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阳自小就不会饮酒,多谢你们陛下如此惦念瑶阳。”司徒昭不愧是坐到皇后位置的女人,这会儿也依旧笑语嫣然,“瑶阳,你就以茶代酒好了。”
被那使臣这样欺辱,瑶阳也依旧没有变了脸色,微微起身,声音端庄从容:“思达大人,陛下嘱托我不得饮酒,我父皇母后自然也是记得的,有劳了。”说完,便端了茶碗起身,从容地饮了那碗茶,“儿臣祝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母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好,好。”司徒昭笑意盈盈地饮了杯中的酒。
就见瑶阳又倒了一碗茶,转向了韶妃:“母妃,儿臣给您敬茶。”
自从宴会开始,韶妃的目光就没有从瑶阳身上离开过,这会儿声音都有些微微激动:“好,好。”
苏愈倾在一边默默看着,心想这西窑皇室也是一团乱糟糟啊,看来每个地方的皇宫,都是锻炼人的好地方。
这一茬被司徒昭轻轻带过,宴会还是歌舞升平。西窑官员和北渊大臣相互敬酒,一时也有点其乐融融的样子,苏愈倾侧头,对着文钰低语:“你怎么看?”
“要么这个大臣是和瑶阳作对,要么就是西窑和北渊作对。”文钰端着杯子饮酒,表情淡定从容,“且看着吧,他们的皇子一个未到,总归是没有我们什么事。”
“据说瑶阳以前不是这个样子?”
“多年未见,有些变化也是正常。”文钰继续淡定从容,“何况她嫁入西窑皇室,已为人妇,自然要长大。”
“多年未见……”苏愈倾重复着这句话,“但是并不是没有联系吧。当时我中毒,你告诉我说是西窑皇室的毒,是不是就是你的瑶阳皇妹告诉你的?”
“女人聪明,不太好。”文钰端着酒杯苦笑,“尤其是这个聪明的女人还很理智的时候。”
“会有你觉得好的时候。”
觉得西窑来使另有目的的另一个原因,自然就是苏愈倾曾经中过的那个毒乃是西窑皇室所用。
两个低低暗语,那个使臣就已经又开始发难了:“听洛贵妃带过去的宫女太监说,北渊的膳食乃是被我们西窑强上许多,没想到贵国招待我们的宴食,竟然如此粗鄙。”
苏愈倾眉头挑了挑,这人还真是没事找事。看着桌子上摆着的饭食,苏愈倾很肯定这是出自张四一之手,而张四一可是受过她指点的,又十分专攻于厨艺,做出来的东西虽然她觉得不好,但是并不能代表这个时代的人会觉得不好,更何况还是用了“粗鄙”二字形容。
“思达大人此言差矣。”有大臣站起来,苏愈倾看了看,觉得自己不认识,就听那个大臣道,“招待贵国宾客,自然都是北渊御厨精心烹制的饭食,若是使臣不习惯两国饮食差异,自然可以告知,北渊御厨自然会为思达大人准备您喜欢的饭食。”
这就是把思达的刁难暗指成了饮食差异了。
“笑话。”思达本来就是找茬示威的,自然不可能善罢甘休,“我思达到过南启东极,带兵打仗,吃干粮和冷水,难道还能挑食不成?”
在这件事情上,苏愈倾有着绝对的发言权,虽然她对司徒昭没什么好感,可是一想到未来北渊是文钰的,这个人是在文钰的地盘上撒野,她觉得忍不了了,站起来就要讲话,却被文钰暗暗拉住:“不要管,连这个都应付不来,那帮大臣都干脆写奏折好了。”
文钰继续饮酒,一副你们爱怎么吵就怎么吵,我才不理你们的样子。
“思达大人既然不挑食,就请安坐,宴会才刚刚开始,还请稍安勿躁。”那大臣继续道,也显然是惯于打太极的,根本不见有什么情绪波动。
“稍安勿躁?”思达不屑,对着上面皇上和皇后微微拱手道,“料你们的厨子也做不出来什么好东西,好在我自带了厨子,就借贵地厨房一用了!”
在北渊皇室,用他自己带来的厨子做饭,这简直就是在给北渊御厨、给北渊皇室啪啪打脸。
就连刚刚那个说话的大臣都被说得一窒,场面顿时冷了下来,大殿中央的舞女知趣的急急退了下去,静悄悄的也没有人说话,而瑶阳公主,脸色更是青一阵白一阵,明显气恼,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苏愈倾第一反应,是扭头是看文钰的脸色。
结果文钰还是那个玩世不恭的样子,端着酒杯继续喝酒,苏愈倾看了他一眼,也淡定了,端着酒杯也自顾自喝酒。
司徒昭脸色甚是难看,但也要顾及着这是使臣,应付不好那是会引起北渊和西窑之间关系的微妙变化的,微微咳嗽了一声:“思达大人,今日夜色已晚,便是贵国的厨子下厨做了饭菜过来,也已经过了晚膳时辰,也耽误贵妃休息。我北渊又宫规森严,万一守卫不认识思达大人,冲撞了您,可就伤了两国和气了。本宫以为,不如明日午膳,就由贵国的厨子来掌厨,也让我和陛下见识一下西窑的风味,如何?”
苏愈倾听着司徒昭的话,第一次觉得司徒昭其实也没有那么可恶。她虽然争权夺势,心狠手辣,可是在面对西窑人的时候,也用她的计谋和智慧,一直在保护北渊的尊严。
她刚刚那段话,真真是笑里藏刀。
退让了一步,但是请西窑厨子做午膳,可就不是给北渊啪啪啪打脸了,而是正常的友好往来,而她刚刚那句“宫规森严,守卫冲撞”,也是在暗示思达不要太过分,北渊并不介意把他们这些使臣扣留了。
苏愈倾听得懂司徒昭的意思,思达自然也听得懂,看了看周围已经不是歌舞升平,而是守卫蠢蠢欲动的样子,才作罢:“也好,我让莫西好好准备,明日且看我西窑的膳食!”
暗暗较量,这次两国算是打了个势均力敌,苏愈倾微微皱眉,如今看来,西窑确实不怎么老实啊。
好在场面已经挽回,司徒昭已经示意舞女歌女继续歌舞演奏,这才又慢慢热闹了起来。
一场宴会,除了在开始的时候文钰吊儿郎当地敬了几杯酒,之后苏愈倾和文钰两个人几乎是存在感最弱的。
直到宴会散场,苏愈倾和文钰坐在了回太子府的轿子里,苏愈倾才终于问出来了闷了一个晚上的问题:“刚刚为什么拦着我不让我说话?”
“有皇后呢。”文钰这才一改刚刚不学无术的样子,眼睛里都透着精光,“何况,这西窑人心怀不轨,在没有看清楚对方的目的,摸清楚对方的实力的时候,最好还是按兵不动。”
“好一个按兵不动。”苏愈倾微微一笑,“你当我是傻的?刚刚你示意隐卫的那个手势虽然我看不懂,但是我好歹看见了,我猜……”苏愈倾凑到文钰面前,露出来一个奸诈的笑容,“你是不是去探了人家老巢?”
“知我者,素素也。”
两个人一路回到太子府,就直奔了书房。
刚刚被文钰派出去的那个隐卫已经等在了那里:“参见太子殿下,太子妃。”
“查的如何?”文钰带着苏愈倾进了内室,问道。
“回爷的话,西窑的队伍里有高手。今晚我们用爷给的迷药打算迷倒对方的护卫,可是那迷药竟然没有将所有人迷倒。按爷您的交代,事出有异,我们就放了解药,撤回来了。”
“哦?”文钰倒是没有过分惊讶,他早就知道西窑这一行人别有用心,起码有的人是别有用心,所以有个高手护卫倒是也在情理之中,只是……
“这迷药是南以晴新制出来的,就是曾经在宫中给你送过去的那个让人产生幻觉的,在外这是第一次用,如何竟然会对那个护卫不起药效?”
南以晴的东西,苏愈倾自然都是信得过的。她静静听着,微微皱眉:“难道对方事先有准备?这就是打草惊蛇了。”
“无妨。”文钰很是淡定,“反正我们知道他们其实别有用心就够了,更何况,我们还知道了对方护卫之中有一个高手。”
苏愈倾微微一笑:“你倒是想的开。”
这会儿,另一个后宫之中的线人也从宫中传了消息出来,这个消息,却让苏愈倾和文钰都大大吃了一惊。
晚宴结束,瑶阳公主终于提出要和生母聚一聚,请思达大人先行回了驿馆,自己则是去了韶妃的宫里。这后宫之中有文钰的眼线,自然不用文钰吩咐,就知道今晚要多多注意瑶阳公主的动作。
文钰看了那封密信,取了火盆烧了,示意原来在书房的隐卫可以退下,苏愈倾才凑过去:“信上说了些什么?”
“信上说,瑶阳公主在和韶妃哭诉在西窑不受宠,另一个贵妃是西窑宰辅的女儿,恩宠有加,完全有可能登上皇后之位。因为瑶阳公主嫁过去的最早,在那个贵妃嫁过去之前,瑶阳公主最得宠,所以如今也就被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简直就是置之死地而后快。”
“所以,今晚那个思达,就是那个女人的人。”苏愈倾很快得出结论,“应该是打算侮辱瑶阳吧?还真是个见识浅薄的女人,难道不知道这会引发两国之间的战争?”
“这可不见得。”文钰摇摇头,“就算是那个女人不懂得这些,这位思达大人却不应该不懂。更何况,你觉得心机可做西窑皇后的女人,会是个傻子?想想咱们的皇后娘娘……”
“你的意思是……”苏愈倾迟疑了一下,“思达大人是故意为之。”
“且看着吧,兴许思达也不是那个女人的人。”文钰微微笑着,“所以今晚我才不肯让你说话,西窑皇室的辛密,一点也不会少于我们。”
这一点苏愈倾倒是很是认可,不管是那个国家那个朝代,皇宫永远都是最为黑暗的地方。
她不过是对西窑没有了解,被文钰这么三言两语简单说了,心中也早就明白了如今的局势,要么是那个不知名的女人别有所图才可以让思达如此做,要么,就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局面。
苏愈倾微微笑笑:“看来我出宫出的早了,应该在宫里去探望探望韶妃娘娘才是。”
文钰看了苏愈倾一眼,非常认真道:“我宁可多花些时间去收集情报,也是再也不肯让你入宫了。”
每次话题转到这个方向,苏愈倾就非常自觉的想要绕开,站起来往门外走:“早些歇息吧,明日还有宫宴,以前只有个司徒家的人,如今还多了西窑人,头疼啊,头疼。”
文钰看着某人又开始逃跑,也只笑着看她:“我送你回去吧。”
苏愈倾这倒是没有拒绝,却不知道为什么,莫名想起来那天自己刚刚回来的时候,文钰搁在自己头上的下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