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天公不作美的是,文钰真的没能够成功跪上三天。
在第三天的早上,天气就阴了下来,一场秋雨说来就来,文钰的腿忽然开始巨疼,一点征兆也没有,巧的是文琂被文钰派去负责接收奏折递进来,此时不在,苏愈倾又要安排寻找天玉莲的事情,也不在,于是伺候在一侧的宫女吓得不轻,把刚刚轻松了没几天的太医,也折腾了个够呛。
苏愈倾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新晋一等大宫女青杏和绿竹的服侍下,试穿封后大典当天的要穿的衣服。
听说文钰的腿旧伤复发了,苏愈倾二话不说,扔下还没戴好的凤冠,把碍手碍脚的大披风往地上一脱,穿着内衬的衣服就要往外跑,吓得绿竹拿了个披风就往外追:“小姐!小姐!你倒是穿上披风再跑了,你等等绿竹!”
苏愈倾头也不回地往文钰那边跑,什么有失礼数,什么皇后的衣服还没有册封不能穿,什么乱七八糟的规矩,她都统统不管,她现在唯一担心的,只有文钰的腿。
皇后的寝宫是在后宫,离宗庙还很远,苏愈倾体力好是没有问题,绿竹追了一会儿就追不上了,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急的一个劲捶地:“小姐!”
还好文琂也听闻了文钰的腿疾发作,此时打算来后宫接了苏愈倾一同过去,结果还没到后宫宫门,就看见跪坐在地上的绿竹,赶紧上前:“你怎么在这里,皇嫂呢?”
绿竹看见文琂,像是看见了救星一般,三言两语说清了苏愈倾的去向,把那披风递给文琂:“十一爷,您快去吧,小姐疯了似的,别出什么事情。”
“没事,只是皇上的腿伤发作了,你快回去,让思烟准备好了,叫南姑娘过来皇上的寝宫等着。”
“诶。”绿竹应声去了,文琂拿着那个斗篷,有点无奈,摇了摇头,顺着苏愈倾刚刚跑出去的方向,追了出去。
……
江淮还真的不是危言耸听,文钰这样的人,练功的时候受过伤,上战场打仗的时候也种过箭,可是那些时候文钰完全可以咬咬牙挺过去,可是这一次,等苏愈倾和文琂赶到的时候,文钰已经疼的满头冷汗如雨下,唇色苍白,别说跪了,只能抱着腿躺在地上。
“皇上都这样了,你们一个个怎么不知道伺候着!”文琂看着守在门外的太监宫女,难得发了火。
“是皇上不让我们进来的。”有个进宫时间长一点的宫女,抖抖索索地站出来,“奴婢想进来伺候的时候,被皇上赶了出来。”
苏愈倾一进门的时候,立刻就抱住了文钰,她内力不深厚,可是聊胜于无,已经扣着文钰的腕脉想要给文钰输进去自己的内力,却被文钰咬着牙阻拦了,这会儿一听文琂的话,苏愈倾不得不分心看过去:“十一,让他们出去吧。”
宫女和太监这才如蒙大赦,赶紧纷纷老老实实站到了门外,苏愈倾这才又对文琂说:“你二哥……怎么可能允许自己这个样子出现在下人面前。你去吩咐,准备御辇吧。”
文琂点点头,看着苏愈倾扣着文钰的腕脉:“皇嫂,你那些内力,就不要用了吧,对皇兄没有多大帮助的。”
苏愈倾默了默,眼眶已经是发红了的:“可是要怎么办!我不能看着他这么遭罪啊!”
“我们先带皇兄回寝宫。”文琂也蹲下来握住文钰的手,“南姑娘应该已经过去候着了。”
苏愈倾点点头:“好,你帮我一下。”
两个人合力把文钰背到了文琂的背上,苏愈倾握着文钰的手,就听文钰艰难地道:“素素,敲晕,晕,我。”
苏愈倾愣了一愣,这是要有多痛苦,让文钰这样的人都出说来了这种话。她痛苦地抿着嘴唇,紧紧握着衣袖,文琂却是已经出手,一掌拍在文钰的脖颈处,把文钰拍昏了过去:“得,我大概将会成为北渊史第一个成功把皇上敲昏了带走的人了。”
苏愈倾勉强露出来一个笑容,配合着文琂道:“那我就是第一个,配合王爷敲昏皇上带走的皇后了。”
御辇已经准备好,不过既然已经敲昏了背出来了,文琂索性也不用御辇了,直接背着文钰出了祖庙。昏迷的文钰却是把太监宫女再次吓了一跳,一路胆战心惊小跑着跟着文琂和苏愈倾往文钰的寝宫跑,胆子小一点的宫女,都已经吓得哭了出来,几乎没有跟着跑的力气。
一群人呼啦啦从宗庙跑回到皇上寝殿,这一场面倒是颇为壮观,也颇为……滑稽。
北渊的历史上,注定因为文钰的即位以及她们的传奇皇后,而多出来无数传奇而惊天动地的事情。
而此刻,这位传奇皇后,一脚踹开的皇上的寝宫大门,踢翻了两张桌子,一路冲向了御床:“十一,让文钰躺下!”
恩,还同时直呼了皇上的名字。
文琂跑的满头是汗,好不容易把已经陷入昏迷却还是在无意识地喃喃的文钰放到了床上:“南姑娘,能不能有什么办法,让皇上不这么痛苦的熬过这一段?”
南以晴抱着刚刚从太医院带出来的一堆瓶瓶罐罐开始翻找:“应该有办法的,但是……我不确定,只能试试。”
“什么……意思?”苏愈倾迟疑着问道,“什么叫只能试试?”
“就是说,我的止疼药方,对于皇上这种伤痛而言,不知道能有多大作用。”南以晴一边说着一边奋笔疾书,然后扯着一张药单给了一边的太监,“去抓药,我给皇上切切脉。”
太监慌里慌张的跑着去抓药了,南以晴赶紧给文钰切了脉,眉头却是紧紧地皱了起来:“苏姐……啊不是,皇后……额……”
还没有封后的苏愈倾到底应该如何称呼,实在是让南以晴有点为难,不过苏愈倾可是等不及这样的纠结了,接过话去问道:“什么都行,你先说,怎么了?”
“皇上如今体内又两股内力……恩,怎么说,我不会武功,只是他的脉象很不稳定。”南以晴有点艰难的解释道,“皇上的筋脉受过伤,如今很是脆弱,如果不能尽快医治,每一次疼痛,会让他变得更加虚弱一次。”
“什么?!”苏愈倾没控制住,吼了出来,“江淮不是说过,他只是会留下腿疼的后遗症,不会有别的问题么!”
“皇嫂,南姑娘。”一直立在身侧的文琂走过来,伸手切了切文钰的腕脉,“我知道了,南姑娘没说错,江前辈也没有说错,只是……只是因为皇兄从西窑开始就一直劳心劳力未得休息,恐怕还没有来得及调节自己内息,同化江前辈留下来的那部分内力,所以,就这样了。”
苏愈倾听了张了张嘴,半天才反应过来:“江淮还能更不靠谱一点吗,这件事情为什么没有提醒我!”
南以晴也张了张嘴,半天反应过来:“所以说,其实内力修为可以同化?”
文琂安抚性地拍了拍苏愈倾的肩膀,转过头看着南以晴:“对,所以你只需要,帮皇上挺过这一次,就好。而且,皇嫂,幸亏你没有再用自己的内力帮助皇兄,不然估计现在的情况更糟糕。”
“我要去找江淮算账。”苏愈倾瞪着文钰看了半天,才终于憋出来这么一句话。
“算什么账?算他用自己的内力保住了皇兄一条腿的账?还是算他告诉你皇兄的腿可以用天玉莲彻底治愈的账?”
自然不会去真的找江淮“算账”,苏愈倾只是想去打听一下,文钰这么折腾下去,会不会像文高庸一样,因为受伤已久,伤及自己的根本。
“素素……”
他们这边说着话,床榻之上的文钰,却是开始喃喃地喊着苏愈倾的名字。
文钰的声音一出来,苏愈倾的所有注意力就立刻全数放到了文钰身上,赶紧往床边一坐,抓着文钰的手:“我在这里,我在。”
他的手上还是有很多的虚汗,文琂这一掌似乎用了不少力气,文钰虽然在昏迷之中还是不是很舒服的样子,却是还没有醒来。
“去准备干净的帕子,然后吩咐御膳房炖参汤过来。”苏愈倾头也不抬,吩咐着一侧伺候的人,“一个个还愣着做什么,快点!”
他家皇嫂发怒了,文琂给了周围的伺候着的丫鬟们一个眼神:“快去吧,顺便再去看看皇上的药,让御药房快一点。”
被吓得有点发冷的宫女们赶紧依言下去做事情了,文琂抓住最后离开的一个宫女:“没有我的话你们不要再过来了,需要你们伺候的时候我再叫你们,现在这么多人守在这里,你们未来的皇后娘娘的怒火,今天非得把皇上的寝宫给烧了不可。”
宫女们都出去了,屋子里最后只剩下文琂、苏愈倾和南以晴三个人陪着文钰,文琂带着南以晴坐到一边的椅子上去,苏愈倾却是一直在床边守着,给文钰拿帕子擦拭不断冒出来的冷汗。
这一次的疼痛真的是非比寻常,似乎时间刚刚过去了没有多久,文钰就再一次硬生生被疼痛给折磨醒了过来,从无意识到有意识的一瞬间,一声痛苦的声音溢出唇边,不过等下一秒,文钰就已经明白了自己已经回到了寝宫。
“你醒了?怎么样?”苏愈倾赶紧问道,却是在看见文钰的样子之后,神色黯淡了下去,从文钰的表情就可以看出来,痛苦似乎是没有减轻。
然而大概是看清楚陪着自己的是苏愈倾,文钰只在刚刚醒过来的时候,痛苦出声了一次,就再也没有发出来过一丝动静,只是双手紧紧地握着龙床上的床单,双唇紧紧的抿着,脸上青筋暴起,似乎是在咬牙忍耐着。
苏愈倾的眼泪吧嗒一下就落了下来,再拍昏他一次?不忍心。可是就这么看着他这么痛苦而束手无策?还是不忍心。
“素素……”看见苏愈倾哭了,文钰终于还是虚弱地开了口,“不哭……”
“你别说话,你别说话,好好躺着,一会儿止疼的药就来了。”
文钰虚弱地点点头,就轻轻合了眼睛,似乎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的样子,然而却又还是要拼命地抓着床单,才能彻底不让自己叫出声。
“你要是疼,你就咬我吧!”苏愈倾终于忍不住,一把挽起自己的衣袖,把一段藕臂伸出去,“让不给我看着你这么痛苦,还不如让我陪着你一起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