱的很,腿上的伤更是让他浑身使不上力气,只能靠着苏愈倾的身子努力爬起来喝药,看着一向强大的文钰如此艰难地起床的样子,苏愈倾终于忍不下去了,直接扶着刚刚起来没多少的文钰躺下去:“我喂你。”
然后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喂”了文钰喝药。
文琂目瞪口呆地看着,苏愈倾往自己嘴里倒了一口药,然后俯身,印在文钰的唇上,用嘴一口一口的,给文钰喂完了整碗药。
“咳咳!”文琂反应过来,赶紧给了同样目瞪口呆的宫女一个手势,“把药丸端下去,一会儿记得把参汤送过来。”
苏愈倾喂完了整碗药,还小心地帮文钰盖了被子,给文钰擦了嘴角的药汁,才转头看像南以晴:“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就是太苦了。”
南以晴这才意识到,平时最不愿意喝药的苏愈倾,居然眼睛都没眨一下的,往嘴巴里倒了一大碗的药。
“太可怕了。”南以晴自言自语,“她喝药居然不用让绿竹追着跑一整个院子了。”
说曹操曹操到,绿竹和青杏也已经赶了过来:“小姐!皇上怎么样了?”
“很不好。”苏愈倾坐在文钰床侧,握着文钰的手,在骂完了草药的熬制过程消耗时间以后,开始骂药草起作用的时间也很久。这要是急效西药,估计早就起效了。
“以晴,我觉得你这个药,需要加强一下效果,起作用的时间,太长了。”苏愈倾看着南以晴,“我估计,以后文钰还需要这个药。”
听着苏愈倾一口一个文钰的叫着,文琂觉得,刚刚把所有宫女都叫出去应该是个很明智的决定。
南以晴冲着苏愈倾做了个“可以”的手势:“我试试。”
“恩。”苏愈倾点点头,转过头去看文钰:“你怎么样了?”
文钰十分虚弱地,摇了摇头,然而表情已经没有刚刚那么痛苦了,手也不再紧紧握着床单了,只是还是在微微颤抖着,显示着疼痛虽然减弱,却还是没有完全消失。
“你睡一会儿吧,刚刚那么折腾,消耗太大了。”
“恩。”文钰点点头,“谢谢你,素素。”
苏愈倾从文钰床边站起来,给了文琂和南以晴一个眼神,带着青杏和绿竹走了出去:“他耗费了这么大精力,完成的事情,我可不能眼看着他半途而废,徒劳无功。”
“皇嫂,你要做什么?”
“做我应该做的事情。”
文琂苦了脸,他这个皇嫂,又要做什么……
苦着脸的文钰,赶紧跟上了苏愈倾的步伐。
苏愈倾打算去的地方,正是很少有女人有权利进去的,更不要说在皇上重病期间就有女人进去的地方,御书房。
可能有过十分被皇上宠信的嫔妃,曾经有过可以在皇上批阅奏章的时候伺候在御前的荣幸,可是却从来没有过妃嫔哪怕是皇后,可以在皇上重病期间,代为批阅奏章。
“皇嫂。”文琂头疼的不行,他这个皇嫂,经常做出来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之前他和他的人已经习惯了,可是这里不行,这里是宫规森严的皇宫,就算是大臣一时接受了这段时间苏愈倾代为掌权的事情,等文钰好起来,弹劾她的奏章就会像雪花一样纷飞而至,然后他那个护妻狂魔的二哥,一定会因为这件事情和大臣打起来,“皇兄如今刚刚等级,民心臣心军心都不稳定,这个时候你……会对皇兄不利的。”
“没关系。”苏愈倾淡定笑笑,“你看这个。”
文琂俯身过去看,一道圣旨已经写好,还盖了个玉玺印章:朕病间,十一王爷文琂,监国。
“我?”文琂以为苏愈倾要做的事情是假传圣旨她以未来皇后的身份监国呢,结果,居然是自己?
“不然呢?”苏愈倾十分淡定地看着文琂,“这如果是文钰即位的第二年,我肯定想也不想,就会垂帘听政了,可是你说的对,如今的局势,我不能冒天下之大不韪。不过假传圣旨这种事情,还是我来做比较好。”
文琂目瞪口呆,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可是皇嫂,不是,皇后娘娘,我,臣,臣……”
“我还以为你不一样呢。”苏愈倾无奈的摇摇头,也是,文钰什么话也没留下过,自己这是假传圣旨,文琂可能就算是谋权篡位,虽然之前文琂和文钰亲密无间,可是谁能料得到,成为皇帝之后的文钰,会不会如同曾经的文高庸一样,变得多疑?可是苏愈倾知道,文钰不一样,“什么皇后娘娘?什么臣?哦对,你是蛮沉的,吃的太多了。”
文琂实在是受不了苏愈倾这个时候还能冷幽默:“皇嫂……”
“你知道吗?”苏愈倾从御案上走过去,“十一,在我和文钰还在西窑的时候,我们都听到过关于大臣们觉得文钰不合格,想要另立你为太子的传言。”
“不是,我没有说过想要做太子……”
“我和文钰都知道。”苏愈倾拦住文琂想要解释的话,“我只是想要问问看,你知不知道文钰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说了什么?”
“什么?”文琂看着苏愈倾,表情有点微妙。
“他说,他很少信任谁,可是你是他信任的人之一,若是你真的起了那样的心思,只能算是他比较倒霉。”苏愈倾想着当时和文钰的对话,只觉得如今竟然真的需要这样的一段对话,有点诡异,“所以十一,你皇兄相信你,可是你不相信他。你说,这算不算是文钰也挺倒霉的?”
“皇嫂,我……”文琂显然是被苏愈倾说的有点难堪,他们兄弟之间相互扶持多年,没想到今日大业已成,他倒是像那些个老古板,犹犹豫豫,不前不后。
“你什么你!”苏愈倾直接找着文琂的臀部给了一脚,“赶紧处理事情,我要去陪文钰了,然后……给他写一篇告天下悔过书。”
告天下悔过书?
那又是什么东西?
文琂实在是跟不上苏愈倾的思路,只能认命地听从苏愈倾的指示,开始认真的,批阅奏折。
“皇嫂啊,皇嫂,你还真一点都不担心我会贪恋这种权利。”文琂自言自语,“你一定是知道,我最怕一天到晚坐在那里,对着一堆密密麻麻的文字了……”
苏愈倾自然是回了文钰的寝殿,此时的文钰已经彻底摆脱了腿痛的折磨,然而也被折磨的够呛,此时已经有点虚脱的,陷入了深深的沉睡之中。
看着文钰终于平静下来的容颜,苏愈倾轻轻叹了口气,拿了张纸坐在文钰身侧的桌子上,开始写那篇后来为文钰赢得了无数民心的《告天下悔过书》。
告天下悔过书。
苏愈倾写:朕心愧矣。
朕之一愧,不肖。先帝崩卒而朕奔波于西窑内外之间,不得侍于塌前,朕心甚愧,欲跪三日以谢罪,然伤之未愈,不得成之,此不肖。
朕之二愧,无能。朕之即位初,未得牟利于民,未得躬亲于政,是北渊人心惶惶而萧萧,朕之过,此不忠。
朕之三愧,无情。即位之初,朝廷艰难,数职空虚,老臣思歇而不得,更拒三代老臣郑思贤辞官之请,为体谅其年迈体衰,是为无情。
朕愧,愧之大矣。
思之虑之,夜难成寐。
朕之不肖,守孝三年,不选秀女,不纳宫妃。
朕之无能,战战兢兢,还田于民,减税于民,兴工兴商,祈天地人和,风调雨顺。
朕之无情,广开言路,开创科举,凡天下有识之士,皆可为朕之用。文举选材,武举选将,北渊只兴,不远矣。
文钰睡到一半醒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柔和的烛光之下,她微微笑着的侧颜,手中提着一支笔在奋笔疾书,文钰甚至可以想象那笔下写出来的七扭八歪的字体。可是她的神情专注而又一丝不苟,时而停笔思考一会儿,她想事情的时候有个小习惯,很喜欢把一只手的食指弯起来放在鼻子下方,于是不自觉的,把一张白皙的脸上沾上了些墨点。
看了半晌,文钰才终于轻笑出声:“素素。”
屋子里太过安静,文钰这一声倒是让一直沉心思考这段《告天下悔过书》的苏愈倾吓了一跳,回头看见文钰正笑着看她,才欣喜地站起来挪到文钰身侧:“你醒了?腿还疼吗?”
文钰轻轻摇了摇头:“已经忍过去了。”
“那你现在觉得怎么样?”苏愈倾扶住文钰,制止了他打算起来的动作,“你现在很虚弱,而且今天到底怎么回事,你自己知道。江淮的内力,你还没化为己用吧?”
说着说着,就要兴师问罪了,文钰连忙转移话题:“这不是没来得及嘛,总不能,先皇这边奄奄一息,身为臣子的我在一边修炼内功吧?”
苏愈倾撇嘴:“我去给你端参汤过来,而且,我已经托文琂帮你处理政务了,早朝也替你停了一个星期,啊不是,七天,这几天你就给我好好休息!”
“早朝?政务?”文钰挑眉,看着苏愈倾,有点诧异的样子。
打算去拿参汤已经走了一半的苏愈倾又折了回来,看着文钰,十分傲娇道:“挺好处理的,你不用很感谢我。”
文钰笑了:“夫人真是巾帼不让须眉,看来以后为夫累了,夫人可以代劳很多事情。”
“你想的美。”苏愈倾叉腰,“我,以后才懒得管你这一堆烂事情呢,所以你,文钰,赶紧给我养好身体,不要算计着吃软饭!”
文钰非常满意的看着自家夫人:“那我希望,这几天里的事情多一点,等你都处理完了,我就可以出关,接手一个太平盛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