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无事。”文钰淡淡道,“让他近身是我的意思,我也只是想看看高阳夏到底想要做什么。”
也对,文钰一向谨慎,他母妃那边怎么可能掉以轻心。
唯一担心的事情也已经解决,苏愈倾笑了:“我还以为……”
“你还以为我是被他威胁了迫不得已选择合作?”文钰也笑,“走吧,先去看看我们新的盟友送来的见面礼如何。”
苏愈倾跟着文钰一起往内院里走:“那倒不是,我相信你的选择都是想清楚的,只是我没想到母妃那边你早就有所准备。”
“你和母妃,都是我最看重的人。”这样深情的情话,文钰却是说的很是自然,口气也是淡淡的带着些不经意,“所以你给了我有危险的信号的时候,我要救你,也不可能忽略了母妃。”
第一次,苏愈倾听到文钰这样的话,感觉到的不是一身鸡皮疙瘩,而是无比的心安。跟在他身后,她可以放开手脚,就像今天和高阳夏说话,自己应付不周全的地方,他早就如数安排妥当,自己情绪出现问题的时候,他已经提前抓紧了自己的手。
苏愈倾忽然觉得,她好像比刚刚穿越的时候懒了很多,因为有的问题不需要她再费尽心思去考虑,有文钰在,一切都好。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踏着月光安安静静回了苏祁暂住的院子,然而一进去,苏愈倾就有点傻眼。
她以为成熟懂事、已经初具男人魅力的苏祁,这会儿正紧紧抱着被子对南以晴怒目而视,而她以为成熟懂事、小女初长成的南以晴,这会儿正死命拽着苏祁怀里的被子大呼小叫。
为什么这个镜头看上去那么诡异,苏愈倾眉毛跳了跳,颇有一种乌鸦从头顶飞过去了的感觉,赶紧进去拉架:“这是怎么了?”
“苏姐姐!”看见苏愈倾进来,南以晴扔下苏祁就过来大吐苦水,“我治过那么多病人,就没见过比苏祁更气人的。”
“哦。”苏愈倾像是劝解几岁孩子一样,“那你告诉我,他怎么气着你了?”
南以晴指着床上已经团成一团的苏祁:“我怕他发热,刚刚摸了摸他额头,结果他就给我讲了一通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啊呸,我是大夫,他是病人,亲个头啊!后来我想看看他手上的伤口,打算给他上点药重新包扎一下,他就死命往被子里钻,硬是不让我看。”
不对啊,苏愈倾皱眉,苏祁是她带着的长大的,哪来的这些陈旧观念?扭头去看苏祁,苏祁的一张脸都憋红了:“她、她、她进来的时候我正在换衣服……”
苏愈倾差点笑出来,怪不得苏祁紧张成这样,怕是现在正一丝不挂。毕竟南以晴是待嫁的年纪,苏祁的担忧还是有些道理的。
“以晴。”苏愈倾圆场着,“我这里有刚刚得的药,据说能预防狂犬之症,你去看看这药有没有问题。”
南以晴拿了药,偏偏还要去苏祁那里拍了苏祁一下:“小屁孩,老实待着,姐姐给你找救命的药!”
今年南以晴十五,苏祁十三,差了两岁并没有太明显的区别,而苏祁又长得快,在军中历练许久更是显得老城,乍一看上去倒是显得苏祁比南以晴大一些的样子。偏偏南以晴从见着苏祁开始,就因着自己长他两岁以姐姐自居,苏祁又不肯叫,俩人因为这件事情也吵过半天。
“我已经是副将了!我不是小屁孩!你小丫头再说一个试试!”
南以晴做了个鬼脸,自行出去看苏愈倾拿过来的药了。
看着两个人打打闹闹的样子,苏愈倾有点若有所思:恩……像是一对,欢喜冤家。
很快南以晴就拿着药瓶回来:“苏姐姐,你从哪里得来的这个?”
“怎么?有问题?”
南以晴一脸欣喜:“没问题,但是我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样可以让接触过的人不得病,大概算是以毒攻毒的道理吧,我和你说也听不明白。”
被南以晴鄙视了,苏愈倾表示有点郁闷,但是高阳夏送来的药没问题,也还算得上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情。
“好,只要这个药没问题就行。”苏愈倾拍拍南以晴的头,“那我安排人分下去给大家服用。”
是夜,月朗风清,苏祁和南以晴在院子里斗嘴,青杏好不容易好了些,和绿竹两个人在院子里打绺子。
一整天下来,虽然有惊无险,但是也算是跌宕起伏。连晚饭都没心情也顾不上吃的苏愈倾,自己钻进厨房给自己鼓捣了一顿宵夜,此时正抱着玉瓷的小碗喝着百合红枣粥,顺手还给一样饿着肚子的文钰添了一碗。
看着和自己一样饿了一个晚上的文钰喝粥的时候依旧优雅的样子,苏愈倾第一次感觉到了惭愧。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苏愈倾才有了时间问文钰:“今日怎么是苏祁带兵去找我?”
“今日得到你的消息,我便知道你会去你那酒楼等高阳夏,不过等我赶过去的时候那管事却是说你跟着一个男人走了,听他形容那人样貌,我自然知道是高阳夏。”文钰简简单单说了几句,“后来你留下来的暗号实在是太少了,我只找到了在成衣铺那边的一个,还有去往万花春色的路上的一个,实在是没能猜到高阳夏的意思。”
能让文钰在找到两个线索以后还不能做出判断,足可以看出来高阳夏的手段和心思了。
“但是他既然救走了思达,你在他身边必定危险,我只好去找了苏衍将军,让他派了一队人马以办案的名义来查访酒楼和茶肆,其实要查万花春色还是苏祁想到的,他说是你教过他,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还有出敌不意方为上策,所以觉得那青楼甚是可疑。”
“恩,不枉我教他的时候费尽心思。”苏愈倾笑的很是欣慰,那个怯怯生生的孩子,如今终于成了有谋略有胆识的男人。
文钰一开始听到苏祁这样的说法的时候,也为苏愈倾的这些个说法感叹过,这个女子根本不是聪明,她的胸怀之大,乃是可容天下的大胸怀。
“我吃饱了,你还要不要?”苏愈倾看着文钰已经喝空了的碗,转移了话题,“我再给你盛一碗?”
文钰笑着把空碗递给了一侧的思烟:“我也不用了,思烟下去收拾了吧。”
“太子妃,咱们太子爷还从来没有宵夜的时候吃过这么多东西呢。”思烟笑着下去收拾了,像是无意却是有意地说了一句,“还是太子妃的手艺好,能让爷多吃这许多。”
思烟是从苏素入门就坚决撮合文钰和她的,如今看文钰终于对太子妃动了情,偏偏太子妃像是伤了心,再也不像以往那样在意太子,思烟也是从心里着急。
绿竹和青杏两个人一直都在留意着这边的动静,看思烟要下去收拾,连忙过来:“思烟姐姐,我们去收拾吧。”
“不过就是几个空碗而已,我去也无妨。”
“再怎么说,姐姐也不是这院子里的,我和杏儿那段时间有事,也没少烦思烟姐姐帮我们顶差,如今可是不好意思让思烟姐姐再替我们做事了。”
“一起去。”苏愈倾实在受不了三个丫头在这里客客气气,“要是觉得活计不多,把我厨房里那些个盆盆碗碗,都再洗一遍。”
绿竹撇嘴:“小姐可是罢了吧,你对那些盆盆碗碗,倒是比自己的钗环首饰上心。”
往常这个时候,青杏是一定会来调侃苏愈倾几句的,可是如今也只是微微笑着,没有太多的话,连笑意也是越发的无力。
几个丫鬟下去了,苏愈倾则是走过去了苏祁那边,拉开了一直都在斗嘴的两个人:“小六,你忘了长姐说过,你是男人,要记得谦让女人,怎么老是和以晴斗嘴?”
苏祁脸上一红,他一向是不甚喜欢与人争执的,因为长姐说过,莫与傻子论短长。可是今日不知道是怎么了,见了南以晴,总是忍不住要和她斗上几句嘴。
“长姐,我……”
“你过来,长姐有几句话问你。”
苏愈倾自然没有打算让他解释,如今苏祁和南以晴两个局中人没有明白,苏愈倾这个局外人可是看的清清楚楚。至于南以晴对萧踏雪的感情嘛,苏愈倾可是一直都明白的很:谁看见萧踏雪不在的时候南以晴想他想的肝肠寸断过?怕是要想的想不起来了吧?
“长姐,你要问苏祁什么?”苏祁挠着头跟着苏愈倾往一侧走了两步,南以晴则很是识趣地装作看月色的样子也挪开了几步。
苏愈倾目光看了两眼文钰,才对苏祁道:“你今日为什么要救文钰?”
她可还记得上一次苏祁在太子府上的时候,是他刚刚得知自己的身世,她也清楚地知道,苏祁的飞速成长就是从那一天开始的。那个时候苏祁虽然被自己劝说着不再表示对文钰的仇视,可是却也是对文钰有着很大成见,他今天怎么会想到救文钰?
果然苏祁别扭着:“我才没有,我是看那狗扑的是刘统领,刘统领人还不错,我才救的。”
“那你的意思是,今日若是文钰命悬一线,你就见死不救?”
苏祁被他问的愣了愣,才支吾道:“不是。长姐说过,不能见死不救。”
“哦。”苏愈倾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苏祁,“原来是因为长姐的教训啊。那长姐再告诉你一个道理,见死不救非君子所谓,乃是要你知道行侠仗义,但是不是见死都救,你是个从军之人,以后是要上战场的,难道战场上的敌人,你也会救?”
“苏祁不会!”苏祁这次回答的铿锵有力,“苏祁明白长姐教诲的含义!”
苏愈倾只点头,没说话,眼神却是不停去瞟着苏祁,神色戏谑。苏祁哪里是苏魔头的对手,很快就受不了苏愈倾的眼神杀,泄气道:“我、我是想救太子殿下来着!”
“为什么?”
“因为他是长姐你的夫君,他是我北渊的太子。”苏祁也看了一眼文钰,文钰却是一点也没有往这边看的意思,才继续道,“他是长姐的夫君,今日看他为了救你急切异常,弟就知道他待你情深义重;他是北渊的太子,看他与苏衍兄长商议谋划,弟就知道他未来乃是一位对北渊百姓有利的明君。苏祁不愿意因为一己之私,枉顾他的性命,枉顾长姐的幸福,枉顾天下大安。”
苏愈倾这才终于笑了,她的小六,如今不仅是长大,而且已经成人。
这一夜,月朗风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