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蓝衣黑了的脸色,大娘并没往心里去。
反而觉得眼前这疼媳妇的少年郎,越发顺眼好看了。
带门出去时,大娘还羡慕地瞄了眼床上未摘人皮面具,俯卧养伤的越子倾。
心中不住感慨,平平无奇,长得像汉子的姑娘,怎就得了这么位好看又懂疼人的郎君。
门刚一合上,方接过的药碗就被蓝衣“砰”一声搁置在床旁填置的杌子上,漾出不少药汁。
他脸上明媚早已尽散,只余一脸生冷。
“说,你究竟是谁,昨日那人是不是北阳王府世孙萧诚?”
昨夜因越子倾伤势不轻,便与蓝衣假装夫妻,投身到了明几山山下的一户农家。
一日相处。
越子倾知道了这位蓝衣姓卞名容仇,出自江湖第一的楚天山庄。
据卞容仇所说,山庄曾与朝廷有过血海深仇,所以才痛恨朝廷之人。
也有了不结交,不救朝廷中人的庄规。
而越子倾则继续隐瞒身份,慌称自己叫青舞,曾是畅音阁的姑娘。
因与永安伯府的小公子文喻情投意合,不为他家族接受,于是二人一年前私奔离开了丰城。
出现在明几山,是近来手头紧,想找人周转一二。
至于她乔装易容成城卫兵,则称是女子去往护卫众多的明几山多有不便,为掩人耳目的无奈之举。
越子倾敢如此胡诌,是因明几山是长年有官兵把手的皇家庵堂。
还有大半个月前,她随许太后去往静庵堂,都是全城皆知的事。
卞容仇赶夜前去,知有官兵把手就折返。
可见其对明几山情况一无所知,多半是没来过丰城的。
而伯爵府公子与秦楼女子私奔,并非越子倾瞎编,是实实在在发生过的事。
如此香艳又荒唐的故事,至今都是丰城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所以纵然卞容仇去打听,也打听不出什么。
至于萧诚,短时间内只怕连府门都出不了,更别提当值巡视了。
就算卞容仇在丰城待的足够久,能发现他救的人是萧诚。
到时候她早跑没影了,不怕被戳穿。
只是越子倾怎么都没想到,无比轻易就听信了她话的卞容仇,是心思何其简单的人。
怎么一听说明几山的事,反应又这么快呢?
果然,聪明人简单起来最致命。
可越子倾选择跟着蓝衣,并不全然为了萧诚。
更是担心最有可能猜出她下山的吴子慕,跟埋伏她的杀手有关。
若真是如此,她带伤回宫,由昌凌帝下旨查出埋伏刺杀牵扯吴子慕。
到时得知姐妹相残,最伤心难过的,必是疼爱她的父皇。
所以,她选择了失踪。
把清理昨夜案发现场的差事,交给派人盯着萧诚行踪,又有心遮掩萧诚玩忽职守的北阳王府。
而越子倾自己则打定主意,要赖上知道暗影阁这条线索的卞容仇。
现在看他这凶恶模样,就似他提过的血海深仇,就是与北阳王府一门结下的一样。
越子倾就更不会坦言自己的身份和目的了,还故作出不明所以的委屈模样。
“奴家不是都告诉过卞大哥了么,奴家名唤青舞,昨夜与奴家一起的是永安伯府的小公子啊!”
卞容仇这一日只顾照顾受伤的越子倾,和应付来搜查的官兵。
对于越子倾那夸张的说辞,他不过没过脑的听了一耳朵。
现下细想,就觉哪哪都不对。
“朝廷惯会愚弄百姓,你们才在树林被杀手埋伏,就传出明几山山上有人夜袭,不就是朝廷为了遮掩真相,玩的障眼法么?”
障眼法。
没想到卞容仇对朝廷还有如此深刻的认识。
听到这三个字,越子倾是好不容易才忍住不笑,继续装作木纳的样子。
“所以卞大哥的意思是,昨夜其实明几山和树林都有人想害公主,奴家与文公子遭遇杀手,是被错认成下山的公主了。”
这样说,好像也说得通。
卞容仇狐疑,“你真不是公主?”
这么容易就改变自己想法的吗?
越子倾意外又惊喜,娇笑反问。
“卞大哥真会开玩笑,青舞要是公主,至于放着好好的皇宫不回,将自己的性命交到一个江湖郎中手里吗?”
想到越子倾自己上止血散和大娘替越子倾上药时听到的那惨绝人寰的痛喊声。
迎着越子倾真挚的目光,卞容仇脸一下红到了脖子跟。
是他以小人之心夺君子之腹了吗?
伴着“咚咚……”的敲门声,外院还传来了阵阵喊门声。
而后,就听到有人敲他们的房门。
推门进来个着交领粗布衣及腰高的小姑娘,是这家大娘的小女儿。
她睁着那双又黑又圆的杏仁大眼,开心道,“卞大哥,官差又来了,叫家里的人都去院子喱。”
这是今日来的第三波官兵了,原本是件烦心事。
可小姑娘只要想到,又能在睡前多看几眼好看的卞大哥,心情便十分舒畅。
越子倾和卞容仇对了下眼色,白日来过的两波官兵都是匆忙来去,走马观花。
怎么这入夜了,来的官兵反倒这么不好打发。
趴了一天,正好起来活动一下,越子倾很快就摆正了自己的位置。
谁让自己现在不是让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安宣长公主,只是个曾委身秦楼的风月女子,而对方是官大爷呢?
大娘家在村子最南边,离最近的一户人家隔着七八十丈远。
屋舍不大,就一间堂屋连着两间睡房,屋外有个小院。
院子不大,靠着屋子搭的厨房还占去了一小半地方,有个角落还围了个鸡圈,也就余了个一方丈大小的空间,还沿屋堆了不少农具。
等卞容仇搀扶着越子倾出来时,大娘和她大儿子小女儿已恭敬站在院子里了。
院中插着两个火把,将院子照得透亮。
越子倾一出堂屋,眼看到院里四个官兵穿的都是藏青色服配玄色软甲,其中还有两幅略微熟悉的面孔时,脚下不由一顿。
卞容仇察觉出越子倾的异样,低声问道,“怎么了。”
越子倾笑着摇了摇头,心里却经不住疑惑,羽林卫专戍宫城,怎么跑到这荒郊野地来了。
就在越子倾疑惑时,一皮肤黝黑长得还算俊朗的羽林卫拥着一着素白绢布甲修皙俊美的白彻进来。
同是还有那黝黑羽林卫热络的声音传入耳中,“爷,这是村里最后一户人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