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文钰从议事殿回府,已经是寅时三刻。
苏愈倾虽然被刘白等人强行拖回了太子府,却是不见文钰心神不宁,回了院子没有一刻钟的时间,就又蹿到了书房等着,后来一想文钰好像是受伤了,就索性蹿到了门房。
这一等,就是半个时辰。
几天之前,她还想着要和文钰和离,却一点都没有预料到,文钰受伤的时候,竟然会让她如此坐立不安。
文钰回到府上的时候,已经是面色苍白,十分的精神不济了。文琂在一边扶着,倒是先看见了门口等着的苏愈倾:“皇嫂?”
一直垂着头的文钰这才抬起头来:“你怎么等在这里了?”
苏愈倾看着文钰的样子,心中已经是揪得紧紧的,几步窜过去,一手扶住文钰的另一侧:“这是怎么回事?”转头又去质问文琂,“十一,那些丹药可是吃了没有?你不是说没什么大碍吗,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
“二哥不吃药,我有什么办法。”文琂撇嘴,“还是先扶二哥进去吧。”
“扶什么扶!”苏愈倾跳脚,“背着,快点,背着你二哥,去我院子!”
文琂有点傻眼,文钰却是越发的气息奄奄,似乎受伤很重,一声不吭。苏愈倾看着立着不动的文琂,一急之下,就要自己去背文钰。文琂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把文钰背到自己身上:“皇嫂,还是我来吧……”
今日文钰和苏愈倾两个有重要的事情要做,这是阖府都知道的事情,但是到底是什么事,府上的小厮丫鬟到现在还是不知情的,一看文钰这个样子回来,都吓得不知所措,面面相觑地看着苏愈倾。
苏愈倾一路护着文钰,只来得及吩咐:“快点去叫南姑娘到我院子里!”
南以晴睡得迷迷糊糊,就被来请人的丫鬟吵醒,还没来得及恼火那丫鬟打扰了她睡觉,就被丫鬟带着哭腔的话吓到了:“南姑娘,您快去看看吧,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怕是,怕是,怕是不好了!”
“什么?”南以晴一个激灵,翻身坐起来看着那丫鬟睡眼惺忪,“我没听错吧?文钰快不行了!”
“南姑娘快去看看吧。”丫鬟帮着南以晴穿鞋,都快哭出来了。
南以晴这才觉得真的是出事了,衣服都没来得及穿戴整齐,披了件斗篷就往外冲:“现在他人在哪!”
“在、在太子妃院子里。”
南以晴一路奔过去,却是和刚刚过来的苏祁撞了个满怀。刚刚在议事殿还是生杀予夺的副将,结果一见是南以晴,苏祁嘴角一撇:“这么冒冒失失,成何体统!”
不过这时南以晴哪里还有心思理他,伸手把他推到一边:“别挡路,我记着呢!”
“你急?”苏祁跟在南以晴后面也往苏愈倾院子里走,有点奇怪地问道,“而且这个时辰,你来长姐的院子里做什么?”
苏祁是个副将,南以晴自然是知道的,听到这里南以晴奇怪了:“诶?太子爷重伤,你不知道?”
“重伤?”苏祁吓了一跳,眉头微微皱起来,“不对啊,太子殿下今天确实是受了些伤,可是我看着他服下了据说是你制出来的药,而且太医也已经看过了,说是静养就好啊。南以晴,别是你的医术不精,那药有问题吧?”
“你的药才有问题!”南以晴习惯性的反唇相讥,之后也疑惑了,“可是刚刚那个丫鬟急的都快哭了,口口声声说太子爷快不行了啊。”
两个人俱是疑惑不解,不过说话间也已经进了院子,南以晴推门进去:“苏姐姐,太子殿下怎么了?”
“以晴?”苏愈倾赶紧从文钰床边站起来,“你快点看看,文钰受了伤,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
南以晴低头一看,文钰看上去确实是伤的很重,根本不是苏祁说的那样,可是虽然两个人经常吵吵闹闹,南以晴却是知道苏祁不是个乱说话的人,疑惑着搭了搭文钰的脉:“诶?脉象平稳……不对不对,怎么又乱了?这是怎么回事?”
听南以晴的口气,竟是连她也说不准,苏愈倾急了,站起来就冲到文琂面前:“你二哥今日的伤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不成是那司徒旸用了什么阴毒的掌法?”
南以晴也是奇怪至极,待要再细细诊脉的时候,却看见床上躺着的那个“快要死了”的太子爷,微微睁开了眼睛,眼神瞟了瞟苏愈倾,给南以晴递了个眼神。
……
南以晴无语了,感情太子爷这是什么苦肉计,可是苏姐姐面子也算是够大了,太子爷为了追她,可是戏耍了一整个太子府,还连带她南以晴的睡眠啊。
“苏姐姐,我知道了!”南以晴狡黠一笑,心想既然太子爷打算用苦肉计,她不妨就再帮一帮太子殿下。
“如何!”苏愈倾本来在纠缠着问文琂到底怎么回事,一听南以晴这边有办法了,这才放开了抓着文琂衣服的手,跑了过来,“以晴,文钰他没事的吧?”
文琂松了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衣服——
他却是真的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可是如今不告诉皇嫂,结果大概就是被皇嫂抓着衣领问的喘不过气来,不过要是告诉皇嫂……他那个好不容易受次伤的二哥,一定会从床上跳起来揍死他。
“太子爷大概是受过外伤吧?”南以晴装模作样地给文钰切了脉,扭身去看文琂,却是早就明白过来刚刚文钰忽然紊乱的脉象一定是太子爷故意催动内力扰乱自己的视线。
此时文琂哪里知道南以晴已经知道实情,一本正经地回答:“确实。”
“那就是了。”南以晴点点头,对着早就闻声赶过来的绿竹道,“绿竹姐姐,我赶过来的时候太急了,麻烦你回我房里把我的银针拿来。”
绿竹自是应声去了,立在一边的苏祁却是奇怪了,嘟囔着道:“怎么会呢,太医是看过的,说太子殿下的伤没有大碍,哪里就有你说的那么严重了?南以晴,你到底行不行啊。”
“我不行你来?”南以晴双目圆睁,对着苏祁叉腰,“太子殿下如今就躺在这里,什么太医说的太子殿下无事?苏祁你又不懂医,难不成太子殿下这个样子,是装的?”
说到“装的”两个字,南以晴的声音就开始别有意味,虽然苏祁和苏愈倾不一定听得出来,可是深知内情的文琂却是一下子明白了过来南以晴怕是知道了文钰的打算,赶紧开口:“苏副将,司徒旸那个老贼阴险诡诈,兴许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南姑娘的医术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你就不要捣乱了。”
“是,十一爷。”虽然苏祁心中奇怪,又和南以晴总是针锋相对见面就掐,可是却是个极其懂规矩的,文琂一开口,即刻就退立到了一旁。
说话间绿竹去拿银针已经回来,急急地跑进来递给南以晴:“南姑娘,您可一定要救救太子殿下啊。”
南以晴对着绿竹安慰地点点头,心想你家太子爷根本就没事,不过本姑娘这一针下去嘛……可就没准了。
再看了一眼刚刚开口的文琂,想着文琂那一番话明显就是在制止苏祁继续说下去,心中明白过来看来十一爷是早就知道内情,心中一转,鬼点子就已经上来:“十一爷,我这行针的时候可能会疼些,却是不能让太子殿下挣扎,您帮着来按着些?”
文琂哭笑不得,苏愈倾却是奇怪着看了过去:“十一,今天你怎么有点不对劲?”
这句话说出来,文琂赶紧收敛心神——自家这个皇嫂,可是出了名的明察秋毫,若是自己再出点什么状况被她看出来,二哥一定想打人。
心里这样想着,文琂赶紧上前配合南以晴,看见南以晴那似笑非笑的表情的时候,内心开始为文钰默哀:皇嫂是个难对付的,这南姑娘,却是因为这好些日子都是跟着皇嫂的,那性情简直就是和皇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又诡计多端又记仇!
果不其然,看着南以晴第一针扎下去,文钰就几不可查的皱了皱眉,文琂就知道自己猜对了,银针走穴,有的穴位确实疼痛异常,连二哥都没忍住皱了眉,啧啧。
文琂这边感叹,南以晴却是连下数针都不眨眼,手法娴熟,转眼间就已经行针结束,拍了拍手:“好了,大概就是有些淤血淤住了,我已经用银针打通了他的血脉,明日太子爷就应该没事了。等太子爷醒了,给他按这个方子喝药……”说到这里,南以晴眼睛眨了眨,话锋一转,“算了,还是我自己亲自去熬药吧。”
“没事了?”苏愈倾看着床上似乎睡了深沉的文钰,问了一句。
“没事了。”南以晴走过去拍拍苏愈倾的肩膀,意味深长道,“苏姐姐,你在这里好好陪陪太子殿下吧,我先去熬药了。”
苏愈倾点点头,南以晴才看了一眼旁边的苏祁:“苏副将,麻烦你去帮我熬药?”
“我又不会医术……”苏祁下意识拒绝,却被南以晴直接拽了衣袖拉走,“不会医术就去烧火,给太子殿下做事情,你难道还想拒绝?”
“不是……给太子殿下做事,我自然是愿意的。”苏祁站着不走,“但是我……”
然而下一秒,南以晴伸脚踩了一脚他的脚面,疼的苏祁一个蹦高,就被南以晴拽走了:“走了!废话真多!”
文琂看南以晴已经拽走了个苏祁,自然也要给二哥清场:“绿竹,你下去给二哥熬些参汤吧,今夜二哥消耗太大,明日醒来,温些参汤好生补补。”
“啊?”绿竹愣了愣,这些熬药炖粥的事情,从来都不是由她经手的,十一爷也从来没有吩咐过这些事情,不过总归文琂是主子,绿竹虽然有些奇怪,依旧依言下去了,“是,奴婢这就去。”
若是平时,苏愈倾可能还会说一句让绿竹去吩咐小厨房就是了,不过这会儿苏愈倾的注意力却是全在文钰身上。
“皇嫂,司徒旸的案子还要我全权处理,二哥看来也没有什么事情了,我就先回去了,若是有什么,派人去告诉我就成。”
苏愈倾点点头:“你去吧。”
文琂颇有深意地看了苏愈倾和床上的文钰一眼,起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