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同窗
第二学期一开学我就住到学校宿舍了。住校的第一天我第一个回到宿舍,提了两个热水瓶下楼打开水。“哟,新来的这么勤快呀。”我仍然默不作声,他们不知道,我是离不开水的。
这下住六楼的这群懒小子总算找到‘替罪羊’了,每天下晚自习一见我就喊:阿帆,提水!久而久之,就成了“阿凡提”了。
宿舍里每天晚上都要有“睡前畅谈会”,几乎人人都参加,只有两个人例外:军和我。军在白天的话极多,晚上则是倒头就睡,一言不发,话都在白天说完了。而我却是白天晚上始终“免开尊口”,不说一句话。
“阿凡提,你也说两句吧”,一天晚上室友们主动找我搭话。
“是在叫我吗?”
“对,就是你,阿凡提,我们这么叫你不介意吧。大家都说了,你为什么金口难开呢?我们都知道你也没睡。”
“我……”
“怕什么,弟兄们还会吃了你?你晚上睡觉前好象总要吃一把药,早上也不用跑操,是不是身体不好啊?”
“是啊,我从小就是在药罐里泡大的,我是早产,听家里人说那时大夫说我可能长不大。”
“没那么严重吧?你现在不也挺好的吗?”
“我也觉得没那么严重,不过我输过的水恐怕比你们喝的水都多。”
“那是那是,我一天也没喝几口水。”
“今天就聊到这儿吧,我真的瞌睡了。”
“是该睡觉了,伙计们,歇了!”老大发话。
从那以后,我慢慢地开口说话了。?
后来的一天军成了我的同桌。军可是个话篓子,三分钟不说话就能憋死他,坐到哪都要找人说话。而我却是经常睡觉,上课一听不懂就‘开睡’,一觉能睡几节课。军总是把我从睡梦中叫醒,海阔天空地一通神侃。军这小子出奇的聪明,只要期末背上几天就能拿个前几名。我可就惨了,本来不爱听的课已经放弃了,现在想听的课也听不成了,成绩更是落到了最底层。不过我倒似乎也无所谓,也许我来这就不是来学习而是来学说话的。
一天军、轶还有人高马大的贵武一块儿来找我,“阿凡提,打篮球吧。”“打篮球?我可不会也从来没打过呀。”“不会学嘛,对你的身体有好处。”我就跟他们一块进了球场。
我虽然个头不低,可体质还是跟不上,没一会儿就要下场休息了。在场上也很难抢到球,偶尔得到球还没跑几步就丢了,所以总是让球队丢分。
“我还是别上场了吧,让咱队丢分我心里也不好受。”“没事,就是随便玩玩,多少分无所谓,就当是锻炼身体吧。”
“这个周末地下室开放,去玩吧。”“那里有什么好玩的?我就不去了吧。”“那儿有架子鼓、键盘,还有乒乓球、台球,可好玩了!一块去吧!”“键盘是什么呀?”“去了就知道了。”
一到地下室我立刻被吸引住了:有人忘我的敲着架子鼓,投入的弹着键盘、贝斯,一旁还有一位忘情的放声高歌,前面还有人跳霹雳,“这不是轶嘛”“你才知道,这可是咱们班的舞蹈健将。”
这一天我最后一个离开地下室。
18-2
那年春天,我缠着老爸给我买了一台手动相机,却一直放着没用。
五一节到了,“放假咱们去哪玩?”最好动的军先发话了。
“你们说呢?”大家一时拿不定主意。
“听说你们家那儿有一座大山,咱们就去那吧。”斌向博提议。
“你不说我都忘了,虽然那座山不是什么名山大川,但也一片绿绿葱葱,我保证哥几个不虚此行!”
“对了,听说你买了一台相机,到时拿去吧。”贵武向我见议。
“我没用过,怕用不好,还是不拿了吧。”
“没事,拿着吧。”在弟兄们的再三劝说下,我还是拿去了。
一下车,满眼是高高的大山,翠绿的松柏,蓝天,白云,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哇,连空气都带着甜味儿。”感觉再没这么好了。
最不善常运动的我和斌却跑在了最前头,曾得百米冠军的轶却落到了最后。“你——在——哪——”“我——在——你——头——上!”“大——山,我——爱——你!”每一棵树每一棵草甚至每一滴水都想拍下来。弟兄们三三两两的合影,每次都是我亲自‘操刀’。
站在山颤,四周都是云海,伸开双臂,闭上双眼,深呼吸,有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
回来后我赶紧洗照片。可一拿到照片我就傻了:第一卷由于没有上好胶片而彻底毁了,第二卷,也由于没有调好而效果极差。
“回去等着接受弟兄们的惩罚吧。”
一到学校,军就先开口了:“阿凡提,照片拍得怎么样?拿出来看看。”“对,拿出来看看。”其他弟兄也跟着凑了过来。我扭扭捏捏的拿出照片,‘听候处置’。谁知弟兄们看过相片后,竟没有一个人责怪我,恰恰相反,大家都安慰我,“没事,没有人会怪你。”“谁还能不犯点错误?别往心里去。”“就是,改天咱们再去一次!”我感动得说不出话来,只有在心里默默地说:谢谢大家,真诚地感谢大家,我一定不负重望,努力学好摄影,在毕业前一定回报我的好弟兄们。
那天回来,我马上翻出相机的说明书仔细阅读,“真是惭愧,这是我第一次看说明书。”一会儿一拍脑袋,“原来是这该死的小按扭,害得我一卷都报废了,以后不能再这么马虎了。”
后来我还经常买一些摄影杂志仔细研究,当然也少不了实地采风,为这也花也不少钱。
一天,“香格里拉——人类灵魂的家园”摄影杂志上的一篇文章立刻吸引了我的目光。那皑皑雪山,那清澈的河水,那数不清的奇花异草,还有那纯净的天空,简直就是人间天堂,比上次去的那座无名小山好上一万倍,我发誓:“今生今世我一定要踏上那片土地。”
18-3
那年我过生日,请弟兄们一块儿吃饭。也许没人相信,但我自己心里最清楚,那是我第一次和同学过生日。以前我要么和爸爸一起过要么和妈妈一起过起初也有一家人一起过的,和同学地起过生日这真是头一次。
那一天,弟兄们都向我敬酒,“阿凡提,你可被我们调教的差不多了,刚住校时不见你说一个字,只是一双大眼睛警觉的环顾四周;再看看现在:也和我们一起下馆子了!”“那是各位的功劳,多谢多谢!”“弟兄们还用这么客气?来,干!”“干!”……那一晚,我喝了许多。这可是我第一次沾酒,虽是啤酒,可毕竟是没喝过,多少都算多。晚上回到家,我发现自己异常兴奋,一点也不瞌睡。躺在床上,才发现自己心跳的速度一点也不减慢,反而越跳越快,而且那种不可思议的现象似乎又要出现了。我努力控制自己不去想那些事情,结果真的什么也没有发生。
直到这时我才明白:酒精对我来说真是不折不扣的毒药。
那年寒假轶、阿贵东东和我几个约好去博家。博是我们的体育委员,也是我的室友,更是弟兄。轶跟博关系最铁,这次旅行就是他俩发起的。我、阿贵和东东几个是铁哥们,当然一起去了。斌虽已转到别的班,但和我们曾同住一个寝室,现在仍常有来往,博也请他去了。霞是博邀请的唯一一位女生,个中缘由,只有博心里清楚。
我们一起坐上了远行的列车。到达目的地,我们先去探望一下博的父母。博的父母非常热情,对我们问寒问暖,让我们有些受宠若惊。事先已在饭店定了位子,我们没坐一会儿就走了。
来到饭店,开始点菜上酒。
“这次我们一定要一醉方休!”
“完全正确!”
“干杯!”
“今天谁都不许睡觉。”
“全体通过。”
所有的人都挺开心,只有贵闷闷不乐。
“怎么啦?有什么不开心的跟弟兄们说说。”
“别提了。”
“说吧。”
“她的父亲让我去她家,我没去。”
“喔,原来是为情所困啊!”
“不说这些了,干!”
“不用担心,有我呢!”霞在一旁插嘴。
“你?你跟了他博怎么办?”我们在一旁起哄。
“说什么哪?”霞害羞得脸都红了。
“吃菜吃菜。”博打圆场。
我这才发现霞的酒量可不一般,不但超过了不胜酒力的自己和斌,连从未喝醉的东东都不是她的对手。最后只剩下博、轶和霞三个了。
“干杯!”
“去拍一张。”
“哦,对了,差点把我的‘家伙’忘了。”这时的我已有些醉,拿起相机竟把霞给拍丢了,赶紧补拍一张。此时我已不能支起三角架,因而我没能在照片上出现。
回到宾馆,东东和斌已烂醉如泥,连贵也昏昏欲睡了,轶和博却总是不让他们睡。只因当初我们有个约定:今夜不能入睡。我和霞想去拉他俩,博却大喊:“这里是我家,我说的算!”无奈,客随主便,只好做罢,不过我用相机记下了他们的“罪证”。
好不容易他俩闹累了,这才让那三位休息,剩下的四位打牌。事先约定:谁输了谁翻跟头,可谁也没遵守诺言。谁知这时博一个跟头翻到床底下了,让周围三个笑得合不拢嘴。
“你不是不翻吗?”
“没人强迫你呀!”
他笑着爬上来,指着轶说:“都是你!”
“我怎么了?”
“你把我挤下去的!”
“冤枉啊!”
我的肚皮都快笑破了。
一会儿,轶又跌下去了。
“不亏!”博总算抱了这个仇。
我和霞笑得前仰后合。凌晨一点多,博说:“我饿了,去买点东西吃。”“这么晚了,哪还有卖吃的?”“我说有就有!”一会儿博拿着羊肉汤泡馍回来了。刚一进门,霞见了却说她不吃羊肉,“不好意思,只有这个了。”霞只好一个人啃饼吃,我们仨倒吃得乐开怀。吃完夜宵,霞就回去,我们都睡了。
躺在床上我才发现心跳已经加快,丝毫没有慢下来的迹象。我努力控制住自己,不让“魔力”来打扰,还算一夜相安无事。可我几乎是睁着眼睛熬到天亮的。
第二天早上我起得最早,只有我品尝了宾馆提供的免费早餐,剩下几位起来时已接近中午了。中午我们吃了顿火锅,因为昨天喝得够多了,所以也没怎么喝酒,吃完就来到博的家。博的父母对我们非常热情,先是拿出苹果、香蕉让我们吃,后来又去做红薯条等东西,让我们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因为家里有些急事,斌要先走了。我们一起把斌送上回家的列车。回来后我们一块看博的照片。我们这才发现原来博小时候长得特象女孩儿。一抬头,只见东东一人在看书。我赶紧拿出相机,准备偷拍一张。“咔喳!”东东扭过头来,偷拍成了抓拍。再回过头一看,咦?轶怎么睡着了?我立马又来一张。他看上去睡得那么香,其实才刚躺下,是在装睡,不过装得很象。后来我们又“正式”拍几张合影,就该吃晚饭了。吃饭时由于桌子小,博的父母竟坐不下了,我们不知如何是好。可博却说他们已经吃过了,我们也不好说什么,迅速吃完,逃也似的跑了。
我们来到宾馆,继续疯狂。不知谁出了个主意:咱们玩捉迷藏吧。
“这么小的房间能玩吗?”
“能!关了灯就行了。”
“来锤、包、刺,谁输了谁先抓。”
“石头、剪子、布!”东东成了第一个。
“蒙上眼睛,再转三圈,好,开始!”
我躲在一个角落,一动也不动,连气也不敢出,看着他们蹿来蹿去,有点幸灾乐祸的感觉。
“抓住了!”一看是轶,“从你开始吧。”
我还是以静制动,只是换了个位置。不好!轶向我这儿走来了!这儿没别人,跑还是不跑?不跑,也许他找不到我。很不幸,轶一把抓住了我。转了三圈之后我已经找不到北了,“瞎摸吧”。摸了好几圈,怎么没人呢?人都去哪啦!一抬手,这儿有一个。睁眼一看,又是东东。
“不好意思,又该你了。”
这一晚上就我和东东最倒霉,东东被逮住四次,我被抓了三次。
刹那间,我似乎觉得自己又回到了童年,忘记了烦恼,忘记了时间,忘记了一切,仿佛到了天堂。
我们都玩累了,霞回她的房间去了,轶和博却吵着要洗澡(卫生间里有淋浴)。他俩拉着东东和贵一块儿进去了,衣服留在外边。我独自一人在外面看电视。偏偏这时有人敲门,“谁!”我大声喝道。没人出声。谁知这时博却穿了秋裤跑出来,把门打开。
“哇!”原来是霞在门口,只听里面一阵尖叫。我这才发现原来男生也会尖叫。
霞往屋里一坐,不走了。
博赶忙把衣服递进去,自己也穿戴齐整。看着那群落汤鸡的狼狈样,我笑得合不拢嘴。
深夜,博和贵睡了,霞、东东、轶和我开始夜谈。我们谈人生,谈理想,谈爱情。我也不知从哪来的勇气,唱了一首“最美”。
“你在我眼中是最美,每一个微笑都让我沉醉,你的坏,你的好,你发脾气时撅起的嘴;你在我心中是最美,只有相爱的人最能体会,你明了,我明了,这种甜蜜的滋味。”
一会儿,不知是谁却谈起了科幻事件,神秘飞行物,甚至这个世界上有没有鬼。我突然发现那不可思议的现象又出现了,而且几乎升到了极点,再一看仍然开着的电视,顿时倒吸一中冷气——电视中的人都变成了骷髅!太可怕了,我已根本无法加入他们的谈话,想睡又不敢睡,害怕极了。直到他们的夜谈结束,都睡了,我才爬起来吃了好几倍的镇静药,这才睡下。
第二天早上醒来,我才知道自己竟然相安无事。他们吃过早餐就该走了。博把贵、东东、霞和我送上车。车已经开出很远了,我回头一看:博仍在那张望。一扭头,霞靠在自己肩上睡着了。正当我沉浸其中时,“嘎”一声急刹车,一位老者飞过车窗,重重地摔在地上。那一刻我再次感到生命的脆弱也感叹生命之短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