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愈倾情绪收拾的很快,她很快就收敛了浑身的怒气与杀意,看着文钰道:“文钰,还有一件事情求你。”
“王英的后事我会安排。”不等苏愈倾开口,文钰已经答应道,“而且你不要忘了,王英与我的感情,更为深厚。”
苏愈倾愣了愣,她竟忘了王英是和文钰一起长大,说是文钰的得力下属,更算是文钰的兄弟。咬了咬下唇,苏愈倾张开双臂,给了文钰一个拥抱。
对于敌人最好的打击方式,就是化悲痛为力量,苏愈倾和文钰都是明白的人,自然不会过多纠缠。
“司徒家的人,应该是已经发现了我找到的线索。”文钰将话题转移开,“不过他们下手太快了,而且眼线应该已经安插到了大理寺里。”
“我怎么觉得哪里不对劲。”苏愈倾眉头紧拧,却是一时不得其法,看着文钰,“你再给我看看那些密信。”
文钰从怀里将信掏出来,苏愈倾将那书信一一读了一遍,却仍旧是没有想起来哪里不对,文钰也顺手拿过来书信看了看,只觉得和自己昨日所见没有什么不同,出了下面的落款从司徒旸的心腹变成了大皇子的雅号。
落款。
文钰心中一个激灵,脱口而出:“素素,你是不是觉得这落款哪里不对?”
苏愈倾顺着文钰的手看过去,眼神一亮:“是了,就是这里。文钰,难道你不觉得,这不像是皇后的习惯吗?”
“皇兄无心皇位,不是皇后的绊脚石,她没理由再除掉皇兄。”文钰点点头,“而且她应该是在针对苏府,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在发现了这个对她不利的证据以后,不毁掉或者将落款改成苏大人的名字,反而改成了大皇子。”
“就是这个意思。”苏愈倾心中忽然升起来一个不好的念头,“文钰,你说会不会,这其实是第三方势力?这个人明显不想让苏府出事,可是又不想让司徒昭牵扯进来,所以大皇子,就成了替罪羊。”
事情变得越来越错综复杂,文钰认真思考着朝中的势力,只觉得不甚分明。
“且不管他是谁,好在事情还有转机,我怕是要先进宫一趟,看看皇兄那边怎么样了才好。”
苏愈倾点点头:“这几日你就先不要过来了,我这里自己应付的过来,还有魏大人,可是外面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去做,就不要担心我了。”
夜深深。
这个夜晚,注定有许多人难以入眠。
文钰离开的时候,对苏愈倾还是一千一万个不放心。
她坚强,她独立,她能担下来别的女人承担不住的重担和压力,可是文钰也知道,她不过就是最最普通的一个弱女子,却也是最最重情重义的女子,面对着至亲之人的离世,她只会让自己担起来更多的责任,却从不与人论,艰辛与否。
文钰虽然想要留下来陪着苏愈倾,度过她人生中最为艰难的一个深夜,然而两个人却是都清楚,还有许多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文钰去处理。
刚刚文钰在的时候,苏愈倾还能勉强撑着去分析局势,等夜深人静,整个屋子里只剩下了她自己,苏愈倾只觉得一阵阵的冰冷彻底侵袭了她。
密室里的床岁不算是舒服的,可是以前她也没觉得睡着这么难受。这一夜,苏愈倾觉得自己就像是睡在天鹅绒褥子上的豌豆公主,床上一点点不舒适的地方,都被无限的放大。
密室里看不到外面,苏愈倾也不知道这时是几更天,却听见了密室的门被打开的声音。她的第一个动作,是彻底保持不动假装睡熟,可是右手已经紧紧抓住了绑在手腕上的匕首。
听那脚步声,苏愈倾确定这是个内力极其深厚的练家子,他的功力几乎是和文钰匹敌的,自己目前的阶段,不是对手。
然而那人最终停在了苏愈倾的塌前,却再也没了动作。
再试探自己?
苏愈倾心中警惕,却是仍旧一动不动的装成熟睡状态,他以为来人是来害她的,却始料未及感觉到身边一陷,那人竟是坐在了自己身边。
来人不是文钰,苏愈倾很是清楚,难不成是个采花贼?
苏愈倾心中胡思乱想着,继续屏气凝神的装睡,来人却开了口:“素素,我多希望这个场景不是出现在这个大牢密室之中。”
一听这个声音,苏愈倾不装了,刷拉一下坐了起来:“萧踏雪?你怎么进来了?”
“我怎么不能进来?”萧踏雪看着苏愈倾,表情仍旧是苏愈倾熟悉的淡淡的微笑,“难道只有文钰能进来?”
苏愈倾沉默着,没有说话。她和萧踏雪早就是不可能的,如今更是彻底没了一丁点希望,她不知道如何面对萧踏雪明显带着醋意的话。
然而萧踏雪像是早就知道苏愈倾是这样的反应,笑了笑,转了话题:“我进来是带你走的,素素,文钰带你也不过如此,虽然他说着相信你,还假模假样在这里给你做了个密室,可是你信不信,如果冤案已成,他绝对会为了他的太子之位,放弃你。”
“我信。”苏愈倾说的斩钉截铁,脸色却是没有一点起伏,“我不只相信,我还早就知道这个道理。所以我不管文钰对我如何,我和他是不可能的。可是踏雪,我也说过,我和你,更是没有一丁点可能的。以前我还想过,可是与你做朋友,可是如今你为我涉险于此,你为我一再改变初衷,我不可能心安理得的接受,所以踏雪,你走吧,今日我就当从来没有见过你。”
“素素!”萧踏雪的笑意渐渐带了几分苦涩,声音里带着些焦急,低低吼了苏愈倾一声,“你不要任性好不好?我进来这里,很快就会被人发现的,我没有多少时间,你听我说,跟我走,北渊朝廷里明争暗斗,就算你是清白的,也是会被牺牲的。”
“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被牺牲。”面对情绪微微有些失控的萧踏雪,苏愈倾却是出奇的淡定,“何况,我不做逃犯,从这大牢逃出去,以后隐姓埋名,只能生活在黑暗之中,如此鼠辈之路,苏素不屑。”
萧踏雪眼底的神色痛了一痛,伸手就要去点苏愈倾的穴道:“情急之下,踏雪只能得罪了。”
奈何苏愈倾早就防着他这一招,身子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往前一倾,很是轻松的避过了萧踏雪打算点她穴道的手,转手将匕首指向了自己的脖颈:“踏雪,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日,我的刀会指着你,所以今日我也不会,我只说,你若再不离开,我就自尽于此。”
她居然如此的坚定,萧踏雪眼睛中的微微震惊,缓缓变成了深深的哀伤:“素素,你还说你不爱文钰,你还说你和他没有可能,那你为什么不走,那你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
“难道我留在这里只能是为了一个文钰?”苏愈倾口气中透露着微微的痛苦,这个原本骄傲的男人,这个原本无所羁绊的男人,这个原本玉一样的公子,如今为了她,已经放弃了太多,也改变了太多,“萧踏雪,你错了,我留在这里,只因为我是苏素,我是苏家的女儿,今日若是我逃了,我苏家的罪名就落实了。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我父兄蒙难而只求自保,不可能看着苏家上上下下几百条人命因为而成为冤魂,更不屑于过那种忙于奔命的生活,所以踏雪,你走吧。”
密室门外已经有了纷杂的脚步声,显然是魏钟元已经发现了密室的异常带着人赶了过来,萧踏雪脸上终于露出来了焦急的神色:“素素,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苏愈倾手中的匕首一直对着自己脖颈的大动脉,却缓缓地躺在了床上:“今夜我睡深了,密室中来过何人,我不清楚,你走吧。”
萧踏雪终究是不甘心,今夜若是他走了,大概他就再也没有机会能够离带走她这么近了。
然而萧踏雪不知道,也正是这一夜他的举动,彻底将苏愈倾的心推离了他自己。苏愈倾背在肩上的事情太多,不可能一走了之,否则文钰有的是机会,给她一个别的身份,让她重新开始。她需要的,不是活着,而是骄傲而嚣张的,活着。
萧踏雪伸了伸手,闭着眼睛的苏愈倾又说了一句:“你走后,我功力比以前增了不少,所以踏雪,不要挑战我,我的刀,肯定会比你快。”
门外的脚步声已经很近了,萧踏雪咬咬牙,消失在了密室的尽头处。
苏愈倾一直握着匕首的胳膊才终于放松下来,只有她自己知道,刚刚她的镇定都是假装的,那条胳膊已经因为太过用力而酸软无力,手心里也已经密密的都是汗。
她知道萧踏雪会找到这里来的,苏府出事的消息已经在翟城传的沸沸扬扬,她相信就算是城门禁闭,也是关不住流言的。这么几日过去了,萧踏雪早就该得知自己出事的消息了。只是……
她也知道如果他找了来这里,自己和他的情分也就真的不能继续下去了。
他们注定不是一路的人,他太过潇洒,而她却又活的太过沉重。
魏钟元的人终于赶到,苏世忠那边的屋子也乱哄哄的,魏钟元是亲自来的苏愈倾这边:“太子妃,你没事吧?刚刚有人闯入了密室,你可曾看见?”
苏愈倾这才“睡眼惺忪”地睁开了眼睛:“怎么了?有人闯入密室?”
“是。”魏钟元带进来的衙役已经开始搜查这密室,却并没有发现一点异常。
“我爹怎么样!”苏愈倾却是刚刚反应过来的样子,从床上惊跳而起,手里已经攥着那把匕首,就要往苏世忠那边跑,而一进来就先赶往苏世忠那边的衙役已经护着苏世忠过来。
“禀告大人,苏大人无事,那边密室里也没有发现异状。”
说话的正是第一天押送苏愈倾父女过来的那个衙役,显然是魏钟元的心腹。
魏钟元微微皱了皱眉,门外的守卫被敲昏了,可是天牢里却是一点异状也没有,魏钟元第一个反应就是密室出事了,然而此时却发现这边除了密室大门敞开了以外,也是什么状况也没有。
这倒是奇了。
然而没发生事情总是要比出了事好,魏钟元吩咐那心腹的衙役:“今夜你随我在这边守夜,其余人再到天牢各处,好生查看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