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声喊完,门里门外一群伺候的丫鬟都汗颜了:这敢对王爷如此说话的女人,王妃算是西窑第一人吧?
继而又都羡慕了:王爷对王妃还真是情深义重啊,王妃真是幸福,幸福。
不过外面丫鬟怎么想的,苏愈倾管不着,又发出来了第三声叫喊,这一次简单明了,只有一个充分体现了她吓了一跳的心情的“啊!”
在苏愈倾喊完第一句话的时候,高阳夏就已经进了内室,苏愈倾喊第二句话的时候已经是来不及,于是在她从床上跳起来打算披个外套的时候,成功穿着亵衣立在了高阳夏面前。
下一秒,苏愈倾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地将手里的外裳扔到了高阳夏的脑袋上,再更加迅速的,把自己团进了被子里。
今日几乎算是高阳夏历史上最狼狈的一天了:被某女人蹭了一身泥,被某女人的衣服盖了脑袋。
高阳夏扯下头上的衣服,看着床上一脸戒备的苏愈倾,竟然语气还算平和:“王妃叫本王有何事?”
“这是什么意思?”苏愈倾指着被她扔乱了的朝服,“这是朝服吧?”
高阳夏给了绯云一个眼神,示意绯云先出去,才缓缓走到了苏愈倾床前,居高临下地睨着她:“王妃今日可算是闹腾了整个卞渡,难道不知道今日是花神节?按西窑的规矩,花神节当日,所有官员的女眷都要入宫,跟随皇后娘娘……啊,今年例外一些,皇后娘娘病了,要由落贵妃娘娘代为行礼,你们就要跟随落贵妃,去拜一拜花神娘娘。”
苏愈倾听着开始翻白眼:“第一,我不是你们西窑人,所以不相信什么花神娘娘,我可以尊重你们的信仰,可是不代表说我也要和你们一样;第二,我又不属于什么女眷亲属;第三,我和瑶阳,也就是你们的落贵妃娘娘可是有着深仇大恨的,综上所述,我决定,从这一刻开始,我病了。病得下不了床,病得动不了也吃不下饭,所以王爷还是自己入宫吧。”
高阳夏看着立即躺在床上做挺尸状的苏愈倾,刚刚还因为她私自跑出去闹得人仰马翻的事情很是气恼的心情,此刻却是变得有点哭笑不得:“你以为本王想要带你入宫?不过不带你入宫,离开本王的视线,王妃你可还不知道能闹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识时务者为俊杰,苏愈倾立即十分老实地表示:“王爷,白天我已经玩累了,晚上你去参加你的宫宴,我就在别院里好好睡觉就行了,睡觉就行,就行哈。”
“是么?”高阳夏却是眉毛一挑,完全不相信某个女人真的会消停下来,“我怎么记得上一次某人说自己睡觉,却是跑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装刺客来着?”
“那一次啊。”苏愈倾开始打哈哈,“那次是个意外,这次你放心吧,我不会跑出去了。诶呀,时辰是不是不早了,王爷还是快点去吧,不然迟了可就是大不敬了。”
高阳夏看着一脸不严肃的苏愈倾,开始有些微微头疼,其实要不要带苏愈倾去赴宴这个问题,他也是思考良久。苏愈倾和他皇兄,也就是如今的西窑皇帝高荣昌之间的那些往事,他是好不容易才能瞒过苏愈倾的,他倒是巴不得苏愈倾这辈子都不用再看见高荣昌,可是要是真把这个女人自己留在别院……高阳夏百分之百相信,苏愈倾还能再溜出去,闹得个人仰马翻。
更何况,据说今天瑶阳那边,一直大爷一样把整个别院的丫鬟都折腾的人仰马翻的太子爷,今天也特别的安静?
高阳夏不得不怀疑,两个人已经成功在卞渡见了面了。这种想法出现在高阳夏脑海中,他只觉得苏愈倾要被文钰拐走了,于是权衡之下,觉得还是高荣昌好对付一点。
而且最棘手的事情是,在落贵妃上一次回宫之后,不知道在高荣昌耳边说了什么话,闹得今日圣旨之上,明明白白写了要四王妃偕同觐见。虽然他是真的不把这圣旨放在眼中,可是明面上的面子活,总归还是要说得过去不是。
“你还知道大不敬?”高阳夏眉头微微皱了皱,心中犹自在盘算带苏愈倾进宫的决定是否合适,可是又终究放心不下她一个人在别院中,“你知不知道,身为我的王妃,你不入宫参拜,更是大不敬?”
反正两个人的口才不相上下,如此说来说去,苏愈倾保证他们俩说到明天早上还是不能说服对方,索性眼睛一闭,开始耍赖:“我不要去~我才不要去皇宫里啊,菜难吃,规矩多,动不动就要掌嘴,动不动就得跪拜,我不去,不去!”
她倒是难得露出如此小女儿情态的样子,高阳夏只觉得心中有一丝自己从来没有过的感觉从心底升腾而起,说话都不自觉的放温和了语气:“本王有战功在身,你又是西窑王妃,没有那么多人要跪,也不是谁都能治你的罪,你进宫只需要跟在本王身侧就行,快点起来,让绯云替你更衣吧。”
“不!”苏愈倾这次干脆了,只一个字,便把被子往头上一蒙,不理高阳夏了。
看她态度坚决,高阳夏沉默了一下,强迫别人做什么事情,向来就不是他的风格,可是要是和苏愈倾来阴的……高阳夏觉得可能他们会棋逢对手不相上下。
罢了,高阳夏无奈,觉得既然她这么不愿意,那就算了吧,也就是这边的守卫,今夜倒是得多用些人手了:“也罢,那王妃可是要记得答应本王的事情。而且宫宴之上,本王怕是要饮些酒回来,就麻烦王妃给本王准备些醒酒汤和宵夜吧。”
只要不用去西窑王宫,而且还是以高阳夏王妃的身份,苏愈倾觉得怎么都行,忙不迭的答应下来:“没问题!”
然而高阳夏答应了,却是有人不想答应。
这边两个人刚达成共识,就听见外面一阵喧哗,一个太监的声音尖声响起:“四王爷、四王妃接旨。”
自从瑶阳带人到过了这个别院,高阳夏这个从来不为人所知的别院也已经被公开,然而知道连区区一个传旨的太监都掌握了自己的别院位置,高阳夏心中还是有些微微不悦。
苏愈倾敢和高阳夏这么闹腾,是一来她确实不愿意以这样一个身份出现在那种场合,二来她也清楚高阳夏的实力,只要自己强行拒绝,高阳夏就总会有办法将这个事情推掉。但是如今圣旨已到,她可是摸不清西窑如今的这个昏君的思路,老老实实从床上爬起来穿戴了,跟着高阳夏出门接旨。
然而圣旨的内容,让苏愈倾刚刚一顿耍赖彻底成了无用功。圣旨上说,鉴于高王爷功勋卓著,王妃又是刚刚入府,听说两人鹣鲽情深,一定要两人一同入宫,而且还提升了苏愈倾的命妇品级,更重要的是,赐了御辇,直接就接着两人入宫了。
难不成她要装病,然后继续不去?
别闹了,这皇上能干出来这种事情,大概就是听说了自己不太好说话可能不会去,才来了这么一道圣旨。而至于这个未曾谋面的皇帝为何执意要见自己,苏愈倾想了想,认为大概还是说了自己坏话的瑶阳使了什么手段。
苏愈倾跟着高阳夏接了旨,太监却是笑嘻嘻上前:“王爷,御辇已经在外面候着了,奴才在外面等您?”
那态度恭敬的,那言辞谦和的,似乎心中也知道高阳夏多半不太喜欢这旨意,生怕高阳夏一个不高兴,就殃及他这个无辜的池鱼了。
“公公辛苦。”高阳夏的神情也是不辨喜怒,口气也听不出来带了多少情绪,招手叫来一个丫鬟,“去,请公公到前厅喝茶,本王稍后便来。”
众人都摸不透高阳夏的心思,然而苏愈倾却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显地感觉到高阳夏生气了。不是自己偷跑出去的时候那种无可奈何的生气,也不是自己那晚去找文钰被抓了个正着以后的暴跳如雷,他很平静,然而苏愈倾却知道这才是高阳夏真的怒了。
可是为什么?
苏愈倾不清楚,心里猜测大概是因为皇上下圣旨这种事情,让一个意图谋反且权倾朝野的人不满了?可是苏愈倾又比谁都清楚,高阳夏不是这样没有城府的人,这样一道圣旨,本来应该被高阳夏不怎么当一回事才对。
不过苏愈倾识趣地没有去吵高阳夏,十分无奈地叹了口气:“绯云,来给我更衣吧。我真是可怜啊,平白无故被人家拐来做王妃,还要陪着某人进宫演戏,重点是,连出场费都没有啊,我真是……可怜啊~可怜!”
高阳夏一个没绷住,笑了出来。
苏愈倾刚想说,你看你,遇到什么事情先动气,这么乐观一点多好,结果抬头看见某狐狸轻轻勾起的嘴角,挂着一抹微笑看着他,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似乎是想要把她吸进去一样,心神尽然有些微乱,赶忙转过头去:妖孽啊,妖孽,连本姑娘都差点着了道,更何况卞渡这些大姑娘小媳妇呢!
于是苏愈倾故作淡定地转过头去,跟着绯云进了内间去换衣服。
北渊因为在地理位置上比较偏北,衣服多讲求实用保暖,所以就算是朝服也大多比较简单,然而西窑的朝服却是力求奢华,尤其是在高荣昌执政以后,更是讲求极尽奢华,所以苏愈倾身为四王妃,朝服乃是大红色的衣裙,然而裙摆竟是用金丝线绣成,上面以珍珠相缀。好看是好看了,但是真的是很重。
苏愈倾苦着一张脸,表示很怀念北渊的太子妃朝服,那会儿她就很是嫌弃那衣服华而不实了,这会儿却是才真正见识了什么叫华而不实、累赘害人:“这朝服为什么这么重啊……”
“王妃不知道吧?咱们西窑啊,以珠玉为重,您看您这裙摆,乃是用了一百零八颗上好的西海珍珠,只比宫中的皇后娘娘和洛贵妃少四颗,已经是十分尊贵的身份了,而且您这头饰啊,都是用上好的金玉打造的,工匠乃是宫中御用的,都是顶好的东西,您快坐好,奴婢给您梳头。”绯云笑着给苏愈倾整理好了衣服,将那一条宽腰带束在腰间,扶着苏愈倾坐在位子上,开始给苏愈倾梳头。
苏愈倾欲语泪先流,觉得自己不如真的就抗旨吧,抗旨斩首这种死法,总比被压死死的痛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