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云絮絮叨叨:“您长得真好看,咱们西窑这红色的朝服,好些个贵人穿着都不好看,您皮肤这么好,穿上去真真是像是特意给您定制的,要是您今日这样陪着王爷去请安,怕是要把宫里那些娘娘都给比下去呢!”
不过苏愈倾哪里有什么心思把谁给比下去,要是这次她是以文钰的太子妃的身份出现,倒是还可以用心一点,警告那些个对文钰图谋不轨的人,但是现在,她唯一的念头就是不要被压死。看着绯云在已经装饰了好些个簪花的发髻上又要插东西,连忙制止:“行了吧?你要是再加上几多珠花,我脖子就要断了。”
绯云被苏愈倾说的直笑:“哪里有被珠花压断脖子的,王妃真是说笑了。何况这些都是王妃进宫的标配,您啊,就是平日里不喜欢打扮,所以就不习惯罢了,以后绯云多给您打扮打扮,您就不觉得重啦。”
“不用。”苏愈倾赶紧制止绯云想要把自己天天装扮成这样的想法,“我以后不见得还留在这里,你不用替我操心。”
绯云看苏愈倾的眼神有点奇怪,又有点欲言又止的样子,却是也没有再多说话,帮苏愈倾终于梳好了头发:“王妃,您真好看。”
苏愈倾微微笑了笑,没有继续和绯云说什么,起身出去了。
高阳夏已经在外面等着了,此时他换了一身苏愈倾未曾看见过的朝服,竟然也是以红色为饰。苏愈倾看习惯了高阳夏一身素色的袍子,此时咋一看他身着黑红色的朝服,配着他的绝色容颜,忽然就生出来一种其实黑色和红色更配高阳夏的感觉。
两个人站在一起,不知道为什么,苏愈倾竟然有了一种他们俩就要拜堂成亲的既视感。
“王爷和王妃真是一对璧人。”绯云在身后赞叹道。
苏愈倾有点尴尬地对着高阳夏笑笑,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对高阳夏道:“走吧?”
然而此时的高阳夏,看着她第一次穿这样色彩艳丽的衣服,竟然还是能穿出来如此明艳动人的样子,她白如凝脂一样的白皙皮肤,穿着这样烈火烹油一样浓烟的红色,正像是红梅之中一点白雪,冰清玉洁,一颦一笑皆是风情,也不由得有些出神。直到苏愈倾开口叫他,高阳夏才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态,也笑了笑:“走吧。”
御辇从高阳夏的别院出来,要经过卞渡的主街,走宫门,到晚宴所在的宫殿。苏愈倾坐在御辇之上,街边全是被官兵拦在一旁跪拜的百姓,口中都叫着“王爷万安,王妃万安。”那阵容之庞大,堪比皇上御驾出巡。
苏愈倾冷眼看着,开始想御辇接入宫中这个决定,到底是不是西窑皇上的意思。若这真是西窑那个传闻之中声色犬马的皇上的意思,可能他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无能。起码这个皇上还知道,把人捧得越高,掉下来摔得越惨。
不过这都是高阳夏的事情了,苏愈倾相信高阳夏此时比自己更明白其中的意思。
街上因为是花神节的原因,处处张灯结彩,在自己和高阳夏没有经过的地方,苏愈倾竟然还看见了久违的烟花。
要是这会儿还是和文钰在一起多好啊。
这个念头从脑海里冒出来,苏愈倾就郁闷了:今天自己这是怎么了,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女人了!
在北渊的时候,苏愈倾从来没有看见过烟花,虽然北渊并不是对如何制造炸药一无所知,可是苏愈倾也仅仅在文钰那见过信号弹,此时在西窑得见烟花,苏愈倾心思微微动了动,心中已经转过一念:西窑制造炸药的技术可是要被北渊强上许多,以后要是真的打起来,估计是要吃亏的。
坐在御辇之上,苏愈倾一边看着花灯烟花,一边胡思乱想着,就忽视了高阳夏看着她有些若有所思的眼神。
正如苏愈倾所想,高阳夏自然是明白高荣昌这一举动的意思,他这个皇兄,手下的那个国师倒是个明白人,只可惜贪财又迷恋权势,不然倒是也可以收为己用。他的部署之下,自然不会允许出现意外,所以高阳夏接到圣旨的时候早就有所准备,等走到一半,高阳夏大手一挥:“停。”
一行人马缓缓停下,高阳夏一个翻身轻松落地,用内力散开自己的声音:“今日乃是花神之节,本王又新娶正妃,得圣上厚爱有乘坐御辇之幸,也得皇兄之命为百姓祈福,祝祷天神娘娘佑我百姓安康!”
一席话说的很是有深意,明着是谦逊之意,暗中却是表达了自己对百姓的仁德——如今这个皇上声色犬马不理朝政,早就是卞渡人尽皆知的事情了。
苏愈倾默默听着,嘴角微微勾了勾:以后的这个对手,果然够分量。
周围百姓自然跪拜大呼“皇上圣明”,到底谁得利,谁攻心,却是这些百姓不可能看的清楚的。
一行车马很快走到了皇宫正门,守门的看见御辇之上的高阳夏,几乎都没有阻拦之意,那来传旨的太监也只是意思地出示了一下令牌,他们就很快进了宫殿。
御辇之恩,自然是只从高阳夏的别院到宫门这一段,到了宫内,自然是要下了御辇,引路的太监早就候着了:“王爷,王妃,您这边请。皇上和娘娘已经久等了。”
苏愈倾眼观鼻鼻观心,对着西窑皇宫一点也不感兴趣的样子,只低眉顺眼跟在高阳夏身侧缓缓而行——有什么好看的?虽然西窑的服侍十分华美,然而西窑这个皇宫,一点都比不上北渊的皇宫。建筑很明显的破旧,甚至还有些年久失修的感觉,鎏金房顶红宫墙,所有宫殿都一水儿的一个样子。
苏愈倾在观察西窑的皇宫,高阳夏却是在观察她。他们每次见面,都是剑拔弩张,苏愈倾也一直都是张牙舞爪的样子,甚至什么出格的事情似乎都敢做,而这样安静而稳重的苏愈倾,是高阳夏从来没见过的。
她还真是多变,高阳夏不自觉微微笑了笑,看她那端庄的身姿,一丝不苟的微笑,以及标准的莲步,要不是自己深知她的性子,肯定以为这是个从小由最严格的教养嬷嬷教出来的大家闺秀。
两个人一路上心思各异,却是都没有说话,直到引路的太监停在某处建筑物门前:“王爷,王妃,这就是了,您二位请吧。”
到地方了,苏愈倾这才抬眼看了看那宫宴的场所。
这宫殿的外面,和自己一路走来看见的宫殿也没什么区别,殿顶悬着三个大字,“宝华殿”。
苏愈倾匆匆一瞥,就跟着高阳夏进了殿内。这才终于明白了什么叫“不可貌相”。
这朴素的外墙之内,竟是金碧辉煌的一座宫殿。那宫殿之内,檀木为顶梁,内设帘幕,竟是珍珠所串而成,这串珍珠,估计就够普通百姓家几年的开销了,而满殿的帷幕,却是不知道会用多少珍珠。殿内的灯座,都是用上好的玉石雕刻的,上面缀着琉璃,通过反射,使得整个殿内都熠熠生辉。
此时西窑的皇上还没到,在场的各位朝臣却是已经按位就坐,看见高阳夏携苏愈倾前来,都纷纷上前来见过高阳夏,顺便夸赞了一番苏愈倾貌美,高阳夏英俊,再赞叹一番二人郎才女貌,乃是天作地和的一对,这才作罢。
然而高阳夏却只是微笑着点了头,不见得与谁多么亲近,也不见得与谁多么疏远,竟是一点也不分亲疏远近的样子,饶是苏愈倾这样深谙人心的人,都没能看出来到底谁是高阳夏一派的人。
身为西窑最为有权势的王爷,高阳夏的位子自然是在御首一侧,西窑皇帝的旁边,高阳夏淡淡笑着,携着苏愈倾入了座。两个人才刚刚坐定,就听见太监尖细的声音响起:“皇上驾到,落贵妃娘娘驾到!”
苏愈倾看了看大殿一侧,心想难不成是因为高阳夏一直不到,皇上没办法入席,还要特意等着?
不过群臣却是没有苏愈倾想的这么多,此时都纷纷跪在地上,给西窑皇上和落贵妃请安,然而高阳夏却只是从案几边站了起来,微微躬身,苏愈倾还在想高阳夏难道就真的要这么公然把皇上不放在眼里?却不想下一秒高阳夏已经跪下:“臣弟参见皇上,皇上万安。”
他居然都不给个信!幸亏她反应够快,立即也手忙脚乱跟着跪下:“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安。”
她倒是有样学样学的好,高阳夏淡淡瞥了一样苏愈倾,却是有意无意用身子隔开了高荣昌和苏愈倾之间接触的目光,才继续沉声道:“臣弟有幸得皇上御赐御辇代步入宫,多谢皇上美意。臣弟之王妃高苏氏,新入皇室,不懂规矩,所以臣也代臣弟王妃谢恩,还请皇上见谅。”
“众位卿家都起来吧。”西窑皇帝开口,声音却不是苏愈倾想象中的沙哑无力,倒是带着几分威严的意味,“皇弟于朝廷有功,该赏!今日乃是花神节,为众位女眷设宴,皇弟无需多礼。”
“臣弟谢过陛下。”高阳夏再谢了恩,这才拉着苏愈倾的手回了位置,态度不卑不亢,谦卑有礼,任是谁也跳不出一星半点的错处。
不过刚刚的时候高阳夏一直当着苏愈倾的视线,等回了案几,苏愈倾才有机会看到了这位传闻之中的西窑皇帝的样子。
不过不看还好,一看之下,苏愈倾觉得自己这顿饭算是没办法吃了——这皇帝长得真是丑,真是太丑了,丑的惊天地泣鬼神!丑到苏愈倾真心怀疑高阳夏和这位皇帝陛下不是一父同胞,不然怎么一个生的如此倾城,一个生的如此……好吧,其实也很……“倾城”。
就看高荣昌那满脸肥肉,苏愈倾觉得自己一点不夸张地说,那都不是双下巴,而是四五层的下巴堆在一起,彻底掩盖了脖子这种器官的存在。偏偏这么大的一张脸上,眼睛又小又细,被眼眶周围的肉挤着,都快看不见了。鼻子也是趴在脸上,可是一张大嘴又偏偏占足了下巴的位置,嘴唇厚厚的嘟起来,绝对像是被烫伤过的香肠嘴。
不过看着这么一张大饼脸,苏愈倾终于明白了瑶阳怎么就从好好一个小绵羊,变成了如今这样的样子。这要是让她是瑶阳的遭遇,估计她的恨意比瑶阳要多上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