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病倒
有一天,母亲拉过我,兴高采烈地说:“我看上一套房子,咱们把它买下来吧”“买房子?你有那么多钱?”“我在南方打工托攒了点儿,还差一点儿可以找你爸嘛,先去看看再说吧”。母亲拉着我来到售楼部,我这才发现房子连影子都没有,还在打地基而且盖成了只有一间,才30来平方,这地方还是市中心,房价特贵。“这么小,怎么住啊?”“你一个人住。”“我一个人住?真的?”“我保证!”“那你呢?”“我嘛,你就不用管了,自有地方住”“干嘛买在这儿?这么贵”“这里交通方便,到时旁边就是市中心的购物广场”“这房钱里没有他的份儿吧?”“我保证一分都没有。”“那我跟我爸说说吧。”父亲也觉得有点小,但听说是儿子一个人住也就同意了,奶奶知道了倒很高兴:“买房子好,钱不够我出,你妈跟你一块儿住吗?”我没吱声,“一定要和你妈一块儿住,我看你离了你妈怎么活!”我听了很不高兴却也没说什么。就这样房子买下了,所有手续都是我签字画押,可不知为什么,总觉得自己像个傀儡。
转眼两年过去了,当初刚打地基的房子眼看就能住进去了,这时母亲突然扭扭捏捏地对我说:“儿子,让妈和你一起住吧”“当初不是说好了,我一个人住吗?”“妈这不是有困难嘛”“噢,明白了,你的那个他没给你买房子,你也不想回去,所以……”“还是儿子了解我”“好吧,就当我英雄救母一回,谁让这房子是你掏的钱呢?”
正在这时,奶奶忽然打来电话:“快回来,你爸找你有急事”
“奇怪,怎么是老奶打来的?不会又是让我找工作吧?可以前都是老爸打的呀!”我一脸疑惑地来到奶奶家。
一进门,我惊呆了:父亲的一条腿已经伸不直,靠扶着奶奶才一点一点挪着步子。
“怎么会这样?”“别问了,赶快扶你爸下楼,车在下面等着了”。
我接过父亲的手臂,父亲无力地扶着我,脸上却强作笑颜:“没耽误你找工作吧”“都什么时候了,什么都别说了”。
父亲扶着我艰难的走下楼梯,好不容易才进到车里:“去哪个医院?”“中医院”“干嘛去中医院”“我这腰酸腿疼是老毛病了,还是中医看得好”我也就没再说什么。
“中医院到了,我还有点事得先回去了,看完了给我打电话。”“不用了”父亲有气无力地说,那声音小得可能司机都没听见。
我扶着父亲来到诊室,先坐下了跟大夫讲述病情。
“去年年底运动会组织教师跳绳,刚跳一会儿就觉得不对,可还是跳了一百下,停下来腿几乎不会动了,后来校医给推拿按摩了几下,总算回到家了”
“是走回去的吗?”“是,再后来老是背疼,又推拿了几回基本上好了,可今天早上起来腿几乎不会动了”
“来,躺下让我检查一下”
好不容易躺在床上,大夫敲了一下父亲的膝盖,几乎没有反应。
“你必须马上住院”“啊?”“你不是公疗吗?把公疗本压到住院办公室,交3000元押金,马上办住院手续。”
“可我没带那么多钱啊?”“先住下,再让你儿子回家取,今天,最迟三天之内交上就行。”“好吧”。
父亲从床上下来,我一下没扶好父亲竟摊天地上了,“赶快,去找轮椅,马上送住院部”护士推来轮椅,我和护士一起搀着父亲坐到轮椅上,推到病房,我和护士刚要去扶,“我自己能来”扶着床沿一点点上到床上,躺下。“这里没事了,你先去办住院手续吧”“3000块钱,回家拿?太远了,万一不给钱人家不给治怎么办?先用自己的钱垫上再说”我虽没好好找工作,可也没乱花钱,父亲和奶奶给的我也是能省则省,银行里多少还有些钱。
“手续办完了”“这么快?”“我先垫上的”“办得不错。我这就给奶奶打电话,让她用我的钱还你。”“急什么,再说这钱还不是你给的”“看来儿子长大了。”晚上建华(卫国的老婆也就是我的婶婶)来给父亲送饭了“婶婶,你来了”“我来给你爸送饭,你也吃点吧”“不了,我回去跟我妈吃饭,我先走了”“那你去吧”。
第二天,该检查了,先要抽骨髓。只见大夫让父亲双手抱双膝,人蜷得像母亲腹中的胎儿,大夫拿出一个粗大的玻璃针管,准备开始,我本以为是拿针去抽,谁知大夫又拿出一个锥子,刺向父亲的脊椎,我吓得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眼时大夫正把针管里的液体注入试管,“怎么是白色黏稠状液体,没有红色的血液呢?”我暗自嘀咕,“脊椎内部没有血管,当然没有血液了”没想到这话被大夫听到了,主动跟我解释。“知道了”我说着低下头。
要做核磁共震,可这中医院没这设备得派救护车去别的医院,医院非让交二百元出车费。婶婶不愿意了:“你们没这东西凭什么让我们掏钱?你把收费依据拿出来让我看看,我倒想知道谁定的这狗屁规矩!”最后还是没另外掏,走了医保。
片子拍出来了,明眼一看就知道是一节脊椎明显变形,可那群饭桶还说是什么脊髓炎,奶奶动用一切关系把这片子弄出来,找西医骨科专家看“很明显,是这节脊椎变形,压迫神经,造成下肢神经麻痹。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取出这节受损脊椎,越快越好。”奶奶拿不定主意,回家和叔叔商量。
“不能单听他的一面之词,再多问几个专家看”。
最后决定转入这个省最权威的全科医院里的骨科,继续全面检查再说。可那个该死的中医院就是不放人。
“我们的诊断有误吗?”“没有,你们都对,我们想换一家医院不行?”“总得给我们个理由吧”“你们这儿要什么没什么,做个检查还得去别的医院,你说这算理由吗?”“没有可以借嘛,大夫不满意我们还可以去别的医院请,这还不行吗?”“从别的医院请来还不如我自己到别的医院,好了,别废话了,再不放人,我就向卫生局投诉了!”“我这就开出院单”“这还差不多”。
叔叔和兴刚(卫国的儿子,也就是我的堂哥)已经开着他们刚买的私家车来了,奶奶也坐在车上。婶婶和我推着单架车下来了,父亲躺在上面已经坐不起来了“叫车了吗?”“叫了,刚给120打了电话,一会儿就到。”婶婶胸有成竹。“什么?你找120?你当120是你家开的?他们只管街上的病人,这是在医院!”“什么?还有这规定?我怎么不知道?”“你呀要是早说我还可以找辆大面包开来,可现在………”“咱们的车不行吗?”“咱们的车太小,再说也不是救护车,建国现在还输着液呢?”“那怎么办?”“先等等吧,也许120的我认识,看看吧”一会儿120的救护车来了,果然被卫国说中了,而且开车的卫国也不认识。他们刚开始还以为是医院附近的病人,当确认是在医院里面时调头就跑了。
“他妈的,什么狗屁120?要他们干嘛的?”“唉,现在都这样,病人就是医院的摇钱树,他从这个医院把病人拉走送到那个医院,以后还要不要往这儿送病人了?120又是统一协调,就近入院”“这叫人干的事儿么?出了人命算谁的?给都市报道打电话,给他们爆爆光!”“行了,父亲还在这儿晾着呢”“那怎么办?”“只有找那家医院的熟人,让他们派车了。”“救护车怎么还没来?”父亲挣扎着想坐起来“别动,别动,一会儿就来了”。到底是叔叔神通广大,不一会儿车就来了。我和一群护士抬着父亲上了救护车,立刚开着车带着叔叔、奶奶和婶婶跟在后面。
到了那家医院,一切安顿好,已是傍晚时分了,检查只有等第二天了。父亲打电话回单位,请单位第二天派人来抬自己进行各项检查。
第二天我早早赶到医院,父亲单位的人还没来,已经八点多了。“人怎还没来?”父亲有些着急了,“他们也得给单位的事情安排好再来呀”我安慰父亲,正说着,单位的人急匆匆赶来了“单位最近真忙,一时抽不开身”“好了别说了,开始吧”。“你和他把父亲抬起来,注意:连褥子一块儿抬,你把单架车推过来,扶好”,年老的老赵在一旁指挥着,“一、二、三,起”我用尽了全身力气,这该死的床头这么高“再抬高点儿”“好,往下放”“哎哟”“怎么了?”“背硌得疼”“单架车都这样”,“我们下次小心点”
“先拍X光片”“核磁共震都拍过了,还拍什么X光片”“大夫让拍咱就拍吧”进了X光室,几个人把父亲抬上拍摄台“不能带褥子”“怎么不早说”好不容易才从父亲身下取出褥子。“完了吗?”“还得侧身再拍一张”天啊!几个人一齐帮父亲侧过身来,我一人在一旁扶着其他人离开。
“总算完了”“后面还有螺旋CT”“我的妈呀。”
CT室门前早已排上大队,交了单子,等吧。
“杨建国”“哎,来了”终于轮到了。正面一张,侧面一张。
每次检查我都向大夫讲述一遍病情。
这一天的检查结束了,回到病房,大夫又开出两张单子:心电图和全身骨扫描(ECT)。“心电图也要推去么?”我有些疑问,却没有问大夫。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来了。“来得这么早?医院不是通知八点半以后才让家属进吗?”“八点半再来耽误了检查怎么办?我从后门进的,只有一个小保安,正门有四个!我大摇大摆进来那个小保安连问都没问”“你行啊你!”“只怕你们单位的人进不来了”“我打电话跟他们说让他们也走后门”“算了,那后门不好找,再说刚上班大夫也得收拾收拾,不会那么早”“那好吧,听你的”。
刚过八点半,他们就进来了,几个人赶紧推着父亲来到ECT室。“得先打一针,两小时后按打针的次序检查”“这么麻烦”“大夫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把胳膊伸到这里”“他起不来,怎么办?”大夫想了想,“把单架车靠在这边,可以的”几个人照办,还真够着了。
“还得等俩小时,要不先去做心电图吧?”“算了,万一那儿也排队呢?就在这儿等吧”
“你看,又耽误你找工作了”“说什么哪?你躺在这儿我能安心找工作么?再说这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杨建国”“到,这就来”又是正面一张侧面一张,那台机器从父亲的头顶移到脚头,又转了回来,这才算一张,几个人又扶父亲侧过身来,那机器又转了一圈。
“该心电图了”心电图倒还顺利,没有等,到那儿就查,而且连搬都不用搬,把线接过来就行了,“这下大功告成了,就等结果吧”。
这天奶奶来医院看父亲,“她来过吗?”“谁啊?”“还有谁?你的那一位”“她?来过两次,是我让她来送点东西的”“就没提房子的事?”“没有”“你呀!”奶奶摇摇头,不再说什么了,“看我给你带的什么好吃的?红烧排骨,炖鸡汤,这可是大夫让我给你补补的”“好,好,帮我摇起来,我现在就吃”。奶奶吃力的转动手柄,床头一点点抬起来,“来吃吧,妈喂你”“还是我自己来吧我的手还能动”“行,听你的”父亲艰难的夹起一块红烧排骨,送进嘴里,“嗯,不错,就是好象有点老了”“唉,妈就喜欢狠煮,下次给你做个嫩点儿的”父亲又舀了一勺鸡汤,“还行,就是有点咸了”“哎,妈就喜欢放盐,下次一定少放点儿”父亲好吃好喝了一阵,放下碗筷,“我实在吃不下了,你拿回去吧”“好不容易拿来干麻拿回去?留着明天吃”“放到明天就坏了还是拿回去吧”“要不留着一会儿让快快吃?”“你要实在不想拿就放在这儿吧”“对了,提到快快我想起一件事”“什么事?”“检查也检查完了,也不用搬来搬去了,总不能老让快快陪着你吧,要不给你找个陪护,你生活也不能自理,身边总得有个人吧”父亲沉默了半天,“好吧”“好,妈明天就给你找,保证给你挑个最好的”。
第二天奶奶和婶婶一起来到劳务市场“有没有愿意干陪护的?”“有”婶婶的声音刚落,几乎所有的人都围了上来,婶婶看他们都不像好人,没一个相中的。正在发愁,看见不远处站着一个人。“你是来找活儿的吗?”“是”那人赶紧点头。“干过陪护吗?”“我在家照顾我爸照顾了三年”“你爸是瘫痪在床吗?”“是”“跟我走吧”这人看上去傻乎乎的,不过挺老实的。
到了医院,奶奶把他领父亲床前:“这是我儿子,建国,你就照顾他,明白吗?”“明白,明白”“试用期三天,不管吃,就住这病房,病人少了你就睡病床,住满了就支张小床,床都给你准备好了,一个月四百块钱,怎么样?”“行,行,阿姨,你说咋样就咋样”。
果然,这个人干活特卖力,叫干啥就啥,从不抱怨,只是有时候不提醒他起不起来,家里送来的饭父亲吃不完让他吃他都不吃,父亲一再要求:“不吃明天就坏了”他这才吃下。
奶奶的一颗心总算落地。
“检查结果出来了,你们谁跟我去一下办公室?”奶奶不敢面对,站在一旁的我跟着大夫来到医生办公室。
“不要急,等快快出来再说。”叔叔和婶婶扶奶奶坐下。
“我也不希望这样,但检查结果就是显示他是骨癌晚期,癌细胞吞噬了大量骨细胞,造成一节脊椎严重缺损,形成大量空洞,那一次跳绳产生的外力使这一节脊椎压缩变形,进而压迫神经,直至现在从此往下的神经几乎中断”“那为什么跳完绳后又好了一段时间呢?”“神经的中断不像断个胳膊,它不是立杆见影的事,它有一个相对漫长反复的过程,那时之所以感觉好转可能是神经没有完全中断,还有一定的恢复”“那现在怎么办?”“手术取出那节受损脊椎,换上替代品,这样才有助于神经恢复,”“那癌细胞呢?”“这个现在还没有什么有效的方法,如果你同意可以在手术后配合放疗或化疗,但那也只是延缓一下而已。”“那如果不手术呢?”“那他永远不可能站起来,连坐起来都不可能”“那动了手术就能站起来了吗?”“这我也不敢保证,也许手术后神经还没恢复癌细胞就夺走他的生命,也许神经恢复了癌细胞再次吞噬骨细胞甚至神经细胞,要是那样的话,…他还会再次倒下”“你是说这手术意义不大?”“也不是,这手术可以减轻病人的痛苦,他现在背部受到一点压迫就十分疼痛,手术后至少不会这样”“明白了,我回去和家人商量商量”。“好的,但最好尽快,病人已经拖不起了”“我会的”。
我、叔叔、婶婶和奶奶一块儿商量。“做吧,至少可以让建国舒服一点”“是啊,至少做了还有站起来的可能,坐轮椅也行啊”“那就做吧,可是谁来签字?”“我!”我坚定的说:“我知道你们担心什么,你们担心如果父亲没能走下手术台,那个恶婆娘就要乐得合不拢嘴了,房产就归她了,这个问题你们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好的,所有的事都和我有关,就让我签吧”“快快真是长大了,就让他做一回主吧”。
手术前,大夫再次把我叫到办公室:“这里还有一些需要说明,手术是不可能没有风险的,除了上次跟你说的以外,还可能在手术过程中出现意外,比如伤及其他器官,比如大出血,等等一切都是可能发生的,直至在手术过程中病人死亡,你要充分的思想准备,想清楚了再签字,当然我们也会尽最大努力挽救病人生命,为病人解除痛苦”“我已经想清楚了,现在就签”我坚定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这一次真的感觉自己长大了。
手术的前一天,恶婆娘出现了,进来就破口大骂:“叫你不和我离婚,这下舒服了吧?让我来伺侯你?门都没有!要不是你没签字我跟你早就一点关系都没有了,你的事跟我不相干!”“你这个疯狗,怎么不去找你的处长啦?被甩了吗?“还有脸说我?我怎么着也是跟处长,你可倒好,直接去找小姐了”“你!”“怎么?敢做不敢说?这可是你亲口告诉我的,要不要放录音给你听听?”
“这里是医院,不是疯人院,请你马上出去”最后还是大夫解的围。
手术那天早上,我早早来到医院,“大夫让到对面楼上交个什么设备使用费,你赶快去吧”我赶紧取了钱跑到对面的楼上,门已经开了,里面的人正在穿白大褂。“你是谁?”“我是杨建国的家属”“噢,是来交钱的吧”“对”“坐下吧”,那人说着,拿出一个本子,拿笔挥了一阵,一撕,递给我,“拿着这到门诊收费处交钱吧”我接过单子,“××收费凭证”“在住院部动手术干嘛要到门诊收费处交钱呢?”我一边走一边嘀咕着,到了门诊收费处,工作人员还没坐稳我就把单子递了过去“急什么?没看我电脑还没开吗?”我只得焦急的等待,“拿来吧”我赶紧把单子递过去“钱呢?”“喔,在这”我赶忙掏出刚取的钱递进去,那人在电脑上敲了一阵打出来一个单子,盖上章,“可以了”“谢谢”我接过单子飞速向病房跑跑去。“已经推走了”护士说。我又奔向手术室。
我一个人坐在门口的长椅上。旁边也坐了几个病人家属,但那不是我的亲人,这家医院每天都同时进行好几台手术。
一会儿叔叔赶来了,“奶奶非要来,我好说歹说总算让她待在家里了”叔叔一见我就说。一小时、两小时过去了,里面还是没有动静。“推出来一个”我上前一看不是父亲,“这个手术长着呢!把脊椎取出来是闹着玩的?慢慢等吧”。一会儿叔叔的电话响了:“什么?咱妈出来了?你怎么不给我看好?”“我拦也拦不住,她一个人打的去了”“真没用!”叔叔放下电话转向我:“我出去一下,你在这儿等着。”说完着急忙慌地走开了。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也没办法,一个人继续死死的盯着手术室门口。
不知什么时候,恶婆娘和她的姐姐出现在我面前。“你家人呢?”“都不在”“你叔叔的手机号是多少?”“不知道”“算了,知道他也不会告诉你”两只恶狗气冲冲地走开了。
一会儿,叔叔扶着奶奶来了,“妈,让您在家等电话你怎么不听呢?”“我儿子在手术台上我怎么能坐的住呢?”“好了,坐下等吧”。
时间已经到了中午“要不我先陪您去吃饭吧?”“我不,我就要在这儿等”叔叔的电话又响了:“什么?大姑来了?”“是咱妈让她老人家来的,现在已经一个人摸到咱家了”“我的姑奶奶耶!”叔叔深思了一会儿,对奶奶说:“妈,大姑来了,已经到家了,要不我找人送您回去,你们二老先聊聊,在家等我的电话”“那好吧”叔叔打电话叫他一个伙计马上开车来,接走了奶奶。“总算把老人家送走了”卫国长长舒了一口气。
直到下午五时三十分,父亲才从手术室时推出来“杨建国的家属呢?”“在”我和叔叔赶紧迎上去,“建国,建国”“爸,爸”许久,父亲微睁开眼睛,但很快又闭上了,“麻药还没过”“送监护病房24小时监护”“手术还算成功,中间有点大出血,所以耽误了两个多小时,不过后来止住了,现在已经没有危险了”“没事儿就好”。
叔叔和我跟着护士来到监护室门口,“对不起,你们不能进去”“我们就看一眼”“不行”
一会儿叔叔对我说:“我得回去跟老奶汇报了,你一会儿也回去吧,呆在这儿你也进不去”“好吧,你先走吧”
我又隔着玻璃望了一会儿,直到肚子饿得实在不行了才回家。
回到家狼吞虎咽地吃完饭,母亲又在一旁开讲了:“房子快要拿钥匙了”“拿就拿呗”我对此已无所谓。“就该买家电还有其它好多东西了”“买就买呗”“这得你爸出钱”“什么?你还有点良心没有?他现在还在监护室里,可能已经没几天了,你竟然说出这种话”“这是当初我跟你爸协商好的,现在怎么样我不管,但钱他得照付!”“你!真没见过你这种人!更没想到这种人还是我妈”“这种人怎么了?没钱你不也得喝西北风?再说你爸的工资卡现在不在你这嘛”“你可真会算计,我这辈子也只能认了,这样吧,等我爸醒了以后我问问他有没有这回事,只要他愿意给我又干嘛拦着呢?”“行,就照你说的办”。
我再次来到医院,父亲已经转出监护室,进了普通病房,可人还相当虚弱,只能吃流食。我实在不知该如何开口,父亲一下就看出来了“有什么事就说吧”“新房交钥匙了”“是吗?那好啊,你可有地方住了,你妈住吗?”“她…也住”“那么小怎么住俩人呢?”“挤挤住呗”“也好,有人照顾你了,该买东西了吧?需要什么尽管买,老爸这点钱还是有的”我惊得张着嘴,半天才回过神来。“怎么了?”“没什么”“该买什么就买,给我列一份清单就行”“好吧”。
“我没骗你吧?”“没,就你行”“明天就开始买吧”“随便”。
此后的几天里,母亲拉着我出入大型高场、超市,空调、热水器、抽油烟机所有的大件,都是杨帆刷卡,付钱。所有的东西牌子、型与也都是母亲定,她倒总是问我的意见,我爱理不理,随她去。要不是原先的住处已有一些家电还不知道要“刷”出去多少钱。
“够了没有?”“差不多了,再发现这缺什么再说吧”
“这儿还少一面镜子”“那儿还少一个挂衣架”……每次我想都不想,掏钱付帐。
“东西置办齐吧?”“应该差不多了”“那清单呢?”“我怕她还想起什么,没拿来”“那已经花了多少钱?”“应该快一万了吧”“可以了,你告诉她:超过一万我不付了”“好,太好了,总算可以到头了”“什么到头了!”“没…没什么”。
终于,我和母亲搬进了这个狭小的新家,中间用一个柜子隔开,里面是我的地盘,外面是母亲的天下,母亲睡的是沙发床,白天收起来,节省空间,阳台就是厨房,只有在不做饭的时候,才可以在这里赏风景。
一天,我试探着问母亲:“妈,你可不可以回姥姥家住一晚,我想请同学来玩”“男的?女的?”“女的”“几个?”我不作声了“要是一个,绝对不行;要是好几个还可以考虑”“那我找男男女女一大群”“你看这地方装得下吗?再说你能找来那么多吗?我看还是算了”我只得作罢。
“奶奶找来送饭的临时工走了,她老人这已经快八十了,总不能天天往医院跑。”“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能不能让你妈做点好吃的,你给我送来。”我觉得希望不大,“我回去问问吧。”没想到母亲一口答应了:“只要我没课就没问题,但原料得你提供”“没问题”。
从此我隔三差五买些好吃的回来,让母亲做好了再给父亲送去,父亲吃着母亲最拿手的酱油鸡,感动的说:“回去代我谢谢你妈”。
一天父亲从一张报纸上看到一种药可以修复受神经,马上打电话咨询,被那小姐说得天花乱缀,马上要买。可那药一盒要上千块。我二话没说马上买回来,奶奶知道后把父亲骂了一顿,父亲气得不理老娘了。其实奶奶心里是怎么想的我知道:她想留些钱给我,因为父亲的病是好不了的。我安慰奶奶:“奶奶,他想吃什么就让他吃吧,没准真的有用呢!你不希望看到他站起来吗?”奶奶一脸苦笑,不知该说什么。
父亲的病情渐渐稳定,没有马上恶化,也不见任何好转,奶奶还是不同意进行放疗或化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