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子倾常乔装打扮混迹丰城,江湖客她自认见过不少。
哪个不自诩英雄豪杰,行侠仗义,最是喜爱帮助老幼妇孺。
这蓝衣既不同情他们被追杀伤重,看出她是女子,亦不可怜,似对他们有股莫名的敌意。
不过越子倾并不担心,眼前这浓眉大眼一看就是好管闲事的主,不管她这桩闲事。
眼看一手拦她的蓝衣已拽上缰绳,调转马头,越子倾霎时就换上含笑的乖巧面孔。
“大侠说的哪里话,小女不过是不想给大侠添乱,才想带我家公子找个好位置等您。”
蓝衣嘴角微抽。
脑子觉得这绝对是谎言,可对上那真挚崇拜的双眸时,又觉得没人能将谎话说的这般情真意切。
且当她这是真话。
可他已一再坏了规矩,万没有包办到底的道理。
于是,故作严肃道,“二位危机已解,恕在下不再远送。”
说着,蓝衣牵着马朝地上那俩蒙面黑衣而去。
他先后蹲到二人身前,扯下面罩,掰开嘴巴查看,双手还从尸体脖下一直摸到下体。
除觉蓝衣行事古怪,越子倾还觉得肩上萧诚越发沉重。
面子能比命还重要吗?
越子倾刚想责问萧诚,侧头就发现肩上之人不知何时又昏死了过去。
关键时刻,还是得靠自己。
越子倾放下萧诚,笑颜如花得凑了上去。
“大侠,您看我家公子都昏迷了,小女又是一弱质女流,若这些蒙面黑衣人还有帮手,岂不有损您英明。”
弱质女流?
能飞身避开狂奔的骏马?
能一匕首刺中最具应变力的顶尖杀手?
蓝衣觉得好笑不已,嘴都咧到了耳后根。
“请动一个暗影阁的顶尖杀手十万金,姑娘说,还会不会来帮手?”
暗影阁,江湖顶级杀手组织,一向神秘莫测。
听闻一般杀手要价万金,而被断情绝爱割舌自宫的顶尖杀手,一个出手要价便是十万金。
不过贵也有贵的好处,毕竟从未听闻,谁拿到过暗影阁失手赔的两倍银钱。
越子倾则是唏嘘,没想到,她和萧诚的命只值六十万金。
更没想到萧诚一匕首就灭了个值十万金的杀手,还能以一敌四。
看来不止她扮猪吃老虎,大家彼此彼此。
越子倾不露声色,“所以大侠若送我家公子回府,府上必定重金酬谢。”
蓝衣一脸厌恶,“谁稀罕朝廷狗官的臭钱。”
越子倾恍然,总算明了蓝衣对他们的敌意由何而来。
不过要说他们不是朝廷中人,蓝衣已去明几山被官兵挡了回来,并不会相信。
越子倾只能接着话头辩解。
“我家公子霄肝忧勤,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
“天下乌鸦一般黑。”
旁边大火已映红了半边天,再耽搁,碰到不该碰到的人就麻烦了
何况越子倾还带着密不透气的人皮面具,更是难受。
她想,与其花费时间改变蓝衣对朝廷的看法,不如另则他法。
主意一定,越子倾眼中就蕴出水雾。
“话既至此,小女就不瞒大侠了。”
突见一脸喜气换作哀伤,蓝衣自知招架不住,急忙打断。
“你无需白费唇舌,朝廷的人,在下打死不救。”
救都救了,还打死不救。
越子倾心中嗤笑,扑过去就抱住一脚已蹬上马镫的蓝衣另一条打算跨上马鞍的大腿,面上已是梨花带雨。
“大侠,恩公,其实奴家不过一无根之萍,为求苟活乱世,早已委身秦楼,哪够格跨入官门,您就可怜可怜奴家,救人救到底吧!”
蓝衣当场傻眼,过往行侠仗义,虽惹得不少小娘子闹着要以身相许。
可被陌生女子抱大腿,还是第一次啊!
蓝衣慌忙收回上了马镫的腿,手抵开越子倾的头,直抽被抱的大腿。
越子倾嘴里哭喊着恩公,将腿抱得死死的,很是入戏。
蓝衣是有力不敢使,无奈停下动作,“救你可以,他不行。”
松口的同时,蓝衣不忘睁大眼点头以示强调,这是他的底线。
对付这种嘴软心更软的热心肠,越子倾不愁办法,非但没撒手,反哭的更大声了。
“奴家虽然惜命,可公子待奴家情深意重,适才危机关头,更是拼命护卫奴家,奴家怎能忘恩负义,舍下他独自离去呢?”
适才的危机关头,蓝衣自然亲眼瞧见了。
若说朝廷狗官对一风月女子舍身相护,倒也是个有情有义的。
见蓝衣神情松动,越子倾又挤出一眼的泪。
“奴家知恩公有自己的难处,只求您将他送到明几山脚下,到时生死由命,皆与恩公无关。”
伤的这般严重,就算及时救治,能不能活还两说。
扔到山脚下,死了,便不算救了朝廷鹰犬。
这样一想,蓝衣心中好受不少。
既然人所求并未触及底线,那就如此吧!
蓝衣勉为其难点了头。
日出之后,有两个消息便如光般充斥在丰城的街头巷尾。
一个是昨夜丰城南郊一片树林,不知何缘由,被烧了个精光。
一个是随许太后在静庵堂为秋收祈福的安宣长公主,被刺客劫走了。
据说,追去营救的城卫兵统领身中数刀,被送回北阳王府救治后一直昏迷,生死未卜。
对于第二个不切实际的说法,越子倾并不觉得奇怪。
昨夜,她先是让蓝衣答应送二人,后又哭求他用身上止血散给她二人止血。
最后才自己和萧诚双坐高头大马,被蓝衣送回初遇的明几山路口。
可就在蓝衣要走时,越子倾又变了卦,死活缠着蓝衣带她离开。
也是,想想萧诚滥用职权将她带出明几山,致她受伤而归。
这罪名扣下来,都没回旋的余地。
还不如她下落不明,由着北阳王府瞎编。
这不,她现在躺在床上,就听到了去丰城买药回来,熬好端进来的农家大娘说的一脸惋惜的版本。
“这当官的真倒霉,下属疏乎职守害他背罪名不说,还被搭进去半条命,能不能活下来还两说呢?”
大娘家当家的投了军,家里家外都由她一人操持。
时不时,就要赶驴车去丰城卖货买货。
想到那巡视丰城,俊美端正的贵公子,可惜是真可惜啊!
不过眼前这翩翩少年郎听了,怎么脸都黑了。
也是,她一见漂亮后生就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见人脸色不好,大娘忙递上药,“是我多嘴了,忘了小兄弟娘子还等着喝药呢?”