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的衙役显然都是文钰安排好的自己人,火气冲天地冲了上来:“敢打我们大人?走!看把你关到天牢以后,你还有没有这么大的能耐!”
于是苏愈倾很快就被推推搡搡地押送前往了大理寺。
大理寺的天牢,那是专门关押死刑罪犯的地方,而且还不是普通的死刑犯,是那种罪大恶极、穷凶极恶的死刑犯。这个地方也果然是名不虚传,苏愈倾刚刚进去,就只觉得总典衙门那个大牢和这里根本没法比,这里处处都透着一股子森然的味道,很显然是经历过无数死亡和怨气才有的如此阴森。
苏世忠也被一起压了过来,父女两个见面,还没来得及说话,押送她们的那个府衙头头忽然神色一肃,认真道:“苏大人,太子妃,刚刚多有得罪,太子爷和寺卿大人说,请二位在这边稍等。”
苏愈倾抬头看过去,那府衙正按动了一个机关,阴森森的牢房之中忽然出现了一条密道,苏愈倾二话没说就扶着苏世忠钻了进去,那密道另一头,果然别有洞天,竟设有两间相连的密室,虽然不算奢华,可是比起那混合着铁锈味道和血腥气的牢房,已经不知道好了多少了。
这次跟过来的只有那个府衙的头头,对着苏愈倾和苏世忠又是一揖:“大人,太子妃,小人就先下去了。”
苏愈倾点点头,示意那衙役下去。苏世忠这才开口:“真是为难寺卿大人了。”
刚刚进来这个密室,苏世忠自然早就明白,自己和苏愈倾应该是已经被转移到了安全的地方,也就是太子殿下的势力范围内。
寺卿?苏愈倾挑了挑眉,彻底明白了刚刚发生的事情显然就是文钰和大理寺卿演给一边的司徒旸看的。
不过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说。
“爹。”苏愈倾忽然起身,噗通一下就跪了下去,“女儿有一事相求,还请爹爹成全。”
“你、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起来说话。”苏世忠赶紧去扶苏愈倾,且不说她如今的身份是太子妃,不能跪自己,就只看他这个女儿的心怀和气魄,她提出来的事情自己也应该好好考虑,“你想让为父做什么,说就是了。”
苏愈倾却是执拗着不肯起来,口气无比的坚定,她定定地看着苏世忠,只说了两个字:“辞官。”
苏世忠愣了愣,他倒是没想到苏愈倾的要求竟然是这个,嘴角露出来一抹苦涩的微笑,将苏愈倾扶起来:“就算你不说,你以为这件事情以后,为父还能安安稳稳继续做我的司礼?皇上疑心已起,苏家的势力太大,等司徒一脉逆贼已除,为父便会请辞回乡。这次苏府蒙难,为父也已经看明白想清楚了,辞官就辞官吧,总比丢了命强。”
和这个父亲讲话就是轻松,大道理他自己都明白,也不用她费心去劝解,苏愈倾最后也只是坐在苏世忠身侧,安慰的握了握他的手:“爹,女儿求的是,不管司徒一脉如何,您都要尽快辞官。”
苏世忠翻手拍了拍苏愈倾的手,叹息道:“罢了。其实这道理爹也明白,苏家势大,皇上早晚会下手,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罢了。如今也容不得我放不开了,不过就是你母亲那里要费些事情罢了,还有就是,以后你在太子跟前,更是没有了母家的依靠,要全靠你自己了。”
苏愈倾默默地想,如果苏素当时没有母家为依靠,兴许命运还没有那么惨。不过这话自然是不能和苏世忠讲的,苏愈倾笑了笑:“哪里就没有了依靠,兄长不是还在朝中做将军?何况太子殿下不是无情无义的人,他与我的情分,也不是因为我是苏家的女儿。”
说完最后那句话,她自己也愣住了,她与文钰之间的情分,竟然不知不觉之中,已经这样深了。
而更让苏愈倾马上就囧了的是,她刚刚说完这句话,文钰的声音就远远地传了过来:“素素说的对,苏大人不必担心,本太子看中的素素这个人,不是她的苏府嫡女身份。”
苏愈倾受不了的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给了文钰一个非常友好的白眼,而苏世忠却是赶紧起身:“罪臣苏世忠,给太子殿下请安。”
文钰笑了笑,眼神却是看着苏愈倾的,弯了弯嘴角,轻轻说了六个字:“岳父大人请起。”
苏愈倾彻底被秒杀了。
这个人脸皮太厚了!
同样受不了不只苏愈倾一个人,和文钰同来的被彻底无视了的大理寺卿终于笑呵呵开口了:“我说太子爷,一日未见太子妃,相思甚苦啊,不过想要缠绵一会儿有的是时间,咱们先说正事。”
苏愈倾这才看见文钰身边还有一个人,正是刚刚被她一下子拍出去了老远的主审大人。刚刚还呲牙咧嘴、一脸痛不欲生样子的主审大人,这会儿正笑眯眯看着她,看她转过头去看自己,才有些随意的施礼,神情很是有些调侃的味道:“下官大理寺寺卿魏钟元,拜见太子妃,见过苏大人。”
刚刚苏愈倾就知道这一位是大理寺卿,也明白堂上那一出是在唱双簧,也回礼道:“寺卿大人,久仰久仰。”
“不敢,不敢。”魏钟元几句话就已经暴露了他和文钰关系匪浅,而且……调侃起人来简直没有下限,“刚刚下官就是做戏要抓太子妃的手,就被太子爷一把甩出去好远。”
苏愈倾有点头疼,刚刚是谁要说正事来着?难道正事就是调侃她吗!
“魏大人,苏素勾结南启奸贼,意欲出卖北渊军情,卖主求荣。”她微笑着看着魏钟元,一字一顿道,连口气都模仿的十分相像,然后又转头看了看文钰,“而且不知好歹,胆大包天。”
文钰扶额,眼神开始四处乱飘,打着哈哈道:“今日早朝之时才请准了父皇,特批大理寺卿主审,本太子陪审,司徒旸自然不会甘心,便也成了陪审,我来不及通知你,但是也知道你这一点就着的脾气,只能先想办法让你和苏大人关到这里来,好歹性命无忧,如何救你们出去,还要再另行商议。”
他已经别开了话题,苏愈倾自然不会再揪着刚刚的事情不放。
她在知道主审是大理寺卿,是太子一派的人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文钰的意思。他了解自己的个性,被污蔑为卖主求荣的逆贼,她一定会炸,索性就让这个魏钟元的话说得难听道极致,彻底惹怒她,让她咆哮公堂,再等魏钟元看似愤怒地走下大堂的时候,暗用内力把魏钟元推了个跟头,于是魏钟元“十分愤怒”地将“罪大恶极”的两个犯人,关押到了大理寺的天牢之中。
这条计策成功,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文钰对她的了解。
这些念头在苏愈倾心里不过就是转念就过,微微笑了笑,她抬头看着文钰道,神色已经认真起来:“皇上心中应该是知道魏大人是与你交好的,既然皇上同意了,这件事情就还有转机。”
“圣上的态度,昨日还不明朗。”魏钟元看了看文钰,“不过今日早朝之前,是戚贵人陪着皇上用的早膳,早朝之时,态度就已经表现出来了。”
戚贵人?
苏愈倾想起来自己在宫中那些天,这个位份仅仅是贵人的妃子就引起过她的关注,自然也有过拉拢之意,不过后来出宫出的太急,也没有来得及再做些什么,她眼神去看文钰,里面明显写着疑问:“这是怎么回事?”
文钰十分神秘地笑了笑,接着魏钟元的话道:“戚贵人这是在还太子妃的人情罢了。不过既然如今父皇态度有利于我们,我们还得抓紧时间,找到证据,才能救苏家。”
“要伪造这么多的往来书信,并不是易事。”苏世忠也出声分析着现在的形式,“是我家宅不宁,让那个婢子害了我。如今可以找到的人证,只要为我作证,都是肯定他们自己的死罪,所以这个方向其实是行不通的。太子殿下,下官以为,还是要从那书信入手才是。”
文钰皱眉,心里也知道从书信入手是最容易的,可是证据在文高庸那里,如果他如此关切这件事情,反倒是对情势不利。
“这样看来,苏大人和太子妃怕是还要委屈几日。”魏钟元看了看文钰,接口道,“圣上还没有亲自提审你们的意思,这其中含义,苏大人你是懂得,不过既然我已经把二位请到我大理寺,以后案件就归我接手了,还请二位不要十分担忧。”
“多谢魏大人了。”苏世忠双手抱拳,“陛下的心思,我明白。只是这些日子,怕是还要魏大人和太子殿下多多费心了,苏世忠一人之事算小,但愿不要累及妻儿,不要辱没了苏家世代忠勇的名声。”
“自然。”魏钟元扶起苏世忠,看着文钰的表情就知道他和苏愈倾还有些事情要讲,很自然道,“苏大人,今日起就委屈你屈居于此,我先带你过去。”
苏世忠是什么人物,自然也长于察言观色的很,看了看另外两人,跟上魏钟元:“有劳魏大人。”
看着两个人离开,苏愈倾就蹭到了文钰一边:“老实交代,什么时候和戚贵人勾搭上的?”
文钰笑了笑,给她倒了碗茶才道:“什么叫勾搭,这词用的真难听。不过既然太子妃你都费心去拉拢了,这么个线人浪费了,多可惜?不过戚贵人最懂得明哲保身,我们也拉拢不上,今日这件事情,也不过是请她帮了个小忙,她才会肯的。”
苏愈倾老大不客气地接过茶,她在总典衙门也说了好多话,这会儿口渴的紧,咕咚咕咚喝了,才问道:“是戚贵人把我爹想要辞官的消息告诉皇上的?”
“然也。”文钰笑道,“从那大牢离开的时候,已经快要到上朝时间,我已经来不及想别的办法,逼不得已想起来你同我说过这个戚贵人,只得让后宫的线人去试了试,谁知道那戚贵人也没说同意与否,就把那线人打发了,其实我心里也是没底的,不过好歹她记得你的好处。”
苏愈倾没想到一块梅花糕倒是得了这么大个人情,不过想想那戚贵人不远蹚浑水的表情,就觉得也算是难为了文钰。
“你还有多少隐藏着的实力,是我不知道的呢。”苏愈倾看了看文钰,并没有打算让文钰解释,直接道,“你在我被关进去以后,做了多少事,如今也该告诉我,让我有点准备了吧?”
文钰心知她是在含沙射影说刚刚在大堂之上,没有事先串通,若不是两个人默契度高,恐怕就穿帮了。拉了椅子也坐了过去,开始跟她絮絮叨叨说自己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