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1
影响中国近一个世纪的十年终于过去,社会总算渐渐恢复平静,一切都开始走向正轨。正在这时,细月接到组织上通知:速回兴国工作单位。
细月这才想起十年的通信封锁使她和兴国失去了联系,甚至已经把他遗忘了。想到这里,细月觉得很对不起兴国,便加快脚步向兴国工作的那座城市奔去。
到了兴国的单位,却没有见到兴国。“兴国呢,他在哪儿?”细月质问。“跟我来吧”那人面无表情的领着细月来到烈士陵园,进了骨灰盒陈列室。“为什么带我来这儿?兴国在哪儿?”那人在一个骨灰盒前停下,那盒子上嵌着兴国的照片。“什么?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你们骗我!快告诉我:兴国在哪儿?”细月接过那薄薄的本子,捧着兴国的骨灰盒,目光呆滞的离开了那个带给她噩耗的地方。
当建国看到这一切的时候,疯一样的扑上去:“爸,你怎么就这么走了!我还没给您捶背呢!我已经工作了,你看,这是我领的第一份工资,一共六块七毛钱。”说着,掏出一把毛票撒在骨灰盒上,“爸,你看看呀,你看看呀,这些钱可以买你最想吃的红烧排骨,我做给你吃,爸,你醒醒啊……”
“别哭了。”细月拉开建国,“父亲已经去了天堂,那是一个完美无瑕的世界,我们该为他高兴才是。”“不,是我们害了他,如果我们在身边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在那边也不希望看到我们这个样子,我们只有振作起来,才对得起他的在天之灵。”
建国回工地去上班以后,目光总是呆呆的,常常是震动棒碰到自己才反应过来,工友们看他实在不行,只好送他回家。
“妈,天堂在哪里?那是什么样?爸爸在那里过得舒服吗?”“天堂是最美的地方,你爸爸在那边一定过得很舒服。”
细月带他看了医生,大夫说他是神经官能症,调整一段时间就会好的。细月就尽量让他快乐一些,不去触及那些敏感的神经。
过了好一段时间,建国总算基本恢复了,细月就送他回去上班。可建国刚去没多久就回来了,细月以为又出了什么事。“工厂组建建子弟学校,领导说让我去,问我会教什么。”细月悬着的心才放回肚子里,“你说呢?”““我英语和数学都不错,你说教什么好呢?”“数学每道题都得算半天,英语只要背就行了,还是教英语吧。”“好,我这就去报到。”就这样,建国成了一名中学英语教师。
2.
转眼,建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卫国(建国的弟弟)因为在细月身边又能说会道,已经先建国成家了。建国不善言谈,那里又比较闭塞,他的婚姻大事越来越成了问题。
好不容易,经人介绍认识了也是英语老师的文慧。
“你多大了?”“就快27了。”“以前谈过对象吗?”“谈过,又吹了。”“为什么?”“她们嫌我爸是现行反革命。”“不是已经平反了吗?”“可她们还是不愿意跟我。”“那可能就是你自己有问题了。”“也许是吧,我现在虽在学校教书可还算是借的,还是工人编制。”“工人怎么了?工人阶级还领导一切呢!虽然那样说有点过,可也不至于让人瞧不起吧?”“我也不知道,也许是我不会哄女孩子开心吧。”“这个我看倒象,你看上去真有点傻乎乎的。”“那你不嫌弃我吗?”“嫌什么?我又不象她们样的整天要人哄,要是那样我就不找你了。我找个人踏踏实实过日子就行了。”“真的?”“骗你干嘛?”
就这样他们领了结婚证。
刚结婚的时候,小两口挤在建国的单身宿舍,房子很小,做饭的炉子还在走廊里,十分不方便。“什么时候才能自己住一套房子啊?”“单位没房子,我有什么办法。”
无意中,建国发现一件事:厂人事处处长的儿子中考的分很低,根本不够上本校高中,可最后不知怎的还是进来了,而且进了一个不错的班。建国觉得这事很不妥当,就到处写信告状,又是给总厂领导,又是给教委,甚至还给高官写了信。回家以后还得意洋洋的告诉文慧:“校长的糗事让我知道了,我告了他一状,还给当高官写了信。”“你有病啊?校长怎么得罪你了?就算他做错了什么也轮不到你说话呀,你才上班几天?你以为你是谁?高官是你老爸呀?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看不惯我就要说,我就不信世界还没公理了。”“行,你有理,你就是真理,等着校长给你小鞋穿吧!”“他敢?他要给我小鞋穿我还继续告他,看最后谁怕谁。”“行,行,咱们走着瞧吧。”
虽然建国写的是匿名信,可还是让校长知道是谁写的了。正巧这时学校的分房子,本该属于建国的房子给了一个各方面都比不上他的人。“凭什么?这世界还真没公理了?不行,我还得继续告。”“醒醒吧,你!再告下去你的饭碗都要丢了,胳膊拧不过大腿,除非你真是高官他儿子,要不然还是死了这条心吧。”“我就不信这世界真的黑白不分了?”“我求你了还不行?再告下去咱俩都得喝西北风,再说现在已经不止两个了。”“什么,你怀上啦?怎么不早点告诉我?让我听听。”“得了吧你!今天早上刚查出来,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刚一个多月,你能听见什么?”“我要做爸爸啦!我要做爸爸啦!”“我的好老婆”“波”建国在文慧脸上亲了一口,“也不害臊”。“从今天起,所有家务我一个人承担,你就在歇着好好给我养儿子,亲爱的,我去做饭了,想吃什么?保证按您的要求保质保量准时端到你面前。”“用得着吗?才一个月。”“一个月?不能小瞧这一个月,十月怀胎,已经过去十分之一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说吧,想吃什么?”文慧乐得合不拢嘴。
文慧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已经开始在家歇产假,“这里是不是太小了?要不我回我妈那儿,那地方大,离医院也近。”“都怪我,没让你住上大房子。”“好,过去的不提了,你说行不行啊?”“也只能这样了,明天我就送你回去,可还得回来上课,只剩下你一个人了。”“没事,那边条件好,再说街坊邻居都熟,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吧。”“老婆一个人辛苦了。”“有你这句话就行了。”“好,我这就去收拾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